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燈塔去》:奉獻的拉姆齊夫人,就像房子裡的天使

《到燈塔去》是通過女性形象拉姆齊夫人的女性意識,揭示了父權社會男女性別角色等級的對立的現狀,顛覆了傳統男權社會對女性形象提出的內化標準。婦女形象多是男性眼中標準的女性形象“賢妻良母”、“聖女”,或者“情人”等,婦女最終逃不脫成為男人的俘虜、犧牲品或附屬品。

《到燈塔去》:奉獻的拉姆齊夫人,就像房子裡的天使

拉姆齊夫婦就是代表了男女在當時社會的兩種生活原則,拉姆齊先生代表著當時現實社會的男性原則,即文明、理性和邏輯。他性格乖張,處事刻板,過於強調理性和邏輯。在知識領域由於他想成為天才而未能如願,常常被這種挫敗感折磨,導致了精神上的自私自利和以自我為中心,同時不斷向妻子索求同情、撫慰和崇拜,是典型的家庭暴君形象,更是代表著父權統治下的文化。

與之相反,拉姆齊夫人卻代表了女性原則,即理想、直覺和情感。她具有敏銳的洞察力,對人寬容,樂於助人,在人群中具有凝聚力,表面脆弱而內心堅強,她時刻準備著為丈夫和孩子犧牲,奉獻自己的溫柔和愛,並以此為生活目標,自願扮演著男性社會為她規定的角色,家庭裡的賢妻良母和社交場合的優雅太太,為此就會付出一生的代價,

她是個“聖母型”或“天使型”的女性形象,作為家庭主婦的拉姆齊夫人與周圍的男性相比, 既沒有事業,也沒有高深的學問,但她卻無私地養育著子女,扶持丈夫,幫助朋友。

一方面, 她是男性心目中的“天使”形象,具有強烈的為他人和家人服務的“奉獻”精神;另一方面,她並不是丈夫的依附者,而是擁有自己博大的精神世界和獨立的理性思維,處處發揮著自己的作用,溫暖著身邊的每一個人,並且深懷自己的人生理想,這理想最終也成為了人們共同的追求。

儘管拉姆齊夫人是男性世,界中理想的女性形象代表,但是她在某種程度上依然是追求自我、肯定自我、完善自我、具有強烈女性意識的一位女性形象,並時刻為在二元等級對立中尋求兩性和諧的境界而努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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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使”般的拉姆齊夫人

一開始拉姆齊夫婦對同一問題的不同回答,展示了夫婦倆之間的巨大差異和強烈對比,體現了男女兩性之間對於生活和世界的迥然不同思維方式,它不僅是兩種生活原則的對比,也象徵著兩性之間的衝突。

正如伍爾夫在《夜與日》中所寓意的,女性是“夜”,代表著想象、情感和直覺,男性是“日” ,代表的是事實、理性和邏輯。黃昏時分,小兒子詹姆斯想要到燈塔去,拉姆齊夫人回答說:“好,要是明兒天晴,準要你去。”接著又溫柔地加了一句“可是你得很早起床。”

而作為哲學家的拉姆齊先生,認為“理性”和“事實”高於一切,完全不考慮孩子的心情,粗暴地斷言:“明天晴不了。”拉姆齊先生是一位維多利亞時代的男性家長,他崇尚理性和邏輯,他說的事實永遠都是事實,他不會弄虛作假,從不歪曲事實,從不會把一句刺耳的話說得婉轉一點,去敷衍討好他人,更不用說自己的孩子們。

他要他們“必須從小就認識到人生是艱辛的,事實是不會讓步的”,在他的思維模式和心智結構之中,精確的事實、嚴謹的邏輯、清晰的理性是至高無上的,天賦的直覺、細緻的情感、溫柔的愛心和敏銳的洞察力是男性世界所蔑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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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他不能容忍拉姆齊夫人對孩子的安慰,“那種愚蠢的婦人之見使他勃然大怒,他竟然蔑視事實,讓孩子把希望寄託在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上,事實上就是在撒謊。”而拉姆齊夫人代表著一種不同的女性心智結構,正是她丈夫所缺少的細膩情感、溫柔的同情心和敏銳的直覺。

她不願以粗暴的態度對待孩子,即便是溫情的謊言也能給幼嫩的心靈以希望和安慰,這對於孩子的成長具有非凡的意義。那種男性的刻板、教條與女性的寬容和憐憫心形成了尖銳的對立。

在《弗吉尼亞·伍爾夫:存在的瞬間》中,這種不同的立場不僅是“事實”與“假設”的對立,也是“理性”與“想像”,“意志”與“情感”上的對立。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否定了以拉姆齊先生為代表的男性價值觀和思維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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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奉獻的拉姆齊夫人

