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冕:我的百年工程終於竣工了

謝冕:我的百年工程終於竣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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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1日,《中國新詩總論》發佈了。

6卷本,近400萬字,收錄中國新詩百餘年間重要詩論家、詩人的學術作品……這套書是中國新詩理論批評文獻發展百年的總彙和集大成,填補了中國新詩理論的出版空白。

“我的百年工程終於竣工了!”87歲的謝冕直呼。作為該書總主編、北京大學中國詩歌研究院院長,謝冕深知該書的分量。“理論批評對新詩發展太重要了。可以說中國新詩先有理論,再有創作。時屆新詩百年,各方多有紀念之舉,各種詩歌選本名目尤多,但百年新詩的理論批評及詩學建設的史料彙編,似未引起關注。據我所知,像這樣以巨大篇幅系統整理的工程,我們可能是獨一家。”

不遺漏任何一篇有價值的文獻

回憶起編輯這套書的過程,謝冕感覺像夢一樣。

2017年晚秋時節,在香山一個關於百年新詩的聚會上,謝冕不無感觸地說:“中國新詩走過了一百年的路徑,我們是中國新詩一百年存在和發展的見證人,我們不僅是幸運的‘百年一遇’,而且是幸運的‘百年一聚’。”

“百年一聚”,是緣分,更是責任。2010年,北京大學中國詩歌研究院成立。研究院要做的第一件事仍然是有關新詩創作和史料的整理研究。有鑑於原先《中國新詩總系》的理論、史料兩卷篇幅緊窄,未能充分展現百年盛況,研究院遂決定在《中國新詩總系》基礎上再編選一套《中國新詩總論》,以為新詩百年之紀念。

在編輯這套書的過程中,謝冕腦中總是閃現著夢一般的“現場”:這裡是北大的紅樓,這裡是陳獨秀的辦公室。陽光從木格的窗欞斜照進來,硯臺上留著他的墨香。正在此時,胡適的黃包車也駛進了院門。“我生何幸,我竟成了他們百年後的‘同事’!”

謝冕不敢怠慢。除了開會反覆討論涉及編選原則、工作步驟等問題外,他還利用微信連續發出多個總編建議。他向六位分卷主編反覆強調:“選文力求賅備,以不遺漏任何一篇有價值的文獻為目的。”

這套書第三卷主編吳思敬深有體會。“要落實謝老師重要文獻‘一篇不漏’的指示,是很不容易的。”吳思敬除了依靠多年的學術積累,還廣泛蒐集史料,通讀史料,分析比較。在這個基礎上,爬疏剔抉,去蕪存菁,從而選出有獨特見解、可備一說、對當時詩歌創作及理論批評產生影響的文章。

吳思敬給自己提出三點要求:一是要有歷史的意識,即要把相關詩學論文置於一定的歷史範圍來考察。二是要有開放的視野和前瞻的意識,即我們的編選工作不光是為歷史存照,更要著眼於當下與未來的中國新詩理論建設,因此所選文章,希望能對今天與後來的詩人、詩歌理論家有一定的啟發。三是要有選家的主體意識,也就是說,選家是按照自己的詩歌理論主張來判斷價值、決定取捨的,因此不能不打下選家自己的詩學觀念的烙印。

吳曉東負責主編這套書第二卷,時間從1937年到1949年,這十餘年間文學史通常被稱為40年代的文學,詩歌理論也達到了相當的歷史高度。如何避免遺漏重要文獻,難度可想而知。吳曉東編出初選目錄之後,謝冕就專門囑咐一定要收入徐遲的《抒情的放逐》等在新詩史上影響很大,但一般研究者又很難見到原刊的文章。

文獻年代久遠,到哪兒去找?吳曉東開玩笑地說:“幸好現在網上資源發達,而且我的學生中就有好幾位網絡達人。”《抒情的放逐》就是他的學生從刊登在香港1939年5月13日《星島日報》副刊《星座》的原刊中找到的,吳曉東再逐字敲成電子文檔。還有一個學生在北京大學圖書館複印了當年桂林三戶圖書社出版的艾青《詩論》。

第四卷主編王光明在編選過程中,悟出了一個“大道理”:“記憶這東西有時候真靠不住。”他曾想起唐曉渡一篇評翟永明組詩《女人》的文章,記憶裡發表於1985年的《詩刊》,當時唐曉渡還在那裡當編輯。可是翻遍該年度各期刊物就是找不出來,半夜打電話給作者,作者自己也記不確切了,“應該是1986年吧”。為了確保選編的準確性,王光明第二天再去查閱,這篇題為《女性詩歌:從黑夜到白晝》的文章實際上發在《詩刊》1987年2月號上。

相比文獻的浩如煙海,早年文稿的漫漶不清,更為選編工作增添了不少障礙。謝冕要求選擇的詩歌理論要還原初刊時的風貌,但當時出版條件差,舊刊都有不同程度的掉頁和字跡不清晰的情況。拿過來用軟件掃描,只能識別一少半的文字,這下難住了編輯。北京大學中國詩歌研究院副院長李紅雨全程參與了這套書的編纂和出版,他告訴記者:“剩下的文字,我們需要拿著原文,仔細辨別,然後再逐字敲到電腦裡。”

記錄和表現一個偉大民族的精神史

從2015年開始,經過1000多個日夜,《中國新詩總論》終於出版。厚厚六本書放在發佈會會場中央,領受著與會者的敬意。

今年恰逢五四運動100週年,五四精神始終迴盪在中國新詩百年的輝煌歷程中。正因為此,北京大學黨委宣傳部部長蔣朗朗認為,這套書的出版具有特殊的意義和性質。它不僅梳理了中國新詩理論的演進脈絡,打開了研究的世界視野,更重要的是它呈現的詩人、詩論家的理論探索,構建起中國詩歌思想、精神、審美的歷史,這無論對於中國新詩發展本身,對於新詩理論建設,對於促進和推動當代文化發展,都是重要和充滿建設性的。

中國詩歌學會會長黃怒波深表認同:“《中國新詩總論》雖然只是近400萬字的一套書,但它卻含有說不完、道不盡的民族精神氣質。如果說,這套書是編者和出版者們為民族的歷史做總結、寫見證的話,那麼我們可以肯定地說,這其實就是在記錄和表現一個偉大民族的精神史。”

回顧,是為了更好地出發。王光明談到編選的初衷時感慨:“即使依賴靠得住的學術手段回望歷史,也不是為了返回歷史。編選百年新詩運動的理論批評,不僅是為了喚起我們對於歷史的回憶,也是要藉助時間的力量和自覺的反思,讓歷史過程得以沉澱,過濾無價值的變動,昭彰有意義的思想。”

謝冕希望讀者讀到這兩套書時,也能從中體悟到中國新詩的精神。“北大對我的影響是全面的,它鑄造了我,給我智慧,也給我毅力,而其間最為深刻的則是它的立校精神。在北大的日日夜夜,我總把這種精神融入我的學業和治學之中,也消融在《中國新詩總系》和《中國新詩總論》的編選工作之中。”

書的封面顏色是謝冕親自定的,淡淡的綠,活潑,青春,充滿著朝氣。寧夏人民出版社編輯陳文軍告訴記者:“當時在討論封面顏色時,謝冕就問,哪個詞可以概括中國新詩百年發展的面貌?然後他不假思索地說是‘青春’。於是,封面的顏色就用青春綠。”

是的,中國新詩和新詩理論歷經百年滄桑,站在新的起點,正青春,再出發。

來源:東大街5號

編輯:張曉榮 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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