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金鎖的來歷,為什麼寶釵的說法與薛姨媽的說法不同?

潤楊閬苑


寶釵的金鎖所承載的金玉良緣,與寶、黛的木石姻緣一樣,都具有神話色彩。兩種姻緣都在神話色彩的基礎,又各自有一套現實版的邏輯與可行性。對於木石姻緣的來歷,曹公採取了直描法,令人眼見分明。而對於金玉良緣的來歷,曹公採用了“草蛇灰線”敘述法,由寶釵、鶯兒、薛姨媽三個人共同完成。曹公對於金玉良緣來歷的述出方式,構思非常巧妙,既符合角色定位,又對故事有推動作用。寶釵和薛姨媽對於金鎖來歷的說法不同,並不是相互矛盾,而是先後遞進。

角色定位

1.寶釵——品格端方,矜持貞靜

癩頭和尚曾經送給寶釵一隻金鎖,上面刻著八個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後面又說,要和有玉的方能結成姻緣。

寶釵知道寶玉降生時嘴裡含來一塊玉,自己的金鎖又有這麼一個神奇的預定,於是她對寶玉的玉有幾分好奇。第八回,寶玉來梨香院探寶釵,藉著這個機會,寶釵要求看看他的玉。

寶釵從寶玉手上接過玉來,先看玉的外表:“只見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

寶釵看畢,又重新翻過正面來細看,口內念道:“莫失莫忘,仙壽恆昌。”唸了兩遍,乃回頭向鶯兒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這裡發呆做什麼?”鶯兒嘻嘻笑道:“我聽這兩句話,倒像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

以寶釵的文學修養,一眼就能看出寶玉玉上的八個字與她金鎖上八個字是一對,因此她“唸了兩遍”,念這兩遍的時候,很難不會想起癩頭和尚的話來。但是她為人貞靜,又有未婚女孩兒的矜持,對於玉和金鎖的玄機,是絕不會說出口的。後面鶯兒差點說出來,亦被她截斷。

2.鶯兒——爽直嬌憨,快言快語

曹公筆下的鶯兒是個快言快語、爽直開朗的女孩。她在和賈環趕圍棋時,能直接指出賈環作弊。在柳葉渚掐柳條編小籃子時,毫不客氣地懟春燕的姑媽。與她的主子寶釵的性格大不相同。

正是因為鶯兒爽直,所以會直接說出:“我聽兩句話,倒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兒。”後面又忍不住說:“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塹在金器上。”這時,寶釵打斷了她的話,讓她去倒茶。如果寶釵不攔著,說不定鶯兒這一次就會把金玉良緣的事直接點破。

3.薛姨媽——當家主婦,慈母情深

薛姨媽的丈夫死的早,家族興旺和兒女婚姻的責任都落在她的身上。一方面,她要給女兒找個好婆家,二來她要為家族謀個好靠山。這兩個需求,賈府都能滿足,所以她很積極地爭取促成這門婚事,對王夫人把金玉良緣的來歷說出來。

薛姨媽對王夫人說:“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後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這幾句話剛好補足了鶯兒說到一半被寶釵截斷的後半段:“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塹在金器上——”到此,金玉良緣的神話,才完整浮出水面。

寶釵的金鎖和寶玉的玉之間的微妙關係,薛家母子三人和鶯兒都清清楚楚。寶釵矜持,含含混混的不肯說。鶯兒爽朗,想說,卻寶釵攔著沒說出來。薛姨媽為了家族的興旺和女兒的終身大事,便說了出來。這都很符合她們各種的人物設定。

金玉良緣神話的真實性

和木石姻緣由曹公直接旁述出來不一樣,金玉良緣的神話,前前後後均由薛家人自己說出來,看起來沒有木石姻緣權威可靠,令人懷疑這是不是薛家為了攀結賈府而編出的謊言。

筆者認為金玉良緣的神話性是可靠的。第三十四回,薛蟠與寶釵、薛姨媽發生爭執,為了堵住寶釵,薛蟠說:“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鬧,我早知道你的心了。從先媽和我說,你這金要揀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見寶玉有那勞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動護著他。”

