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哈努克港——柬埔寨王國最大的海港，泰國灣沿岸最為璀璨的明珠之一。這裡有棟10多層高的標誌性大樓臨海而立，24小時閃爍著讓人目眩神迷的霓虹燈光。這裡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
2018年，達州市公安局發現我市有多名受害人通過互聯網平臺參與網絡賭博，市、區兩級警方遂在省廳網安總隊的指導下展開摸排。經過近兩年的偵查，專案組跨越“三國五地”,先後出動警力600餘名，在我國外交部與駐越南、柬埔寨兩國大使館的積極溝通協調下，在越南公安部和我國公安部（網安局、移民局和國合局）對抓捕工作的支持與相互配合下，終於成功打掉這個境外特大網絡賭博集團。
此案的成功告破，為中柬兩國聯手打擊跨國網絡詐騙、2019年8月18日柬埔寨總理洪森親王簽發西哈努卡港“禁賭令”等一系列跨國合作行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瀏覽器彈出“線上賭場開業啦！”
2018年1月中旬，達州市公安局通川區分局網安大隊民警在日常工作時發現，手機新浪UC瀏覽器突然彈出了一條“XX最大的線上賭場開業”的推廣廣告。
“我們點擊廣告後，下載安裝了這個客戶端。”網安民警告訴記者，這個名叫“星豪棋牌”的軟件，內含“鬥地主”“百人牛牛”“通比牛牛”“詐金花”“深海捕魚”“紅黑大戰”等疑似賭博類遊戲，且具備完整的上下分功能和兌付現金的功能，在線人數高峰時有近10萬人。民警初步判斷，“星豪棋牌”是一個涉及全國範圍的大型網絡賭博平臺。
發現該線索後，達州市公安局高度重視，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王景弘立即指示從市區兩級公安機關相關警種，抽調精幹警力成立專案組，並多次對案件進行會商研判指導。市公安局副局長、專案組組長李森牽頭指揮開展偵破工作。
多名受害人的“暴富夢”破滅
專案組首先對該平臺的資金流向進行調查，發現很多達州人參與該平臺的網絡賭博。據辦案民警介紹，2017年7月，通川區磐石鎮熊某在用手機上網時，發現彈出的該網賭平臺鏈接。出於獵奇心理，熊某點開了這個鏈接，並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投注了50元。沒想到，隨便下注的50元，輕鬆就賺回了800元。嚐到甜頭後，熊某加大了投注金額，期待著賺取更大收益。
然而，家裡好不容易攢下的3萬多元積蓄，短短几天就都被他輸了個精光。被妻子責備後，熊某卸掉遊戲，前往河南省三門峽市務工。然而，在有過“刺激輕鬆”“錢財如紙”的網賭經歷後，熊某的心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個月累死累活打工掙五六千塊，下對注了，一把就能贏回來。”在拿到第一個月工資後，熊某再次下載了平臺，希望能“撈本”，但短短几分鐘又將一個月的辛苦錢輸光。為了翻本，熊某先是借了網絡平臺的高利貸，編造各種謊言向妻子、父母、親戚要錢借錢，以及自己因工傷獲賠的11萬元“養傷費”，全部砸進網絡賭博平臺……短短几個月輸了30多萬元。
一夜暴富的美夢，終會有醒的時候。熊某無顏面對親人，同時也為了逃避網貸的追債，他最終選擇了“失聯”。他藏到山西一個偏僻的礦山務工，調查案情的專案組民警輾轉多日才將他找到。
無獨有偶，達川區趙固鎮居民曹某也是無意間下載了這個平臺，先贏後輸之下，曹某揹著妻子，先輸光了準備購買新房的首付款，又將私家車做了抵押，最終曹某的妻子失望地離開了他……
賭博黑金跨境流回國內
隨著走訪調查的不斷深入，專案組從茫茫的互聯網大海中，排查了近百萬條網絡數據信息，最終成功梳理出了整個犯罪鏈條，一個以遼寧籍女子王某某為首的特大跨國非法網賭詐騙犯罪團伙逐漸浮出水面。
