大運河“四重奏”

大運河“四重奏”

破曉的晨曦,驚醒了大運河一夜的安寧。

我的家鄉,滄州,猶如一顆晶瑩的明珠,鑲嵌在大運河畔,萌動著一派生機。

人都說域無水不靈,無山不秀。幸運的是,滄州東依渤海,大運河穿城而過。因了這河海相濟,滄州才有了今天的毓秀鍾靈、人傑地靈。

大運河流淌了2500餘年,她是中國古代人民的智慧結晶。河岸的土地得以滋潤,民眾在兩岸繁衍生息。大運河福澤綿長若史詩般厚重,是我們多少代人心目中的母親河。

河之孕·人物

滄州是京杭大運河流經地級市中里程最長的。可以說,滄州就是逐河而居、因河而興的城市。大運河不僅溝通南北,更孕育了文明、孕育了文化,滋養著兩岸的民眾。

我曾先後兩次採訪過著名作家蔣子龍先生。因為是滄州老鄉,蔣子龍先生笑談間透著親切和率真。然而,一旦說起家鄉的運河,他表情凝重,一往情深。

他曾說:“倘若生命中有一條河能陪伴終生,那便是人生一大幸運……但凡夢到家鄉滄州,就少不了運河。”

2018年10月開始,我曾協助著名偉人傳記電影導演、八旬高齡的丁蔭楠先生做滄州人物劇本工程。

丁蔭楠先生說:“是大運河哺育了滄州,因而這裡英雄賢士輩出。滄州是一個讓人崇敬感油然而生的城市!”

丁蔭楠告訴我,幾十年來,有許多滄州籍老朋友在一起學習成長。如大作家王蒙、戲曲藝術家裴豔玲、大作曲家施萬春、著名製片人任乃長、大導演高峰、電影評論家饒曙光、著名影視演員張金玲和杜旭東,等等。

經過一年多的時間,我們所梳理出的70餘位重要人物,均是對中國歷史文化產生重大影響的滄州籍人物。

如晚清重臣張之洞、清代狀元張之萬、《四庫全書》總編撰紀曉嵐、愛國將軍馮玉祥、“無銜將軍”張仲瀚、抗日英雄馬本齋、雜技之父孫福友、武術大俠霍元甲、“四大名旦”之一荀慧生、京劇老旦李派創始人李多奎,等等。

這些星斗般璀璨的人物,都是大運河孕育出的滄州英傑,也是大運河水哺育滋養長大的。他們當中,多是從運河渡口登船遠去,去行走天下,去開闢人生。

河之韻·文脈

在滄州日報社啟動的“女記者行走‘母親河’”活動中,我們一行幾十人從大運河生態修復展示區出發,沿河堤徒步南行到滄縣捷地的大運河閘所。

“竭力督飭之,昨秋復舊美。駐舟茲一觀,壩下凝波釃。”初夏的陽光,清新的氣息,昔日乾隆皇帝相隔17年,兩度賦詩的“乾隆碑”已字跡斑駁。200多年來,它見證了滄州人保護大運河的辛勞與情懷。

不遠處,古老的分洪閘與新建閘相隔百餘米,分跨於捷地減河與運河主河道上。清澈的河水映現著天空的藍、遊雲的白,她不疾不徐地流淌著、歌唱著。

據記載,乾隆曾三次巡臨捷地治水工程,因此,御碑苑留下了諸多御筆軼事、古今文人墨客附庸風雅的遺蹟。

“長河日暮亂煙浮,紅葉蕭蕭兩岸秋,夜半不知行近遠,一船明月過滄州。”孫諤的《夜過滄州》,道盡了千百年來沿大運河來滄州的遊客,所領略的大運河詩情畫意的感覺。

“兩年為客逢秋節,千里孤舟濟水旁。忽見黃花倍惆悵,故園明日又重陽。”想必當年的徐禎卿也是乘一葉扁舟離開家鄉,沿著大運河千里迢迢停泊在濟水旁的。

無論是“故園明月”,還是滄州的“一船明月”,亦或是蘇州的“楓橋夜泊”,在這樣一個詩意的國度,大運河這幅流動千年的山水畫卷,不僅促進了中華民族的繁榮昌盛,也醉了詩人,迷了畫家,令多少文人雅士為之流連忘返、抒懷寄情。

