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民間故事:三婿鬧花堂

故事:民間故事:三婿鬧花堂


清代同治三年,安徽金家寨有一姓盧名茂財的人。一天,盧茂財接到家書,說是湖北羅田的舅母病故,舅父孤苦一人,想讓他們舉家遷往湖北羅田幫忙照顧生意。盧茂財有一女名喚玉鳳,長得冰雪聰明,七歲時與他同窗好友徐新元的兒子徐偉龍訂下了娃娃親,並立下了婚約文書。


  徐偉龍只比盧玉鳳大一歲,兩人常常在一起玩耍,哥妹相稱,很是要好。這會兒聽說要分開了,兩個孩子都因捨不得對方而大哭起來。可是分離是沒辦法的事,兩人只好由各自母親抱著、哄著。臨上路時,盧夫人把家傳的雞心墜子一分為二,半邊戴在愛女的脖子上,另外半邊戴在未來女婿徐偉龍的脖子上。然後她一再叮囑徐夫人說,待偉龍成年後,就叫偉龍帶著婚約文書和這半邊雞心墜子到羅田成親。一切安排妥當後雙方才揮淚告別。


  盧茂財離別家鄉來到羅田不久,舅父就因過度思念已故的舅母而一病不起,數日就離開了人世。盧茂財舅父膝下無子,早年在羅田開了個百貨店,留下了一些資產。盧茂財頭腦靈活,能寫會算,做生意價格公道,童叟無欺,生意越來越紅火,不幾年就成為羅田首富,人稱盧百萬。

  轉眼間,盧百萬來羅田已有十多年了,夫人沒有再生育。人說十七十八一枝花,此時的盧玉鳳已出落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盧百萬夫妻倆愛若掌上明珠。一些高門大戶子弟請來的媒人踏破了盧家門檻,盧百萬都一一謝絕,並言明小女早已許配人家了。同時為了不致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盧百萬派了一名信得過的幫工,帶著親筆書信,前往安徽老家給親家徐新元送去,讓女婿徐偉龍早日來羅田完婚。


  當時交通不便,兩家又疏於聯繫,盧百萬哪裡知道好友徐新元早已作古。徐新元與盧百萬分別六年後,與人鬧了一場官司,對方是豪強大戶,背後又有靠山,成日唆使一些潑皮無賴到徐家尋釁鬧事,攪得徐新元日夜不安,不到兩年,竟憂憤成疾。起初徐新元還能帶病做些小生意,後來身體漸漸不支,終於一病不起,溘然長逝了,留下偉龍母子。原先,徐新元在街頭收養了一個乞丐,比徐偉龍大一歲,取名叫徐煥,給徐新元做奴僕。徐新元去世後,徐母叫徐煥另擇主人,可徐煥決意不走,就這樣,他們三人一起過日子。也真是禍不單行,一年後徐母又得了個癱瘓之症,這時偉龍已年近十八。彌留之際,徐母將徐偉龍叫來,喃喃說道:“我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只是撇下你這孤兒,叫我死難瞑目。你父親和你岳父盧茂財情同骨肉,你與他的女兒盧玉鳳訂下了娃娃親,兩家大人都在婚約上籤了字,還有半邊雞心墜為信物。我若沒了,你孤身在這兒終非長計,可去湖北羅田投奔你的岳父,也不圖什麼榮華富貴,只要將來成就了美滿姻緣,我和你父親也就含笑九泉了。”


說罷,即從枕下摸出半邊雞心墜子和一紙文書來。徐偉龍含淚接了,只巴不得母親有個轉機。誰知徐母病勢日重,接連幾日水米不進,臨終前僅能以微弱的目光凝視著徐偉龍,似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說出,不一刻便與世長辭。徐偉龍呼天搶地痛不欲生。多虧鄉鄰相助,葬了母親之後,徐偉龍就在墳旁搭個茅棚,守起孝來。眼見母親也走了,偉龍便再次勸徐煥離開,另找出路。可是徐煥說什麼也不走,徐偉龍在墳旁守孝,他就白天去幹活,併為徐偉龍送茶飯,晚上與徐偉龍作伴,讓徐偉龍很是感動。等到孝期已滿,徐偉龍這才賣了幾間房子和傢俱,開始打點行囊。他把雞心墜戴在脖子上,將文書放入包裹之中。打點已畢,便帶著徐煥披星戴月,順著小道向湖北羅田而去。