專案組經初步調查發現，該網絡賭博團伙的客服運維團隊位於柬埔寨西哈努克港、金邊等地，其賭博黑金最終從柬流往中國澳門、珠海、泉州等地。
專案組立即對賭博黑金的具體去向進行追蹤，專案組資金調查工作小組足跡踏遍大江南北，根據犯罪嫌疑人王某某戶籍地，專案組倒查黑金流向，發現這些賭博黑金最終匯向遼寧省。黑金溯流橫跨九省，從福建、澳門流入，最終的起點則是柬埔寨。據辦案民警介紹，賭博黑金迴流國內的步驟，先是從柬埔寨王某某犯罪團伙流入澳門地下錢莊形成資金池，通過此資金池又迅速從澳門流轉至珠海市地下錢莊，最終從珠海市地下錢莊流向福建省泉州市，並在泉州市取現。很快，工作小組成功鎖定了澳門、珠海地下錢莊多名嫌疑人和在福建泉州負責洗錢的多名嫌疑人。
奔赴西港查找網賭窩點
2018年4月，專案組經過大量工作，鎖定了該團伙的客服運維團隊長期在西哈努克港活動的確切證據。6月，達州警方決定派出4名偵查員，奔赴西哈努克港展開落地偵查。到西港後，偵查員迅速鎖定了該團伙運維團隊位於西港標誌性建築西貝賭場5樓的辦公點地點。
“這棟大樓是西港的標誌性建築。”據專案組民警介紹，該大樓位於西港的黃金位置，有10多層高，其中5樓以下是可以在該國合法經營的實體賭場，5樓以上則是各個所謂的“網絡科技公司”。這些公司幾乎全都從事針對我國國內客戶的網絡賭博、網絡詐騙公司。
但當偵查員想進一步鎖定該團伙在大樓內部具體位置時，卻發現進入大樓十分困難：因當地產業政策，該大樓有持槍保安24小時執勤，出入大樓需持內部工作證件，當地警察都不能隨意進入抓捕違法犯罪嫌疑人。
經過10多天的觀察，偵查員最終喬裝進入大樓，鎖定該團伙的客服辦公室位於金貝賭場5樓的3個房間內。
“出國高薪務工”最終夢醒
“該網賭集團的客服大多是以出國高薪務工的名義被騙到西港的。”據專案組民警介紹，該網賭集團辦公室比照實體賭場打造實景，每名客服人員都需穿著制服，站在攝像頭前。同事不準互相喊名字，只用代碼相稱。
比如客服潘某，原來在達城西外一地產公司上班。2017年7月，他在網上看到一則高薪聘請網絡客服的招聘廣告：月薪過萬，包吃包住，工作地點在柬埔寨西哈努克港。30歲出頭的潘某心動了，他和妻子商量，決定去國外工作兩年，掙筆快錢就回家。
然而，到達西港當晚，潘某的護照和銀行卡就被沒收了，然後被送到郊區職工宿舍，10餘名和他懷揣著同樣夢想的人，一起擠在一間簡陋的宿舍裡。次日，潘某就在領班的帶領下匆匆上崗，他發現這裡規矩很多：工作人員相互之間不用真名，不準說家鄉話，他是小組的第21個成員，就被稱作“21”。
“說是工作，更像是坐牢，集團裡到處是安保人員，不能隨意走動，下班後集體乘車返回宿舍，新人的活動範圍限制在宿舍一公里內。”潘某回憶，在西港生活工作一個月後，他和同事慢慢熟悉，發現大部分都是在國內欠了網貸、賭債又找不到工作的人。他們休息的時候，要麼在手機上玩遊戲、看美女直播，要麼就去其他平臺賭博。
因為業績不高，潘某平均月工資在七八千左右，並且當月無法到手。工作4個月後，潘某決定回家。當他提出辭職結算工資時，集團竟向他收取水、電費，住宿、伙食費，鍵盤、地板、座椅磨損費，甚至還有廁所使用費和海景空氣費。這些費用都是以美元計價，算下來，他一分錢都拿不到。潘某“打洋工掙大錢”的美夢終於醒了過來，認清了這個“魔窟”的真面目，他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連夜逃離了西港。
跨國跟蹤鎖定集宿點
專案組通過在西港的抵近偵查發現，該網賭集團的運維團隊近千人，在此辦公的則有數百人，這些人的護照、銀行卡全被“公司”沒收，被培訓成各種網賭平臺的運維人員，每天兩班、每班工作12個小時。被騙來的運維人員，人身自由也被“公司”限制。