閱覽古今的大運河,似鑲嵌在中華民族胸前的一根琴絃,撥動著她的是這個民族的萬丈豪情。她在履行神聖使命的歷程中,演繹成偌大的文化符號,演化成漫長的遺產長廊。特別是大運河孕育滋潤了國粹京劇,成為大運河留給世界的文化絕響……

清乾隆巡河下江南到揚州,地方戲曲班子集結起來為他唱堂會。之後各戲班班主結伴沿大運河自揚州進京。一字排開的十餘艘班船,首尾相銜,浩浩蕩蕩,在大運河上結伴向北進發。他們經過滄州,下船上岸,就地搭臺唱戲。

其後,在為乾隆籌備80壽辰慶典時,朝廷徵徽班晉京。三慶、四喜、春臺、三和“四大徽班”沿運河入京。船隊再次途經滄州。美妙婉轉的戲曲漂流在大運河上,戲曲文化與兩岸民眾情感交融匯合的序幕,在大運河的舞臺上拉開。此後十幾年,京劇誕生了。

那運河流韻,引發滄州人愛戲、學戲、唱戲的熱情。

京劇四大名旦之一的荀慧生先生是滄州人。他自幼習唱梆子,塑造的少女形象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惟妙惟肖。荀慧生隨戲班子沿大運河進京後,改唱京劇,拜“徽班晉京”代表人物王瑤卿先生為師,將梆子的唱腔、唱法、表演的精華融入京劇的演唱之中,人送雅號“白牡丹”,形成“荀派”的藝術特色。

“師父教我們演戲要生活化、個性化和趣味化,要有時代感、真實感和幽默感,唱腔唸白語氣化,化妝頭飾現代化,舞臺藝術多元化……”

我曾兩度採訪荀派傳人、北京戲曲藝術職業學院原院長孫毓敏女士。提起當年跟隨師父學戲,孫毓敏說,師父身上透著滄州人的智慧與風骨,他特別強調,一定要做充滿活力、充滿生命力、永不落伍的傳統流派。

國粹生香,餘音繞樑。如今,滄州民眾自發組建的京劇社有100多個,京劇票友高達2000多人,京劇愛好者不計其數。

因採訪,與李派老旦創始人李多奎先生的女兒李世英、女婿王淼老師結緣。為籌建李多奎紀念館和大劇院,二位老人每年都有大半年的時間住在河間市政府安排的住所裡。這也足見滄州對人才和藝術的尊重。