  再說這天,盧百萬在府裡心事重重,茶飯不思,心想著徐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如今分別十三年了,女兒已經二十歲,早該來談婚論嫁,可是不僅不見人來,而且書信也沒有一封。尤其是他派去的人怎麼也至今不見迴轉。盧百萬哪裡知道,徐家自出事後,徐母帶著全家搬到另外的地方住著,所以派去的人一時無法打聽到徐偉龍母子的去向,因而才未趕回來。就在盧百萬百思不解,萬分著急之時,院子裡來了一個算卦的先生,只見他把幌子一亮,口裡說道:“雲遊四海,鐵嘴一張。聽我言者,可訴衷腸。


分難解憂,化吉呈祥。誰雲天機,不可洩講?我料諸事,瞭如指掌!”盧百萬聞之,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盼不來徐家的人,於是吩咐家丁把算卦先生請到了客廳,獻上香茶,以禮相待。算卦先生一臉絡腮鬍須,雙目炯炯有神,他接茶呷了一口,問道:“不知盧老爺要算何事?”盧百萬把女兒的婚事講述了一遍,最後說:“請先生算一算徐家何時來人。”算卦先生先卜了一卦,問過徐偉龍和盧玉鳳的生辰八字,再掐著指頭咕噥了一陣,然後對著盧百萬就是一揖:“恭喜老爺,你家的乘龍快婿明天就能到達貴府。”“此話當真?”盧百萬大喜過望,一下站了起來。“半點不假,盧老爺可要請我喝喜酒啊!”“一定,一定。”停了停,盧百萬又說:“既然這樣,再煩請先生給小女擇一個黃道吉日吧。”“好好。”算卦先生掐指算了一算,開口道:“常言說若要發,不離八,若要順,不離六,正好三天後就是八月初六,是個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到那天,貴府可要大大熱鬧一場啊!”“好好好,八月初六給女兒完婚,到時請先生務必前來喝喜酒。”“多謝,到時本先生一定不請自來。”“一言為定?”“一言為定!”算卦先生起身告辭。盧百萬叫人奉上紋銀百兩,算卦先生卻只收下一兩即轉身離去,盧百萬親自送到府門外。


  第二天,盧百萬哪兒也不去,就在院內溜達。天傍晚時,家丁來報,門外有一男子,自稱是安徽徐偉龍徐姑爺求見。盧百萬一聽,高興得蹦了起來,連忙吩咐快請。來到客廳,來人打量了一眼盧百萬,立即倒身下拜:“安徽金家寨徐偉龍拜見岳父大人。”盧百萬高興得一把拉住他,迫不及待地說:“賢婿快起,一路辛苦了。你怎麼才來?快說說家中情形。”來人長嘆一聲,便把家中情景敘述了一遍,然後又從懷中掏出婚約文書遞給盧百萬。盧百萬接過一看,正是十三年前自己親手所籤。盧百萬不勝感慨,又好言勸慰來人,叫他先到書房休息,後天就替他們完婚。來人大喜,連連跪在地上叩頭。盧百萬喜笑顏開,急忙來到後院,將此事告訴了盧夫人和女兒,一家人皆喜出望外。這時,盧夫人忽然想起半邊雞心墜的事,就問盧百萬:“偉龍女婿是否提起過那半邊雞心墜的事?”盧百萬回道:“不曾提起,待我再去問問。”盧百萬到書房問過,來人開始一愣,繼而哭訴起來,說是路途遭遇惡人搶劫,連同盤纏一起被搶走了。盧百萬聞之,自然又是一番安慰,接著就吩咐管家殺豬宰羊,操辦喜事。

