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諾獎詩人格麗克:在我苦難的盡頭

小編按:2020諾貝爾文學獎由美國詩人露易絲·格麗克摘得。獲獎理由是“因為她無可挑剔的詩意之聲,以樸素的美感使個體的生存普遍化”。露易絲·格麗克(Louise Glück),美國當代女詩人,2003-2004年美國桂冠詩人。1943年生於美國紐約一個匈牙利裔猶太人家庭。曾獲普利策獎、全國書評界獎等各種詩歌獎項,她曾出版過十多本詩集,從《阿勒山》和《野鳶尾》開始,格麗克成了“必讀的詩人”。

名家詩歌38期 | 2020年諾獎詩人格麗克:在我苦難的盡頭

2020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了美國女詩人露易絲.格麗克,眾多詩人(包括漢譯本譯者)對此表示驚訝,但也覺得格麗克夠得上這個榮譽。在詩人和詩歌愛好者“驚訝與欣慰”的同時,一些人文學者(包括文學研究者)和文科學生卻表示看不懂格麗克的詩歌,甚至說自己不是現代詩的讀者,這多少讓人有些詫異。在學術分科越來越細的今天,文學研究者和文科生讀不懂現代詩歌,好像也在情理之中。詩歌曾經作為大眾精神文化產品,已完全走向小眾,即使有諾獎這樣的高關注度獎項不時把詩歌拉回大眾視野(2010到2020年,就有三位詩人獲得諾獎),也難以讓詩歌閱讀走向“復興”。在這樣的文化背景下,詩歌需要的不是走向大眾,而是遇到真正需要詩歌的人,也就是理想讀者。

名家詩歌38期 | 2020年諾獎詩人格麗克:在我苦難的盡頭

露易絲·格麗克(Louise Glück),美國桂冠詩人,2020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

露易絲·格麗克1943年生於美國紐約一個匈牙利裔猶太人家庭。雖然在血緣上屬於猶太民族,但格麗克認為自己的詩和語言之根是英語及其文化傳統。17歲時,她因厭食症輟學,開始為期七年的心理分析治療,隨後在哥倫比亞大學詩歌小組學習。在她的詩裡,多種文化傳統和諧共處。

自幼年起,母親就有意識地引導她閱讀,在小學時期,格麗克就嘗試寫詩。從1968年發表處女作《頭生子》開始,格麗克迄今已發表了十二部詩集。她的詩從總體而言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寓言詩,另一類就是深度剖析自己的自白詩。

2012年11月,她出版詩合集《詩1962-2012》。其實從《阿勒山》和《野鳶尾》開始,格麗克就成了“必讀的詩人”。她也曾獲普利策獎、全國書評界獎、美國詩人學院華萊士·斯蒂文斯獎、波林根獎等各種詩歌獎項。現居麻省劍橋,任教於耶魯大學。

對於她的詩作,國內作家中曾有多位予以評價。作家趙松曾表示, “她詩中的那些畫面或場景,就像用高速攝像機錄下的畫面重新剪輯生成的,它們緩慢,異常清晰,也是悄無聲息的,即使裡面的人物會發聲也不會改變這本質意義上的無聲狀態。她有著能把一個貌似微不足道的瞬間轉化為一個繁茂的神秘花園的能力,這也是一種能把任何印象化身為繭然後再讓其中的生命體破繭而出羽化成蝶的能力。”在他看來,詩歌就好比是她手中一枚扁圓的石頭,被她隨手拋向湖面,或是曠野之地,而她擁有的則是之後出現的瞬間無際的寂靜。

名家詩歌38期 | 2020年諾獎詩人格麗克:在我苦難的盡頭

格麗克的詩長於對心理隱微之處的把握,早期作品具有很強的自傳性,後來的作品則通過人神對質,以及對神話人物的心理分析,導向人的存在根本問題,愛、死亡、生命、毀滅。希臘羅馬神話、《聖經》、歷史故事等構成了格麗克詩歌創作的一個基本面。自《阿勒山》開始,她的每部詩集都是精巧的織體,可作為一首長詩或一部組詩。從《阿勒山》和《野鳶尾》開始,格麗克成了“必讀的詩人”。

露易絲·格麗克的詩讓我們感受到疼痛!這疼痛非常直接、真實,就像錐子扎人,直抵人心、直抵骨頭。她的詩作大多是關於死、生、愛、性,而死亡居於核心。從第一本詩集開始,死亡反覆出現。格麗克告訴我們,即使人們能夠戰勝死亡、遠離死亡的現實威脅,但仍然不能真正擺脫對死亡的恐懼,也很難獲得安全和幸福。格麗克追問的是人類的終極結果,她對格林童話《漢賽爾與格萊特》皆大歡喜的結局深表懷疑。她提醒我們即使他們過上了渴望的生活,但所有的威脅仍不絕如縷。