此時是薛家母子三人關著門說的私房話,沒有任何作假的必要。薛蟠的話能證實金玉良緣神話的真實性。

故事推動

《紅樓夢》以寶玉、黛玉、寶釵三個人的婚姻、愛情悲劇為主線,金玉良緣和木石姻緣時時牽動著故事的進展。

曹公在第一回便展示出木石姻緣的來歷和悲劇宿命。在第八回,金、玉始露苗頭,到二十八回才表述完整。也就是在第二十八回,元春賜端午節禮,寶玉和寶釵的禮物一樣,表露出元春有撮合金玉良緣之意。緊接著便出現了薛姨媽對王夫人提過金玉良緣,印證、強化了元春賜禮的深意。

正因為有了薛姨媽所說的“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後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後面便款款發展出“寶釵羞籠紅麝串”、“痴情女情重愈斟情”、“繡鴛鴦夢兆絳芸軒”等情節。金玉良緣神話的完整,恰到好處地推動了故事情節。

寶釵與薛姨媽對金鎖來歷的說法不同,是曹公的匠心安排。木石姻緣是一眼望到頭的悲劇,金玉良緣曾經收穫到短暫的滿足。或許這就是曹公對兩個神話有不同表述的原因吧。


飛露灑我裳


我是瀟湘竹48,很願意就此問題跟大家切磋討論。

關於金鎖的來歷,題主注意到了薛姨媽和寶釵母女倆的說法居然很不一致,早前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並且曾寫過一篇小文進行分析。

今天看到這個問題,釐清一下思路,希望再探究得清晰一點。

母女二人關於金鎖來歷的說法不同,在《紅樓夢》這一皇皇鉅著中,似乎是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

但是,考慮到“金鎖”是“金玉良姻”的關鍵物件,沒了金鎖,金玉配就失去了成立的基礎,所以,“金鎖的來歷”這個問題確實有辨析清楚的必要。

有人認為,這可能是曹公寫作時百密一疏,導致遺漏了一處小瑕疵。

這個說法恕我不能認同。

一者,金鎖在“金玉良姻”中的重要作用不言而喻;

二者,作者“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此書乃嘔心瀝血之作,其他次要人物可能會有寫得疏忽不周的地方;但作為小說主要人物之一的寶釵,她的金玉婚姻的象徵物——金鎖的來歷,作者決不會如此疏忽大意。

細察文本,再三思考之後,我的觀點如下:

探究母女二人關於金鎖來歷的不同說法,可以發現隱藏在“金鎖”之後的真相——金鎖並非癩頭和尚所送,而是薛家自己的;金鎖上的八字吉言也不是癩頭和尚送的,而是寶釵自己仿造的;所以,“金玉良姻”從一開始就是充斥著謊言的騙局。

下面,我將從四個方面展開論證:

一、母女二人關於金鎖來歷說法不同,並非作者無心疏忽導致,而是作者故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啟引讀者去注意其中的差別,進而去深入發掘金鎖來歷的真相。

先來看母女二人關於金鎖來歷的說法:

1.寶釵和鶯兒:金鎖是自家的,八字吉言是癩頭和尚送的,吉言必須鏨在金器上。

寶釵:也是個給了兩句吉利話,所以鏨上了,叫天天戴著;不然,沉甸甸的有什麼趣兒!

鶯兒: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在金器上……

可見,這主僕倆的說法也有差別,送吉利話的,寶釵說“是個人”,鶯兒進一步修正為“癩頭和尚”。

但有三點她們是一致的:

(1)癩頭和尚只送了兩句吉利話;

(2)金器(並沒有指明哪種金器)是薛家的;

(3)吉利話是薛家讓工匠“”在金鎖上的。

寶釵的用意在於凸顯“兩句吉利話”,畢竟“金器”富貴之家都有,不具備獨特性;只有與“莫失莫忘,仙壽恆昌”構成“一對兒”關係的兩句吉利話——“不離不棄,芳齡永繼”才有特殊意義。

送吉利話的是癩頭和尚,代表神佛,他送的吉利話代表“天意”、“神諭”,不可違逆。意味著通靈玉的主人和金鎖的主人是“天作之合”!