八月初六這天,盧府張燈結綵,鼓樂齊鳴,親朋好友紛紛前來祝賀,盧百萬站在院內,一一迎接,全府一派喜氣。新郎身穿大紅袍,滿面春風地陪同來客敘談。


  忽然,有人來報,說是門外有一個大鬍子算卦先生前來致賀。盧百萬聽了,忙拉過女婿到門口迎接,喜滋滋地向算卦先生說:“先生真是神卦,令我佩服!這是我的愛婿徐偉龍。”算卦先生滿臉堆笑,雙手抱拳道:“恭喜恭喜!”繼而又笑了笑道:“盧老爺,大喜還在後頭呢!”接著意味深長地望著新郎說:“恭賀你,好福氣嘍!”“同喜,同喜。”新郎回過話後,盧百萬就請算卦先生來到客廳坐定。


  看看到了中午,主持婚禮的司儀大聲喊道:“吉時已到,新郎新娘拜堂啦!”頓時鼓樂大作,人們都喜笑顏開擁向廳堂看新郎新娘拜天地。盧百萬夫妻倆雙雙坐在椅子上,新郎由兩個家丁攙著,站在廳堂,只等丫環扶著新娘來拜天地。這時,突然一個家丁急匆匆地跑來,往盧百萬面前一跪:“老爺,夫人,大……大事不好……”盧百萬一驚,沉下臉喝道:“何事不好,如此慌張?”家丁回道:“外頭又來了一個人自稱是徐偉龍姑爺,要見老爺夫人。”“啊!這是怎麼回事?”盧百萬夫妻倆驚得同時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真是聞所未聞的事。那些聽到消息的親友來客也一個個驚得面面相覷,就連新郎也有些目瞪口呆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整個廳堂裡鴉雀無聲。


惟有算卦先生似早有所料,又似有意調侃,笑嘻嘻地走到盧百萬跟前:“恭喜盧老爺,又多了一個女婿。”“嗨!這……這到底怎麼回事?”盧百萬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算卦先生卻不知好歹地說:“依我看,何不把他也叫進來,一起拜堂成親呢?”盧百萬不由惱怒道:“什麼話?一女不許二夫!”算卦先生依然一臉笑說:“常言說得好,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叫進來後,盧老爺也好從中挑選一個呀!”盧百萬聽了,猛然悟出算卦先生是話中有話。他心想,既然這會兒又來了一個,這說明其中必定有一個是假。難道這先來的一個是冒牌貨?如果不是的話,正在成親的時候,假的萬萬不敢前來,於是叫家丁把來人請了進來。來人一見盧百萬夫婦立即激動得涕淚交零跪地而拜:“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安徽徐偉龍前來投親成婚。”盧百萬不冷不熱地問道:“你怎麼也叫徐偉龍?你看,在你之前就有個徐偉龍來了啊!”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後來的徐偉龍抬起頭朝身穿大紅袍的新郎一望,一把揪住新郎的衣領大罵道:“你這個騙子,殺人滅口,冒充我前來投親,該當何罪?”言罷,當眾把身世說了一遍,與第一個說的一模一樣,接著他又向眾人講述他一路上的經歷。


  一路上,我曉行夜宿,這日來到大霧山附近的一座山上時,感覺腿痠腹飢,便打算在林中尋處陰涼之地歇歇腿腳,吃些乾糧。那林子綠葉森森,十分陰鬱,只是邊緣幾棵樹木枝葉稀疏,擋不住日頭。我只得深入林木深處,來到一棵枝葉茂盛的老樹之下,這才喘口氣坐了下來。休息一陣之後,自覺暑熱已消,就從包裹裡取出乾糧。剛要吃時,忽聽得耳邊一聲怪笑,我頓時大驚失色,乾糧落了一地,回頭看去,只見一個五短身材,滿臉絡腮鬍子的漢子,手拿一條齊眉棍棒,一聲不語,只管陰陽怪氣的朝我笑著走來。