雖然伍爾夫對“房子裡的天使”拉姆齊夫人進行了批判性的審視和反思,認為這類人物的自 願奉獻是否定自我的表現,甘心掩飾自己來突出男性的生活價值觀,這是不足為取,但她同時認為女性的自我奉獻是為了在二元等級對立的世界裡,力求破除絕對的男女對立的局面, 試圖尋求兩性和諧的境界,女性可以通過擁有自己的獨立人格和生活目標來實現自我價值、體現自我意識。

拉姆齊夫人為了家庭生活的和諧,孩子的單純和快樂,而悄悄隱瞞日常生活中的瑣事。事實上,她的丈夫卻是一個理性、嚴謹和保守之人,面對抽象的理論他可以高談闊論,而面對,生活中的瑣事卻往往束手無策。

而且,拉姆齊先生是個精神上以自我為中心者,他不斷地擔心自己是否處於生活的中心,是否具有不可忽略的社會地位。他需要同情和保護,拉姆齊夫人變成了他作為男性自卑自憐的安慰者。

她就像一個保姆拿著一盞燈穿過一間黑屋,來使一個倔強的孩子安心,不時向他保證一切都是真實的。為了愛丈夫,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慷慨大方地貢獻給他,而不得不違背自己實事求是的天性,以試圖維持家庭的和諧,力求達到兩性和諧平等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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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到“他的思想像一隻舉起的手一樣,遮蔽了她自己的理想”。她完全成了他的影子, “她實際上成了他的影子”,她實際上成了波伏娃筆下的“第二性”。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寫到:“他(丈夫)是一個具有男子威望的,註定要取代他父親的半神,所以是保護人、供養人、老師和指導者;妻子的生存要在他的庇護下展開,他是價值的監護者、真理的創造者和夫妻倫理的維護者。”

男權社會植根於男性中心論,壓制女性以維持男性的優勢,男性為了保全面子不得不依賴虛假,同時使女性的自由發展受到嚴重侷限。所以在當時的男權社會中,無論她的內心有多麼強烈的慾望、反抗精神和正當要求,她都不可能獨立地去掌握自己的世界、追求自己的未來。儘管在男性社會中她扮演著“奉獻”和“ 天使”的角色,但她仍然懷有自己的遠大理想,擁有自我的獨立意識,這些卻只能通過丈夫、孩子和家庭來實現自己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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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渴望成為一名解釋社會問題的調查者,面對貧窮,面對倫敦的牛奶供應等問題,她都想有所作為,但是社會卻不允許女性介入,只能在飯桌上發表評論,結果卻招來一陣嘲笑。她的能力無處發揮,只好控制他人,撮合婚姻,以證明她的社會價值,後來的結果卻事與願違。

再比如,他們的婚姻家庭一直備受讚揚,丈夫是她全心全意地關愛、崇拜和自我犧牲的核心, 她甚至不喜歡自己哪怕有一瞬間比丈夫優越,希望家庭氣氛和睦。對於孩子,她的情感也是複雜的:一方面,她不希望小詹姆斯長大,可以免受生活的苦難;另一方面,她的母性支配欲希望他永遠為她所有,所以書中反覆出現的寓言《漁夫和金魚的故事》就是她心境的寫照。

由此可見,拉姆齊夫人的內心其實也存在著某種對生活目標的渴望,而這種渴望源自於她需要對自我價值的肯定,只有在遊離於男權統治社會以外,她悄然獨處或夜闌人靜的時候,她的自我意識才能得以浮現,思索自我,思索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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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為人的自我,作為楔形的內核,才能獲得休息。拋棄了外表的個性,就拋棄了那些煩惱、匆忙、騷動;當一切集中到這種和平、安寧、永恆的境界之中,她的思想就停住了。”她常常凝望燈塔,那長長的、穩定的光柱述說了她心底的煩惱,她思索自己的婚姻,困惑與丈夫的關係,迷茫自己愛上他的原因。她的頭腦並非平庸,她是具有明晰的判斷力的,她認

為女性應該在婚姻中尋求庇護,但在潛意識中卻不得不承認,到了40歲,就只有女人獨特的品質才不會像美貌一樣隨著歲月退化,只有具備獨立的女性意識才能使女性真正擁有自己的生活。

《到燈塔去》從社會背景下的角度來看,揭露了父權社會二元等級對立的社會現狀以及女性受排斥、受歧視的社會地位。拉姆齊夫人將心靈、情感、本能、直覺的女性精神氣質和自然天性的體現,以對照了男性理性主義的缺陷,我們透過表面的“物質主義”,可以看到人物心靈中不為人所知的隱秘之處,以及遵循“精神主義”的原則,因為人物內心生活的經驗更能代表生命的本質。

因此,那樣的生活環境下,拉姆齊夫人徹底顛覆了父權社會對女性形象所提出的內在標準, 從而塑造了具有獨特女性意識,即奉獻的拉姆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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