也許是才13歲的寶釵思慮還不夠周密,也許是請工匠鏨刻八個字這事印象太深刻,她和鶯兒都留下一個漏洞:金鎖是薛家的。

這樣一來,金鎖與通靈玉還是有本質的區別:

通靈玉是寶玉出生時含在口中的,八個字本來就是在玉上的,不存在讓工匠鏨刻的工序,玉和字先天就是一體,所以神奇不凡。

寶釵只被送了兩句話,金鎖是自家的,須得工匠鏨刻,鎖是鎖,話是話,是後天通過工匠鏨刻才合二為一的,金鎖仍是凡品。

2.薛姨媽畢竟更加奸滑老到,很快又做了進一步的完善改進,彌補了寶釵說法的漏洞。

往日母親(薛姨媽)對

王夫人等曾提過“金鎖是個和尚給的,等日後有的方可結為婚姻。”

瞧瞧,金鎖的來歷直接變成了“和尚給的”,言外之意就是:八字吉言也是本來就在金鎖上的,並非後來人工鏨刻的。

經過薛姨媽這樣一改,金鎖和吉利話的關係就變成本來也是一體的了。

至此,通靈玉和“莫失莫忘、仙壽恆昌”,金鎖和“不離不棄、芳齡永繼”都是先天一體的了。

唯一的區別就在於出現方式不同:

一是出生時口裡銜出來;一是後來和尚贈送的。

但是,和尚神神秘秘,又送金鎖,又預言婚姻,其神奇性與通靈玉大致也抵得過了吧!

但是,寶釵和薛姨媽的說法差別那麼大,細心的讀者一定想知道是誰在說謊?

寶釵?

薛姨媽?

其實,母女倆都是滿嘴謊言!事實真相是:金鎖固然是薛家的,八字吉言也是寶釵自己仿造的。“金玉良姻”從一開始就是母女倆聯手打造的騙局!

真相到底如何?且容我一一道來,我們用合乎“事體情理”(第一回)——即事情發生的生活情理這一原則來進行邏輯推理吧。

二、首先,從金鎖出現的“時間”這個角度來辨證金鎖的真偽。

鏨刻著八字吉言的金鎖在小說中第一次出現是在第八回“薛寶釵小恙梨香院”中。

但是,我們必須要追問:癩頭和尚送金鎖發生在何時、何地?

以薛家進京住進榮國府梨香院的時間為分界線,劃分為兩個時期來具體分析。

(一)是在薛家住進梨香院之後送到母女二人手中的;

(二)是從寶釵幼年至進京之前送到金陵薛家的。

先否定第一種可能。

據書中描寫和“事體情理”,榮國府正門、角門、後門都有僕役看守。

癩頭和尚是從哪個門進入榮國府,直驅梨香院送金鎖的呢?

從第四回薛家進府至第八回金鎖出現,沒有一丁點跡象表明有和尚來送金鎖。榮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沒有一個人曾聽聞過一絲風聲。

那麼,假設癩頭和尚神通廣大,不需由門而入,能夠突然出現在梨香院呢?

可是,癩頭和尚是要通過金鎖來預示寶釵寶玉的婚姻,在古代看來是大喜事。女方都住進男方家裡了,和尚都追到榮國府了,為什麼要瞞著男方家人呢?

再說了,就算和尚沒成算,悄悄摸摸地辦事,薛姨媽也得馬上喧嚷開啊!

所以,第四回之後和尚到梨香院送金鎖這種假設不成立!

再來否定第二種可能,即從寶釵幼年至進京之前也不存在和尚送金鎖之事。

癩頭和尚要度化甄英蓮時,英蓮“年方三歲”;(第一回)

據黛玉自述,癩頭和尚要度化她時,也是“才三歲時”;(第三回)

是不是癩頭和尚也在寶釵三四歲時送來了金鎖呢?

現在,先假設癩頭和尚在寶釵三歲時送來了金鎖一事為真。

寶釵比寶玉大兩歲。(二十二回寶釵15歲,二十五回寶玉13歲)

在寶釵兩歲時,遠在京城榮國府的親姨媽王夫人誕下銜玉之兒——表弟寶玉。

這在古代可是近乎“祥瑞”啊!我想一定是眾口哄傳,最起碼京城貴族圈和賈府親友圈一定當作熱門新聞!