  見此光景,我覺得此人來意不善,不禁暗自叫苦,但為了活命,我只好壯著膽子,硬著頭皮向漢子拱手道:“請問好漢大名。”那漢子大聲說:“不用多問,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稱‘李鬼’就是我,我一不務農,二不經商,就幹些沒本的買賣。今日在此遇上了你,這是前世有緣啊!”我聽了,雖然嚇得魂飛天外,但豈肯甘心就此做李鬼的棍下冤魂啊,便慌忙跪下求道:“好漢若缺錢,小人這裡雖不多,願全部奉上做個茶錢,只求好漢饒命。”李鬼“噗嗤”笑道:“我是錢也要,命也要。我放過了你,你去縣衙擊鼓報案,還有我的安生日子麼?今天是你自個找上我的,還是別埋怨了吧!”說著將齊眉棍舉起,照準我的眉心,狠命劈將下來。我見勢不妙,立即頭一歪,順勢倒地往旁一滾,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棍。李鬼見這一棍落空,又來第二棍。為了活命,我使盡平生本領,與之死拼,終因對方有棍子在手,力氣也比自己猛,幾個回合後,漸漸力氣不支了。


眼見我命在旦夕,忽聽“啪”地一聲,接著李鬼就喊了一聲“哎呀”,我睜眼看時,只見那條棍子丟在一邊,李鬼只顧彎腰捂著腕子,疼得他在那裡呲牙咧嘴。這時從樹上跳下一個人來,舉止利索,一隻手上還拿著一個松球,笑哈哈走將過來。李鬼見是這個人壞了他的事,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了。他猛地站起身子,赤手空拳迎上前去,握緊拳頭高舉左右兩臂,照準來人兩腮使了個“雙雷貫耳”的招數。來人看這來勢,不禁笑道:“我當是個什麼技藝超群的高手,原來是個下三流的貨色啊。”接著不慌不忙,使個“野馬分鬃”,把李鬼的左右兩臂撥開,反來了一個“餓虎掏心”,兩手直戳李鬼胸膛。李鬼一個踉蹌,就被打倒在地。李鬼哪肯認輸?拾起地上的棍子爬起來朝著來人的天門打將下來,那人身子立即往下一蹲,同時伸手向前緊握李鬼腳腕,順勢舉起來朝後揚,李鬼被摔了個嘴啃地,手上的棍子反把兩個拳頭傷了。李鬼見此,這才知來人功夫不淺,不敢再較量,心裡自認晦氣,拖著棍子跑到林子裡一晃不見了。


  我彷彿是做了一場夢,對來人感恩戴德,倒身便拜。來人扶起我問道:“你是何方人氏,因何來此?”我見恩人相問,便將徐盧兩家自幼訂親,前去羅田投親的事敘述了一遍。來人聞之,說他這幾年遊走四方,早聽說盧家已是家財萬貫,然後他又自我介紹道:“我姓胡,名望,從小跟著舅父學了幾手拳腳功夫,現以貨郎為業。剛才我挑擔來此,聽到打鬥聲,忙放下擔子,提起輕功上到樹上觀看。見你要吃虧,我才擊了李鬼一鬆球。你真是吉人有天相,這麼巧讓我遇上了啊!”我謝恩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大哥之恩,徐某有機會一定要報。”胡望笑道:“不提這些了,想前方山高路遠,我二人結伴而行也有個說話兒的。”走了兩日,到了胡望的家,胡望單家獨戶,只有一個瞎眼親孃。一路上,我與胡望很是投機,到了胡望家後,胡望要與我結為異姓兄弟,我便滿口答應了。


胡望非常高興,忙割肉打酒,熱情款待。瞎眼娘無能為力,一切都聽由胡望安排。我喝酒吃肉後,一來視胡望為恩人和手足,二來幾杯酒下肚,早已是心不在自己身上了,經胡望一問,我就把去羅田投親的方法及十三年沒見面的事兒全都說了。胡望以結拜兄弟的名義,不停地給我勸酒,我不多時就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我怎麼也沒想到胡望是個小人,他拿走了我的婚約文書和衣服不說,還喪盡天良點火想將我和他的瞎眼老孃一起燒死,嫁禍給瞎眼老孃。直到酒醒,撲滅大火,我才知道上了胡望的當。我想他這樣做的目的,一定是冒充我認親,看看雞心墜還在,便匆匆趕來。我要憑這雞心墜,證實自己是真徐偉龍,揭穿胡望這個騙子的狼子野心。


