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 | 老齡化社會現代佛寺公共空間參與式營造研究(1)


編者按:

現代 | 老齡化社會現代佛寺公共空間參與式營造研究(1)

1、本文作者是來自華東理工大學的設計系研究生潘逸煒及他的指導老師王計平。許多人只看到寺廟的宗教功能,其實它作為公共空間,同樣具有參加社會生活的可能。


2、而作者看到老齡化是多國社會面臨的嚴峻問題,於是另闢蹊徑,認為寺院作為一個公共空間,應在營造上考慮到現代社會的最新需求。


3、寺院不應停留在傳統的自我定位。老齡化、公共空間,實則是關於寺院在新時代如何提供更高社會價值的思考。


作者:華東理工大學景觀規劃設計系:潘逸煒、王計平

原標題:《老齡化社會現代佛寺公共空間參與式營造研究》


引言


老齡化是21世紀世界眾多國家面臨的嚴峻社會問題,在中國,老齡化與城鎮化進程同時展開,在物質極大豐富經濟高速發展的背景下,越來越多老年人在直面生命的有限性時,開始轉向從佛教中尋求生死問題的終極答案,而寺院就成為社區老年居士的第二個家。


寺院作為一種有清晰文化認同的公共空間,具有重要的象徵意義。傳統寺院空間的設計營造一般由僧團決定,往往以滿足修行和法務活動為主。近年來,規劃領域興起了社區營造、鄉村參與式、基層自治,都獲得了較好的效果,受此啟發,如何讓僧眾以外的其他主體,尤其是社區老年居士,參與到寺院公共空間營造乃至決策中,進一步發揮現代寺院作為踐行人間佛教思想的載體,則是本文探討的主要問題。


那麼,參與式營造能夠在優化寺院空間的基礎上真正幫助社區老年居士實現生命解脫的目標?“自下而上”式的參與過程能給寺院的治理及弘化帶來積極效果?這一構想是否具有可行性和可推廣性?均是本文意圖關注的幾個方面。


以下首先介紹參與式營造的理論基礎及現代寺院面向老齡化社會的必要性,然後闡述參與式營造視角下空間尺度和規劃設計方法的轉變,再以上海P禪院為案例展開實證研究和討論。


理論基礎

現代 | 老齡化社會現代佛寺公共空間參與式營造研究(1)


2.1 參與式營造理論


“營造”意為經營建造,是對空間的創造或改變。公共空間的營造在很長時間內都是由政府或企業所主導和管理,往往難以調和設計與使用主體間的矛盾,同時也出現了“空間紳士化”(Gentrification)問題,例如當一個社區缺乏休憩設施時,政府常選擇在這裡增加綠地、廣場、座椅並改造環境,然而當環境品質提升後,更多的商業被吸引過來,低價提升,最初的居民反而被擠壓走。[1]因此,參與式營造就是為了改變這一狀況,通過鼓勵各個群體參與到空間設計和營造過程中,變“管理”為“治理”,由此塑造出新的更合理的社會空間關係,其本質上就是一種“協作式”營造。[2]


近年來,在城鄉規劃和設計領域,參與式規劃已經越來越多的學者關注並實踐,臺灣早在20世紀90年代起就掀起了社區營造熱潮,擁有很好的經驗和成效。但是,在寺院公共空間的設計中,設計參與式營造的研究和實踐都很少,大多仍侷限在自上而下式設計營造階段。


2.2 佛教的老年觀與積極老齡化


“夕陽無限好,不是近黃昏;前程美似錦,旭日又東昇。”[3]這是聖嚴法師對老年人生活的開示,也正代表了佛教對老年的認識。釋迦牟尼未出家尚為悉達多王子時,“四門遊觀”的第一次便見到了老人,據《修行本起經》的描述:“頭白齒落,皮緩面皺,肉消脊軁,支節萎曲,眼淚鼻涕,涎出相屬,上氣肩息,身色黧黑,頭手肬掉,軀體戰懾,惡露自出,坐臥其上”[4]。佛法認為,老年之苦不僅來自於色身的老化,更來自於內心對老的畏懼,生、病、死之苦同樣是這一原因。根據四諦和十二因緣的道理,只要內心得到解脫,老年就不再是什麼苦事。


現代語彙中,長老通常是對德高望重的老僧的尊稱。而事實上,佛教所認為的長老有三種:“年耆長老、法長老、作長老” [5]。年耆長老指年齡大的人,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老年人;法長老也稱法性長老,指通達佛法,明心見性之人;作長老在經論中沒有詳細的解釋,可能指作為規矩,為人師表之人。這樣看來,佛教所認為的長老並不只以年齡而論,更涉及智慧和行為。老年人應心理健康,不喜不悲,能夠看清事情的本來面目。