第十四回,北靜王借秦可卿喪禮路祭之機,還特意提出要見寶玉:

哪一位是銜玉而誕者?幾次要見一見,都為雜冗所阻。

銜的那寶貝在哪裡?

那麼,薛姨媽能不能知道姐姐王夫人“誕下銜玉之兒”這件奇聞呢?

根據“事體情理”,薛姨媽斷無不知之理!

1.薛姨媽和王夫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平時必有書信往來;

2.兩人有共同的孃家:王家。王家共十二房,京城二房,金陵十房。注意,王家是“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富貴大家族,京城與金陵之間必然常有族人往返;

3.薛家在寶釵父親這一代已經棄儒從商,在京城有“幾處生意”、“幾處房舍”。薛父與夥計也免不了往返兩地。

不管哪種途徑,薛姨媽都必然會知道寶玉之通靈玉及上面的兩句話。

在這個前提下,癩頭和尚到金陵薛府送來帶有八字吉言、預言婚姻的金鎖,就是傻子也能把寶釵、寶玉二人聯繫起來啊!

請問,薛姨媽是出於何種心理不趕緊告知姐姐王夫人這一奇事,而是等到住進榮國府才開始宣揚的?

不告知,不是信息不通,而是根本沒有這回事!

所以,進京之前也不存在和尚送金鎖之事!

就算我們把和尚送金鎖的時間擴展到從寶釵出生至薛家進京,這個推理在邏輯上都是成立的。

結論:金鎖和吉言是薛家決定進京之前剛弄出來的。金鎖是薛家的。

八字吉言是寶釵親自仿造的,畢竟這麼機密的事情不可能假手於人,薛姨媽和薛蟠都是半文盲,只有寶釵親自操刀。不要忘了寶姐姐的學問、才華!

正是因為剛炮製不久,寶釵對仿造八字吉言印象深刻,才在看通靈玉時只顧著強調“兩句吉利話”了!

薛姨媽發現寶釵這種說法不夠周嚴,很快進行彌補改進。

三、從“金玉良姻”是否“選秀”失敗退而求其次的角度來說金鎖的來歷。

總是有論者說寶釵是參加皇帝妃嬪的“選秀”失敗之後才退而求其次追求“金玉良姻”的。

這種說法起碼有兩點誤會。

(一)由上文可知,在薛家決定進京之時,已經打造成了金鎖、炮製好了“金玉良姻”的謊言騙局;而不是等到落選以後才退而求其次開始謀劃的。

請看上文分析,不贅述。

(二)寶釵參加的並不是妃嬪“選秀”,而是公主、郡主的伴讀宮女。

近因今上崇詩尚禮,徵採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世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

細審文意可知,寶釵參加的是“除聘選妃嬪外”的“才人、贊善之職”,即公主、郡主入學陪侍,也就是伴讀宮女的選拔。

因為是入學陪侍,才強調“徵採才能”;因是偶一為之,不是常規,才說“不世出之隆恩”。

所以,即使寶釵當選了,也不過是公主、郡主的伴讀宮女,而絕非皇帝妃嬪。

為什麼寶釵不能參加“聘選妃嬪”呢?

主要原因也不是很多論者說的受薛蟠命案連累,而是家世門第低微。

假如皇家這時候已經查明薛蟠命案真相,那麼為什麼不下旨重審?包庇薛蟠的賈雨村為什麼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保薦賈雨村任應天知府的賈、王兩家為什麼沒有受到任何牽累?

