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78年的冬天，還差一個月就過春節了，我和同一個縣的 51名新兵，坐上悶罐車，咣咣鐺鐺走了大半個晚上，又坐上部隊來接的大卡車，來到了一所陌生的軍營。那時候當兵，到部隊之前，根本不知道要到哪裡去。下車後，來接我們的是一個個頭不高，白白淨淨，英俊帥氣的小戰士，一見面，他給我們這些傻里傻氣的新兵，啪一下敬了一個禮。接兵幹部介紹說 :“這就是帶你們新兵一班的張班長”。我們一個個面面相覷，看著面前的小班長，都愣了神。因為我們心目中的班長，應該是個成熟穩重的老大哥，這怎麼是一個比我們這些新兵要小很多的娃娃班長啊？那年入伍的新兵分別是18、19、20三個年齡，我們都是農村兵，年齡普遍偏大，在這個小班長面前，我們都成了老大哥了，誰管誰啊？張班長乾淨麻利，給我們全班打好了洗腳水，告訴我們，明天就是你們自己打了。
（前排右二是張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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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們新兵開始議論開了，我們的張班長16歲，13歲入伍，已經是服役3年的老兵了。當時為培養一批年輕的無線電臺報務員，專門從城市特招了一批小兵。我的天，可把我們這些農村兵羨慕死了，咱們怎麼就沒有這麼運氣呢？第一次給我們開班務會，小班長也給我們新兵擺他的老資格。張班長問我們:“你們看過《永不消逝的電波》這個電影嗎？我當兵乾的就是那上邊發電報的工作”。他向我們舉起他的右手，看見他有個手指關節有些凸起。張班長說，這是他長期練習發報，手指化膿，後來留下的繭子。班務會的主要內容是講紀律，不要單人外出，嚴格請銷假。張班長還鄭重告誡我們新兵:“我們部隊住的這個地方社情很複雜，過去這裡曾是國民黨的模範縣城”。張班長表情很嚴肅，不像16歲。此時，我對這個娃娃班長到有些肅然起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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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班長帶領我們搞隊列訓練，要求非常嚴格，有時近於殘酷。我最怕的是他耍起小孩子脾氣來，給我們下個“跑步踏步走”的口令，讓我們全班新兵在那裡原地跑步踏步，他自己站到一邊玩去了。踏上半個小時，我們新兵一個個上氣不接下氣，那肥大的棉衣棉褲軍裝就溼透了。還有就是正步走的分解動作，讓我們踢起腿來，不喊放下的口令，一挺就是20分鐘，有的新兵就乾脆倒在地上了。新兵訓練吃得再飽，也熬不到吃飯時間就覺得飢腸轆轆，體力消耗太大了。那時我一頓能吃8個大包子，現在想想，8個包子摞在一起，該有多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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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過兵的人，大概都忘不了整理內務的疊被子。新兵剛發下的被子，鼓鼓囊囊的不成型，要想疊成豆腐塊是很困難的。有的新兵早晨四五點鐘就悄悄爬起來，反反覆覆疊被子。還有的新兵白天好不容易疊成的豆腐塊，晚上睡覺捨不得放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只蓋一件大衣睡一晚上。新兵連搞內務衛生評比，為了我們新兵一班內務衛生評比爭第一，張班長出了一個歪招。他讓疊不好被子的新兵，用溼毛巾把被子弄潮溼了再疊，那樣就有楞有角了。其實，張班長對我們還是很關心的。每天夜裡，他都要查鋪查哨給我們新兵蓋蓋被子，放放鞋子。有時我從夢中醒來，到感覺他像我們的老大哥了。快過春節了，我們新兵都想照一張穿軍裝的照片郵回家裡，可剛入伍沒過考察期，是不能馬上就戴上領章帽徽的。張班長想了個辦法，他利用禮拜天，分批帶我們新兵到街上的照相館，用他的領章帽徽給我們新兵戴著照相，告訴我們不準對外講。我們新兵對這個小班長感激地五體投地。
時間久了，當兵那些事，回想起來雖有些支離破碎，但卻感覺歷久彌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