佛教所認為的理想的老年人,是接受身體機能的老化和社會角色的變化,沒有貪慾,不易發怒,智慧照徹,真正瞭解並和老的原因。這樣的老年人心地慈悲,不執著於自我得失,擁有精神上的健康。這與世界衛生組織(WHO)2002年提出的積極老齡化(Active Aging)政策框架如出一轍,傳統上,老齡化被認為是一種簡單的生理現象,隨著身體的衰老,勞動能力和生產能力下降,老年人被視為社會的負擔。積極老齡化則關注到了老年人作為社會寶貴資源的一面,他們往往有相對豐富的經驗和嫻熟的技能,在健康狀況允許的情況下,仍能為社會提供服務,既為社會創造財富,又使其保持心理健康,預防疾病,同時還能消弭年齡歧視。[6]積極老齡化鼓勵老年人繼續以自己的能力貢獻社會,從中獲得滿足感和自我認可,同時又構建起新的社交關係。當老年人主動參與到工作或義工服務中,他們潛意識中認識到自己不是一個完全的被照顧者,而且還能從社會參與中受到他人尊重,即使這份工作沒有酬勞,也同樣樂在其中。許多老人將寺院視為身體的歸棲和精神的家園,他們常年做義工,併為自己的勞動能被認可而欣喜。


2.3 寺院公共空間的現代價值


長期以來,寺院公共空間對於老齡化城市的社會價值沒有被深入發掘。作為佛法弘傳的背景,寺院是佛法法義在空間上的直觀表徵,在宗教價值之外,佛寺還長期起著社區精神安撫的作用。


傳統鄉村是以倫理、血緣、地緣為紐帶的熟人社會,現代城鎮則是分工明確、相互依存程度很高的“陌生人社會”,快速城鎮化階段正是熟人社會向陌生人社會的轉變的節點,兼具這兩種社會形態的特徵。隨著家族本位社會的被動解體,新建城鎮實質是個人主義的社會。但是由於傳統農村信仰的解體,這種個人主義缺乏精神基礎,終於淪為物慾的社會。在快速城鎮化背景下,綿延數百年的宗族制和精神信念開始在短時間內崩塌,失地農民成為新的城鎮居民,突然被迷茫和空虛包圍。


快速城鎮化在一定時期內固然要為過高的效率付出代價,但在這一過程中,寺院公共空間是樹立社區認同,促進社區參與的良機。一方面,農業時代的寺院廟宇是社區重要的精神寄託,以寺廟為中心開展的廟會亦是熟人年度相逢之處。當村莊被建設為城鎮,村舍田地不復,一些寺院卻被保留了下來。


這些新的城鎮居民,尤其是年長者,雖然生活日常發生改變,但自幼根植的習俗卻不易在短時期內改變,因而仍然會在特定的日子到寺院進香,在家園空間環境鉅變的宏大背景下,這些倖存下來的小微空間承擔起他們對故土生活的記憶,由生活方式改變帶來的無家感、異化感和虛無在這些空間中得到撫慰和庇佑。這時,一種空間的認同開始出現了。


另一方面,城鎮化初期,外來人口所佔比例不高,熟人社會尚未完全解體。當城鎮趨於成熟,隨著經濟和就業水平的提高,傳統空間及其所象徵的禮俗常開始淡化,城鎮特色與歷史感慢慢褪色,最終成為城鎮化洪流中的一座“無名之城”。因此,在熟人社會的落日餘暉中,關注寺院廟宇這些傳統公共空間,並在舊瓶中裝入新酒,即置入既能夠順應城市發展需要,又能與地方傳統生活呼應的活動,就可以保持空間活力,促進社區認同的構建,傳承地方文化特色。[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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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的佛塔即"浮屠"或稱為"窣堵坡" 來源:佛教建築


從早期印度的窣堵坡(stupa)演變為中土的樓閣式塔,從以塔為中心的小型院落到以殿堂為中心的“伽藍七堂”制,寺院空間的演變反映了其對新社會條件的適應能力。[8]晚近以來,社會的“歷史時間單位”越來越小,但多數佛教空間似乎並沒有順應這一趨勢,往往停留在對歷史風格的機械模仿,鮮有積極響應社會變化的。作為宗教家,聖嚴法師也關心寺院的現代性表達,他曾指出,寺院空間應“繼往開來、承先啟後,既不可忘掉過去,也不能不想到未來”[9],並催生了農禪寺、法鼓山等現代寺院作品,為寺院公共空間在現代社會發揮新的價值提供了可能的路徑。


基於以上的論述,以參與式營造介入寺院公共空間是符合佛法法義和老齡化社會現實的,以下將從寺院營造思路轉型和社區參與方式兩個角度進一步展開討論。(未完待續)


參考文獻:

[1]張宇星.城市“空間經濟”設計的當代性[J].城鄉建設,2018(24):7-9.

[2]孫瑩.以“參與”促“善治”——治理視角下參與式鄉村規劃的影響效應研究[J].城市規劃,2018,42(02):70-77.

[3]聖嚴法師.《歡喜看生死》[EB/OL].法鼓全集2005網路版 (第8輯第10冊).

[4]《修行本起經》卷2〈遊觀品3〉 (CBETA, T03, no. 184).

[5]《長阿含經》卷8 (CBETA, T01, no. 1).

[6] Report of 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Active ageing: a policy framework[R]. Aging Male, Vol. 5, No.1, 2002, PP.1-37.

[7]潘逸煒,王計平.快速城鎮化下的社區參與禪寺園林生態建設研究[J].福建建設科技,2018(02):4-6.

[8]王貴祥.中國漢傳佛教建築史[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6.

[9]聖嚴法師.《火宅清涼》[EB/OL].法鼓全集2005網路版 (第6輯第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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