所以,問題出在薛家的家世門第上。

說到寶釵的身份,絕非貴族小姐,而是商戶之女。

很多讀者看到四大家族“護身符”,不假思索就把賈史王薛四家視為無區別的貴族世家。

這是錯誤的。

有爵位、有封地的賈、史、王三家是貴族;當初薛家祖上只是做過“紫薇舍人”,沒有封爵,自然也沒有封地,不是貴族。

至晚到了寶釵父親這一代,家族已經沒有有官職的男性了。徹底棄儒從商成為皇商,皇商也是商,不屬於“士”階層

古代是“四民社會”——士農工商,既是職業身份,也是階層劃分。“商”的地位最低。所以,薛家不但在四大家族中排名最末,在整個社會階層劃分中也是最低的。而且,薛家在京城沒有任何根基,八房全在金陵。

因此,寶釵根本沒有參加妃嬪選秀的資格。

由於出身商戶,不是貴族、不是世宦(世代讀書做官),頂天了算是金陵一地的名家,所以在“親名達部”也就是把履歷報送禮部後,第一輪寶釵就被淘汰了。

畢竟,不管寶釵實際上多麼有“才能”,皇家給公主、郡主選入學陪侍的宮女,首先考慮從書香世家的女子中選取,而不是皇商之女。

所以,寶釵備選“才人、贊善”只是薛姨媽攜女進京的由頭,薛姨媽出身王家,對寶釵的落選早有預期。

即使寶釵當選了宮女,一個商戶之女,不管如何有心機手段,想要成為皇后,豈不是痴人說夢?

按照薛姨媽的說法,寶釵有和尚送的金鎖,“有玉的方可結為婚姻”;按照薛蟠的說法“有玉的才可正配”。

就封建婚姻制度而言,只有正室嫡妻,才是“婚姻”,才是“正配”。皇帝的正配只有皇后一人。

元春以榮國府嫡女出身,最終只是貴妃。寶釵以商戶之女的身份,何德何能敢於想望皇后尊位?

所以,“待選”只是由頭,是僥倖之想;從進京之前,已經備好“金鎖”的薛家就是劍指寶玉而來。

四、從榮國府諸人對“金鎖”的態度來看金鎖的真偽。

薛姨媽和寶釵為什麼要炮製“金玉良姻”的謊言呢?

根本原因就是想通過婚姻攀附豪門貴族,從而達到庇護薛家、挽救薛家的目的。

薛家是四大家族中最早衰敗的。

在薛父這一代,已經跌出“士”階層,家族無人做官,雖然通過為皇家採買成為鉅富,但有財無勢。

薛父去世後,由於薛蟠“不諳世事”,“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人等,……便趁時拐騙起來。京都中幾處生意,漸亦消耗。”

創業容易守成難,薛家連目前的局面也維持不下去了。

在薛姨媽看來,只有靠“肌骨瑩潤”“容貌豐美”的寶釵來聯姻豪門了。可是,門第低微是硬傷,於是,薛姨媽和寶釵才想到利用當時人們普遍迷信鬼神的心理,編造出“癩頭和尚送金鎖”的謊言以騙婚。

可惜,就像上文分析的,“金鎖”出現的時間實在是太讓人生疑,所以,榮國府上上下下,沒有人真的相信!

(一)榮國府上層沒人相信。

1.賈母不信。

賈母雖然篤信神佛,但不信“金鎖”之說。

為了讓薛家離開榮國府,賈母多次出手:

第十七回讓人通知薛家搬出梨香院為小戲子騰房子;

第二十二回出資為寶釵辦15歲及笄禮,提醒薛家該回自己家了;

第二十九回利用清虛觀打醮的機會,與張道士演雙簧,拒絕“十五歲的小姐”,聲明“和尚說了寶玉命中不能早娶”,提醒薛家年齡比寶玉大的寶釵等不起;

第五十回賈母故意打聽寶琴的生辰八字,暗示自己沒有看中寶釵;

第五十四回賈母借“掰謊記”含沙射影譏諷寶釵“見了一個清俊男子就想起終身大事”、“鬼不成鬼、賊不成賊,哪一點是佳人”;