《望兒樓》《釣金龜》……每一位母親的形象,都被李派演繹得剛柔相濟,極具母性的犧牲和奉獻精神,恰如我們的母親河,哺育著兩岸兒女、培養了民族自信、包容著萬千氣象。

唐三千、宋八百、唱不盡的三列國。聽,那聲聲京韻在一瀉千里、奔流不息的運河兩岸迴響著……

河之蘊·武鄉

如果說大運河增添了南方文化的柔美,那麼流到北方,則豐富了區域文化的剛勁。

歷史上,大運河的基礎性功能是運輸物資和南糧北運。為了保證物資和人員的安全,鏢師的需求量激增。因此,催發了武術在滄州的繁榮。

滄州鏢師李鳳崗是六合拳傳人。他從小在運河邊長大,常常押運水路鏢,因而揚名運河沿岸,廣交天下豪傑。

被稱為“大刀王五”的武師王正誼就是李鳳崗的徒弟。王正誼一生行俠仗義,成為人人稱頌的一代豪俠。他與同為老鄉的燕子李三、霍元甲,以及廣東佛山的黃飛鴻等著名武師齊名。

萬籟聲先生在《武術匯宗》中曾說:“實則滄州一帶,最出鏢師,高人盡多也!” 所以,鏢行有個規矩——鏢不喊滄。說的是船過滄州時,要放下鏢旗,不喊鏢號,悄悄地通過。

大運河的航運,促進了武術在滄州的傳播。據統計,在全國審定的129個拳械中,源起或流傳滄州的拳械門類達50餘種,約佔40%之多。

“武術之鄉”是滄州因大運河而催生的文化名片。而“雜技之鄉”更是因大運河而成為中外文化交流的一張靚麗名片。

“小小銅鑼圓悠悠,學套把戲江湖走。南京收了南京去,北京收了北京遊。南北二京都不收,條河兩岸度春秋……”這首雜技人行走江湖的歌謠已傳唱了千年。

由於運河沿河城鎮經濟比較發達,碼頭多,人流也多,雜技藝人們便沿著碼頭一站站打場子撂地攤,表演著絕活兒。大運河將吳橋雜技“運”向全世界,雜技藝術也因為大運河得到廣泛傳承和發展。

駐足在捷地閘鎖,不禁憶念起大運河“船工號子”傳承人買德義老先生的號子聲。

與買德義相識,源於多年前的一次相關運河文化採訪。在捷地,買德義和當年一起拉船喊號子的縴夫共有7位。

“大運河上彎連彎,哎嗨喲,九曲迴轉往前趕。哎嗨喲,一聲號子我一身汗,哎嗨喲,一聲號子一身膽……”那氣勢如虹的“船工號子”聲,迴旋在耳畔,亦真亦幻……

河之運·新時代

古人的“私家車”除了轎子,想必就是牛車、馬車了。但是,車馬出行既耽誤時間,費用又高,更不用說運輸大宗貨物了。

“發河南、淮北諸郡民,前後百餘萬,開通濟渠”。就大規模修大運河來說,隋煬帝應該算個有戰略眼光的皇帝。

大運河在溝通了洛水、黃河和淮河後,又在淮南開邢溝,在河北穿永濟渠,繼而,穿江南至餘杭。工程告竣後,全長4000多里的大運河貫通了錢塘江、長江、淮河、黃河和海河五大水系,成為中國南北交通大動脈。

與大自然神奇造化的長江、黃河不同的是,大運河是古代勞動人民用血與汗、靈與肉開鑿出的一條舉世無雙的人工水道。

通航後的大運河上,波光粼粼,舟楫點點。商旅往返,船乘不絕。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大運河肩負起政治、經濟、文化發展和對外貿易交流的使命。

因了大運河,兩岸的城市得以發展,江都、餘杭、涿郡,包括滄州等城市很快繁榮起來。因而,大運河稱得上是跨越古今的利民工程,給兩岸城鎮帶來好運。

在南水北調工程中,大運河又肩負起運水的使命。經大運河,我國南部豐沛的長江水跨越山川河流,經過城市鄉村,被源源不斷輸送到缺水的北方。

滄州所處的東線,源頭便是江蘇揚州。由於很多河段年久失修,乾涸退化,南水北調東線工程修繕原有河段,開闢了全新的河段,恢復了斷流區域通航,使千年古運河重新煥發青春。

新增加的運力相當於新建一條水上“京滬鐵路”,大運河成為中國僅次於長江的第二條“黃金水道”。

綿長的水聲裡迴盪著運河千古事,勾勒著南水北調的新畫卷,彰顯出運河文明生生不息的魅力,滋潤著北方的城鄉、沃野……

如今,把大運河“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的聲音在耳邊迴響。這聲音描繪出運河兒女的喜樂和藍圖。推進大運河文化帶建設,打造中華文明的“金名片”,已成為吾輩的重要使命。

看,大河湯湯,那是中華民族的文脈流長。聽,濤聲瀝瀝,母親河業已發出新的時代呼喚。

來源:滄州晚報 牛健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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