愛情通常是詩歌歌頌的主要內容。但格麗克的詩中卻少有幸福的愛情,她更多的詩句告誡給我們的是對愛和性的猶疑與排斥。格麗克在《阿基里斯的勝利》一詩中,給出了愛與死的關係表達式:有愛才會死,即:“愛 =>死”。格麗克在詩歌創作中對希臘神話、《聖經》故事、歷史故事較為偏愛和借重。所以瞭解相關的西方文化背景和典故,成為我們閱讀格麗克詩歌的一個門檻。譯者曾舉例,在格麗克詩集《新生》中的《燃燒的心》一詩中,開頭引用但丁《神曲·地獄篇》第五章弗蘭齊斯嘉的話,如果熟悉這個背景,那麼整個問答就非常有意思了。而如果不熟悉相應的典故,則讀起來就會感覺比較麻木,甚至莫名其妙。下面,一起來讀讀她的詩。

野鳶尾


在我苦難的盡頭

有一扇門。

-

聽我說完:那被你稱為死亡的

我還記得。

-

頭頂上,喧鬧,松樹的枝杈晃動不定。

然後空無。微弱的陽光

在乾燥的地面上搖曳。

-

當知覺

埋在黑暗的泥土裡,

倖存也令人恐怖。

-

那時突然結束了:你所懼怕的,作為

講話,突然結束了,僵硬的土地

略微彎曲。那被我認作是鳥兒的,

衝入矮灌木叢。

-

你,如今不記得

從另一個世界到來的跋涉,

我告訴你我又能講話了:一切

從遺忘中返回的,返回

去發現一個聲音:

從我生命的核心,湧起

巨大的噴泉,湛藍色

投影在蔚藍的海水上。

-

-

繁花盛開的李樹


春天,從繁花盛開的李樹黑枝條上

畫眉鳥發出它例行的

存活的消息。這般幸福從何而來

如鄰家女兒隨意哼唱

卻恰恰入調?整個下午她坐在

李樹的半蔭裡,當和風

以花朵漫浸她無瑕的膝,微綠的白

和潔白,不留標記,不像

那果實,將在夏天的烈風裡

刻上鬆散的暗斑。

(柳向陽 譯)

-

-

愛之詩


總有些東西要由痛苦製作而成。

你媽媽織毛線。

她織出各種色調的紅圍巾。

它們曾作為聖誕節禮物,它們曾讓你暖和

當她一次次結婚,一直帶著你

在她身邊。這是怎麼成的,

那些年她收藏起那顆寡居的心

彷彿死者還能回來。

並不奇怪你是現在這個樣子,

害怕血,你的女人們

像一面又一面磚牆。

(柳向陽 譯)

-

-

十年


什麼快樂觸摸

儀式的安慰?一片空虛

-

出現在生命裡。

一次震驚如此深,如此可怕,

它的逼迫

夷平了被感知的世界。你

-

曾是洞穴邊的一隻野獸,僅僅

醒了又睡。那時

時刻變換;那隻眼睛

-

被某物吸引。

春天:那未預見的

淹沒了深淵。

-

而生命

再次充滿。而最終

為萬物發現了

一席之地。

-

-

乳酪  


世界

曾經是完整的,因為

它已破碎。當它破碎了

我們才知道它原來的樣子。

-

-

寧靜夜  


你牽了我的手,那是我們單獨

在陰森的樹林裡。幾乎一轉眼

-

我們就在一座房子裡;諾亞

已經長大,搬走;鐵線蓮在十年後

突然開了花,潔白。

-

超過了世間萬物

我愛我們在一起的這些夜晚,

這寧靜的夏天的夜晚,此刻天空仍然明亮。

-

就這樣帕涅羅珀 牽了奧德修斯的手,

-

不是要把他挽留,而是要把這種寧靜

印在他的記憶裡:

-

從這時起,你所穿越的那種寂靜

是我的聲音在追隨你

-

-

自傳


我小心翼翼地出生,在金牛座的標誌下。

我在一個島上長大,茁壯地,

在二十世紀的下半葉;

大屠殺的陰影

幾乎沒有觸及我。

-

我有一套愛的哲學,宗教的

哲學,都是基於

早年在家裡的體驗。

-

而如果我寫,我只有寥寥數語,

這是因為對我來說時間總顯得短暫

彷彿每一刻它都可能

被剝奪。

-

而我的故事,不管如何,並不奇特,

雖然,像其他每個人,我有一個故事,

一種觀點。

-

我需要的是寥寥數語:

養育,承受,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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