聽了這段曲折的經過,在場的人無不怔住,但一時也無法判斷誰是真徐偉龍。事隔十三年,哪裡還分辨得清楚呢?第二個徐偉龍見無人替他說話,忙從身上掏出雞心墜,遞與盧夫人驗看,盧夫人拿來一合,正好是一對。先來的徐偉龍感到很意外,他不待盧夫人開口,就發出一聲冷笑道:“你太會編故事了,搶走了我的雞心墜和盤纏,還想來騙親?真是賊膽包天啊!”“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貨郎,奪我婚書,不得好死!”兩個人各不相讓,互相指責,都說對方是假徐偉龍,自己是真徐偉龍。第二個徐偉龍又急又恨,氣得咬牙切齒,脫口而道:“我揍死你這個狗雜種!”先來的徐偉龍哪甘示弱,欲解下大紅袍,與第二個徐偉龍大打一場。第二個徐偉龍見此猛然想起對方是學過拳腳功夫的人,不是對手,想放下拳頭,又覺不甘心。算卦先生看在眼裡,忙上前笑吟吟地勸道:“且慢動手,新郎未當成,先來窩裡鬥,恐怕這面子上過不去吧?”“這……”第二個徐偉龍立即借梯子下樓,退到了一邊。算卦先生又對第一個徐偉龍說:“你有婚約為證,又早聲明雞心墜被人搶走,看來你是真的。”“那當然了,口說無憑嘛,還是先生有眼力。”第一個徐偉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豈知不服氣的第二個徐偉龍忍不住上前來叫喊道:“我是真的,你是假的!”兩個人又爭了起來。算卦先生見勸不住,只好站在二人面前,一個勁地叫嚷:“加油,加油!”頓時花堂裡鬧成了一鍋粥。


  就在這鬧得難分難解之時,家丁又連滾帶爬地前來報告:“老爺,不好了,外面又來了一個徐偉龍。”盧百萬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和刺激,突然軟癱癱地倒在了椅子裡。眾人慌成一團,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兩個徐偉龍也都呆若木雞,僵在那兒不動了。還是算卦先生活躍,笑吟吟地對盧百萬說:“恭喜盧老爺,又多了一個愛婿。”“先生,你就不要再說俏皮話了,快幫我想想怎麼辦!”“那就讓他進來,與這二位會會面,聽他怎麼說,還能拿出什麼憑證不?”“好,就依先生的。”言罷,盧百萬吩咐將來人帶上花堂。


  不多時,一個穿著破衣爛衫的人跌跌撞撞地走進大廳,朝著上首的盧百萬夫婦彎腰施禮道:“伯父、伯母大人,安徽金家寨徐偉龍前來拜見!”盧百萬見這個徐偉龍如此稱呼他,便試探地問:“你既是徐偉龍,理應是我女婿,為什麼不喊岳父,而喊我伯父呢?”只聽這個徐偉龍說:“只因一別十三年,兩地全無音信,假如盧小姐已婚嫁出閣,再貿然稱您岳父,豈不叫二老面子難受?”盧百萬見他知書達禮,臉有喜色,用手一指那兩個徐偉龍說:“不過,在你來之前,已有兩個徐偉龍先到了!”這個徐偉龍抬眼一看,第一個他不認識,第二個他太熟悉了,便手指那人額頭喝道:“大膽奴才徐煥,竟敢途中謀害主人,私來認親?”第二個徐偉龍愣了愣,馬上大笑道:“哪兒來的瘋子?什麼徐煥?我是徐偉龍!”這個徐偉龍見此,只好求助盧百萬道:“還請伯父、伯母替侄兒作主。”盧百萬要探個水落石出,便安慰他說:“他怎麼是徐煥,又是如何加害你的?你當眾說來!”這個徐偉龍便把前後經過細細敘述了一遍,前面一段與前兩個徐偉龍所講一樣,不同的是後面一段。