第七十回賈母生日,南安太妃提出相看府中姑娘們,賈母讓寶釵、黛玉、湘雲、探春來見。其實主推寶釵和探春,想通過南安太妃把寶釵嫁出去,可惜南安太妃只相中了探春。

2.元春不信。

元春在“金玉良姻”一事上唯一的一次表態是通過賞賜寶釵、寶玉相同的端午節禮來暗示對寶釵的支持。

但是,這並非元春本意,而是每月二、六日期可以進宮看望元春的王夫人的意見。

假如元春真的相信“金玉良姻”之說,大可以直接指婚,而不是通過這種猶抱琵琶的方式。

果然,在賈母安排寶玉“明兒五鼓一個進宮謝恩”以後,明白了賈母和寶玉意願的元春及時收手。從二十九回至八十回,元春再也沒有表過態。

3.賈政不信。

出於對王夫人的忌憚,賈政在這個問題上沒有明確表態,但事實上,他與賈母一樣,利用寶釵年齡偏大的劣勢,在寶玉婚事上採用“拖字決”。

第七十回,賈政與趙姨娘說起給寶玉、賈環安排通房丫頭的想法:我已看準兩個丫頭,一個給寶玉,一個給環兒。但是他們年齡還小,怕耽誤讀書,過一兩年再說吧。

第七十回以後,寶釵已經20歲,馬上超出當時法律規定和民間習俗認定的女性婚齡上限,進入“老女”(古代對20歲以上未嫁女的歧視性稱呼)行列。

而賈政的意見,通房丫頭還要再過一兩年才給安排,更不要說讓寶玉結婚了。

很明顯,賈政根本沒有讓寶釵做兒媳婦的打算。

4.鳳姐不信。

鳳姐打趣寶玉、黛玉是日常,根本不在意旁邊戴著“金鎖”的寶釵的尷尬。

5.王夫人也不信。

雖然王夫人是寶釵的親姨媽,又篤信神佛,但是王夫人其實也是不信的。

假如王夫人真的相信,大可以打起神佛旨意的大旗,與賈母和賈政商議二寶的婚事,而不是坐等寶釵熬到二十歲還婚姻無望。

王夫人之所以取中寶釵,不是因為金鎖,而是認為寶釵既能體貼自己的心意、乖巧孝順;又能規勸寶玉走仕途經濟道路,符合自己的根本利益。

(二)榮國府下層也沒有人相信。

不能進二門的小廝興兒說寶玉的婚事:“將來是林姑娘定了。一者林姑娘多病,二者都還小,再過三二年,老太太一開口,再無不準的。”

黛玉的丫鬟紫鵑為了兩個玉兒操碎了心。一直到“慧紫鵑情辭試莽玉”,一句“林妹妹要回蘇州了”,讓寶玉“死了半個了”!經此風波,寶玉對黛玉的感情闔府皆知。

綜上所述,從金鎖出現的時間、待選的真相、榮國府眾人的態度,都可以說明一個確鑿無疑的事實:

癩頭和尚送金鎖,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鼓吹金玉配的薛姨媽,戴著金鎖的寶釵,每日行走在榮國府,自欺欺人地熬下去。


瀟湘竹48


關於金鎖來歷,《紅樓夢》中並未見寶敘.與其母有什麼不同,就是薛姨媽,薛蟠也並未否定鶯兒所說“是個癩頭和尚送的”。

事情引起應去看《紅樓夢》第八回“比通靈金鶯徽露意,探寶釵黛玉半含酸”,當時寶玉到梨香院探望病癒後的寶釵,寶釵看到寶玉脖子上掛的玉後,笑說“成日家說你這玉,究經未曾細細的賞鑑,我今日倒要瞧瞧。”說著便挪近前來,寶玉亦湊了上去,從項上摘了下來,遞在寶釵手內。

寶釵觀賞中連念兩遍“莫失莫忘,仙壽恆昌”,而引起鶯兒注意,便說.“我聽這兩句話,倒象和姑娘的項圈上的兩句話是一對”。寶釵聽後,趕緊讓鶯兒走開,倒茶去。這”反到引起寶玉的興趣,倒要非看寶釵的金鎖,因此寶釵才說“也是個人給了兩句吉利話兒,所以鏨上了,叫天天帶著,不然,沉甸甸有什麼趣”。

寶玉看了也念了兩遍,又把自己的唸了兩遍,笑道“姐姐這八個字倒真與我的是一對”,這才引出鶯兒說出了金鎖的來歷“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需鏨在金器上一一”寶釵不等鶯兒說完,便嗔其快倒茶去。這就是金鎖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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