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阿紅是在乾媽家的飯桌上，細長黑亮的眼睛，皮膚白白嫩嫩的，是個很秀氣乾淨的女孩子。她是乾媽的親侄女，當天是帶著男朋友來看乾媽的。她的男朋友和她相反，皮膚黝黑黝黑的。不過卻是個很幽默的人，整個飯桌上的人都曾被他逗笑過。而最讓我記憶深刻的是飯桌上他對阿紅的寵溺。
乾媽的廚藝很好，一桌菜幾乎都是出自她手，乾爹雖然做菜不行，卻有一個炸年糕的拿手絕藝，他炸的年糕外脆而不焦，每每上桌都會被讚不絕口。那天阿紅吃了好幾塊兒乾爹做的炸年糕，邊往嘴裡送還邊嚷著好吃。吃到最後不知咋的竟有一塊兒粘在了嗓子邊緣。努力了好幾次都下不去，急的臉都紅了。最後還是男友把手伸進她的嘴裡把年糕拿了出來。
後來重新坐到桌邊的阿紅，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因為不好意思，情緒顯得很是不好，男友把兩個人的凳子挨在一起，左手輕輕的繞過她的肩部，把她半擁入懷，用右手夾了菜送到阿紅嘴裡。“慢點兒吃，女人本來嗓子眼兒就細”男友邊看她吃邊說。
後來我回憶當時的情景，覺得有一瞬間我們這些看客的呼吸是靜止了的。事後乾媽還頗有些感慨的說，女人一輩子嫁這麼一個男人甭管窮富都是值得了。而我卻把“女人本來嗓子眼兒就細”這句話記到了現在，因為身為女人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嗓子眼兒是細的。
這次事後我再見到阿紅已經是幾年後了，期間我也聽乾媽說過阿紅結婚生子的事情，我因為工作原因並沒有去，只是讓家裡人代為隨了份子。那年春節我在乾媽村子裡唱大戲的戲臺邊兒看到了阿紅。她懷裡抱著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小女孩的臉上用唱戲人用的水彩畫了個很醜的妝，已經看不出長得好賴。“這樣畫個醜臉好養活”阿紅對我說。雖然時隔幾年，她竟然一眼就認出了我。她那皮膚黝黑的丈夫在她旁邊衝我友好的打招呼。
也許是累了的緣故，阿紅試圖把懷裡的孩子送到身旁的男人手上，剛遞到一半兒孩子就反抗似的貼回她的懷中。“這孩子從小就愛粘她媽，”男人無可奈何的笑著對我說，隨後從兜裡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燃了慢悠悠的吸了起來。我則和阿紅東扯西拽的拉著家常。期間看阿紅抱孩子太累，我連哄帶逗的把孩子接到自己的懷裡抱了一會兒。
等我們回到乾媽家的時候，飯菜已經上了桌，阿紅整頓飯吃的很少，一直喂孩子。後來乾媽吃完飯把孩子抱走去玩，她才趕緊胡亂的吃了些。她的丈夫在吃完飯後就坐在沙發上和乾爹聊天，並未往她這邊看過一眼。事後我和乾媽聊起阿紅帶孩子的辛苦，乾媽只是微微的嘆了口氣，卻並未往下接我的話。
一月前和乾媽電話聊天，老人竟和我提起了阿紅。她說阿紅不想再生二胎，因這事曾經和夫家鬧的很僵，後來終於想通懷了孕，沒成想竟在一個雨天不慎滑倒流了產。丈夫雖然沒說啥，可阿紅卻對再懷孕產生了恐懼。連丈夫碰她的身子都非常牴觸。兩人的關係已經降到了冰點。
而昨日干媽突然一大早就打來了電話，她說阿紅喝安眠藥企圖自殺，幸虧發現及時沒出什麼意外，但阿紅的丈夫卻堅持要離婚，因是怕以後擔一個殺人的罪名。我知道乾媽在問我的意見，阿紅的母親早年和她的父親離婚，從此便沒了聯繫，阿紅從小有一半時間是在乾媽家長大的。乾媽對阿紅擔了姑姑和母親的雙重責任。
我和乾媽商量，先把阿紅接回家調養一段時間，至於離婚的事等她好些再說。乾媽說乾爹和她也是這個想法。放下電話，我的眼前竟浮現出我第一次見阿紅的場景，她和男友你儂我儂的樣子至今歷歷在目，如此相愛的兩個人現在竟到了這個地步，不禁讓人有些唏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