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世容——《美的历程》

佛陀世容——《美的历程》

李泽厚先生在《美的历程》一书中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审美角度——“美”可以从不同时期的社会结构、社会观念、经济情况、政治情况等角度去审视。若说书中的远古图腾的龙飞凤舞、青铜饕餮的狞厉自由、盛唐中杜诗颜字韩文的青春音乐都是实实在在感受到的“美”,其中对“佛陀世容”的描写更近乎于一种揭露。揭露其中的悲惨,揭露其中的虚幻,揭露其中的世俗。

“宗教毕竟只是现实的麻药,天上到底仍是人间的折射。”

这句话看起来像是在否认宗教及宗教艺术,但实际上李泽厚先生只是更加客观的对宗教在中华文明的朝代更替中的转变进行了分析。在他眼中宗教的发展对于国家而言分为三个阶段。第一是魏晋时期的悲惨世界;第二是唐及五代时期的虚幻颂歌;第三是宋时期的走向世俗。这些不同的时代中就各自有着不同的神的世界。

既然从美学的研究角度出发,对宗教艺术的研究就必然少不了对于各时期石刻雕塑文化以及绘画文化的考察。于是,在李泽厚先生的研究中世人看到了受宗教艺术影响下发展的带有异态的审美形式。书中以魏晋时期佛教壁画中的割肉贸鸽、舍身饲虎、须达拏好善乐施和五百强盗剜目的故事为例,一开篇便点明其时代背景下宗教艺术背后的悲惨。的确,无论是从尸毗王所谓的以自己的肉来救鸽子接受神灵的考验,还是从小王子以身为食救活老虎,这种以企图在肉体的极端痛苦以及自身的愈发悲惨的苦难中来表现心灵的平静与崇高、托出灵魂的善良与美丽的理念,在如今看来更加的荒唐,而当时社会中生存下来的百姓却不得不将其奉为生存的理念教条。我们能够清晰明了的感受到这样的故事不过是“统治者的自我安慰和欺骗,是他们撒向人间的鸦片和麻药。”但是李泽厚先生也在书中提到:这种地道的反理性的宗教迷狂,其激昂、狂热、紧张、粗狂的艺术基调,那些山村野外的荒凉环境、活跃飘动的人兽、奔驰放肆的线条旋律、充满运动型的姿态,都是北魏晋朝时期无法忽视的基本的美学特征。

黑格尔曾在《美学》一书中写到过:“把苦痛和对于苦痛的意识和感觉当做真正的目的,在苦痛中愈意识到所舍弃的东西的价值和自己对它们的喜爱,愈长久不息地观看自己的这种舍弃,便愈发感受到把这种考验强加给自己身上的心灵的丰富。”

这样的理论倒是与魏晋时的佛教理论契合。

而从书中的后文中也可以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作者对于“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情感。”这句话的认可。的确,在我国的古代,宗教要发展成为一种信仰多半是由于当时阶级主义的压迫导致。在曹魏建安时的“白骨蔽于野,千里鸡无鸣”、西晋八王时的“白骨蔽野,百无一存”,到后来中原十六国不断战乱、东晋南朝的军阀更替......上层贵族尚且陷入杀戮和毁灭,下层百姓更加苦不堪言,逃避兵役、抛家弃子,于是现实成为了“假慕沙门,实逃调役”。非理性所解释的,也不是孔孟道庄所能说明的,宗教的成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就显得很正常了。当现实世界毫无公正合理存在时,虚幻的总是要美好些。

至此,宗教艺术融入中华民族的发展中,长久而且充满生命力的存在。以唐朝幻想中的“极乐世界”为过渡,宗教艺术在我国由“净土变”逐渐走向世俗。在书中提到“艺术趣味和审美理想的转变,并非艺术本身所能决定的,决定它们的归根到底仍是现实生活。”当战乱纷争的时代过去,当繁荣昌盛的王朝没落,宗教艺术中折射苦难、幻想极乐的理念开始被人们丢弃。这时的宗教艺术逐渐走向现实,当人们意识到“欢哥在今日,人世即天堂”时,宗教艺术正式让位于世俗艺术。于此李泽厚先生在书中感叹“人世的生活战胜了天国的信仰,艺术的形象超过了宗教的意义”。

当宗教被统治阶级运用于自我蒙骗以及统治百姓时,宗教艺术变得悲惨虚幻;当宗教被世俗取代时,宗教艺术将不复存在,而失去宗教艺术的石窟雕刻绘画,不管有多气势磅礴恢弘震撼,精神全无必将毫无生气。

就“美”的艺术层面而言,宗教艺术确确实实是中国美学发展中一笔点睛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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