然而該網賭集團位於西港的集宿點，因條件限制一直無法成功鎖定具體位置。專案組決定再派遣一路偵查員展開偵查，發現該團伙的相關負責人又到中國廣東“招聘”運維人員，在廣東警方的協助下，偵查員迅速鎖定了該負責人在當地的具體活動軌跡，並查清了其返回柬埔寨的日期及航班信息。偵查員隨即購買同一航班機票，跟蹤該負責人從金邊入境，然後乘坐同一長途大巴返回西港集宿點，最終成功鎖定集宿點的具體位置。
此時收網抓捕條件已經成熟，專案組副組長李森向公安部網安局和省廳網安總隊彙報後，公安部國合局馬上聯繫柬埔寨警方，但對方表示，柬埔寨大選在即，當地警力不足無法予以有效配合，專案組遂決定推遲抓捕。
三國五地同時展開抓捕
2018年9月，專案組發現，長期布控偵查引起了該團伙頭目的警覺，運維團隊決定搬離西港，去形勢更加複雜的金三角地區“安家”。同時，該團伙主要犯罪嫌疑人王某某也購買了飛往越南下龍灣的機票，準備出逃。專案組將情況上報公安部國合局、網安局，決定對該團伙採取收網行動。
2018年9月底，在公安部國合局的大力支持下，在公安部和四川省公安廳的統一協調指揮下，達州市公安局經過縝密的偵查和部署，組織數百警力分別前往柬埔寨、越南，廣州、佛山、泉州等地同時實施抓捕。
抓捕行動展開後，恰逢運維團隊撤離西港，在機場附近一賓館落腳，準備集體搭乘飛機轉移去金三角。9月25日，抓捕組當即展開行動，將正在轉移途中的12名主要團伙成員一鍋端。
趕赴越南下龍灣的抓捕組發現，該團伙首腦王某某和情夫已在當地一酒店下榻，併購買了去馬來西亞的機票。在中國駐越南使館參贊的積極協助聯絡下，越南公安部派出專員趕赴下龍灣，配合中國抓捕組展開抓捕行動。9月27日，抓捕組民警成功在該酒店將正在房間內吸毒的王某某及其情夫抓獲歸案。同時，國內的抓捕行動也全面展開，該團伙主要嫌疑人無一漏網。
據介紹，境外抓捕組先後在柬埔寨、越南兩國，抓獲該團伙首腦王某某以及其下屬的賭博客服團隊14人，查獲涉案銀行卡50餘張，電腦20餘臺、手機40餘部；福建抓捕組於2018年10月1日在福建泉州石獅，抓獲負責流轉柬埔寨賭博集團賭博資金的地下錢莊工作人員2人，查獲贓款近700萬元；廣州、佛山抓捕組於2018年9月30日在廣州市，抓獲廣州某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法人莊某某及其下屬工作人員11人，同日在佛山市順德區某機房扣押賭博所用服務器63臺，並端掉該公司在菲律賓運維的網絡賭博平臺，將針對中國大陸的網賭平臺扼殺在萌芽之中。
此次跨國抓捕行動，雖然四川警方與柬埔寨警方合作次數不多，與越南警方更是初次合作，但在公安部國合局的指導下，凸顯出強大的協同作戰能力，三國五地警方密切協作、聯合行動，成功抓獲犯罪嫌疑人27人（其中越南抓獲2人，柬埔寨抓獲12人，國內抓獲13人）。
達州公安摧毀跨國網賭產業鏈
跨國抓捕行動結束後，專案組繼續開展工作，對部分未抓獲的犯罪嫌疑人實施上網追逃和勸投，2018年10月9日勸投網絡棋牌賭博遊戲客服4人，通過上網追逃抓獲賭博客服13人、地下錢莊人員3人。截至目前，本案共計到案47名犯罪嫌疑人，查獲涉案電腦20餘臺、手機40餘部、服務器60餘臺、銀行卡450餘張、涉案資金1728萬餘元。已移送起訴34名犯罪嫌疑人。
“此案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達州公安破獲的首起跨國特大網絡賭博犯罪案。”據達州市公安局相關負責人介紹，近年來，隨著網絡的飛速發展，網絡賭博也以井噴式的趨勢發展，本案中的“星豪棋牌”網絡賭博軟件使得數以萬計的中國網民深受其害，甚至有人因此揹負鉅額債務，導致家破人亡。該案成功告破，不但打掉整條犯罪產業鏈，肅清了網絡環境，也進一步提升了達州公安打擊網絡生態犯罪信心，扼制了犯罪團伙的囂張氣焰。
達州日報社全媒體記者 程序 趙曼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