我們趕了一天路程,那日頭早已火辣辣地頂在頭上,只走得汗流浹背,衣履盡溼。走著走著,前面碰著兩座大山。那道路兩旁,先是看到一些茅屋草舍,及至走到山前,已是罕無人跡,四野荒涼。我又累又餓,招呼徐煥在樹林子裡休息會兒,吃點乾糧。坐了一會兒後,徐煥拿起裝有婚約的包袱,說趕路要緊,如果天黑下來找不著人家就麻煩了。我覺得有理,便起身與徐煥一直往前走,當走至韓婆嶺前面的一座山上時,只見那山路崎嶇,懸崖陡立,低頭俯視,下臨幽谷,時有失足之虞。徐煥見我氣力不支,便道:“少爺莫慌,待我拉你上來。”說罷,手握枯藤,又登上一步,回頭向我道:“把手給我。”我剛把手伸去,他就猛力向上提,我兩腳蹬著滑苔,只是用力不上。就在這剎那,徐煥用力把我往前一拉,迅速抓住我頸上的半邊雞心墜子一扯,狂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留在徐家為的就是今天。去你的吧!”說著猛然一推。我哪裡想到此人自小流浪在外,是我父親見之可憐,領到家裡作奴僕的。父母去世後,他決意不願離開竟是為了下此毒手。真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霎時間,我悠悠飄飄,直跌進萬丈深淵,所幸遇到一位姓王的採藥俠客,飛身將我抱住,才使我倖存下來。王大俠救下我後,給了我一些乾糧和盤纏,叫我不要著急,慢慢到縣城投親。沒想到這個狗奴才拿婚約和半邊雞心墜子先到一步,欺騙二老。


  他話沒說完,先來的兩個徐偉龍又都指責他沒憑沒證是假的。盧百萬見三個人爭吵不休,頓時心亂如麻,沒了主心骨,只好請算卦先生幫忙想想辦法。算卦先生卻陰陽怪氣地說:“我看一個比一個帥,就全認下來吧。”“先生咋說糊塗話?”算卦先生說:“那就抓閹定一個女婿吧?”“不行,不行。”“這不行,那不好,乾脆把你的萬貫家財分給他們三人一些,讓他們滾蛋吧!”盧百萬搖頭道:“這豈不便宜了歹人?”算卦先生聽罷,嘆了口氣道:“唉,我也沒辦法了啊!”“這……”正在這當兒,丫環秋香突然跑上前來說:“老爺、夫人都莫再爭吵,小姐說由她來認吧。”盧百萬和盧夫人心想也只好如此。盧百萬和盧夫人便大聲說道:“三個都不必爭了,小姐馬上出來與你們見面,由她在你們三人中挑選一個女婿,當即拜堂成親。”這麼一說,整個花堂才安靜下來。


  兩個丫環提著大紅燈籠在前面引路,小姐在丫環們的攙扶下緩緩而來。小姐身著大紅霞帔,頭頂大紅蓋頭,來到眾人中間,一股異香頓時在花堂散開。小姐慢慢地伸手掀起大紅蓋頭,眾人目光齊刷刷地射過來,只見小姐粉嫩的瓜子臉,彎眉下圓圓的大眼睛,真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一時把眾人看呆了。盧小姐把紅蓋頭交給一個丫環,又慢慢解開大紅霞帔的扣子,展現在眾人眼裡的盧小姐竟是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看那模樣快要臨產了。


  第一個徐偉龍一見,心裡想,原來是個二手貨,怪不得我一來就安排成親。第二個徐偉龍心想,管她是處女還是婆娘,只要繼承了盧家財產,手上有了錢,還愁以後找不到三妻四妾?只有第三個徐偉龍有些心灰意冷,不由一股清淚湧出眼眶。盧小姐觀察了一會兒三個人的表情後,說道:“你們三個都說是徐偉龍,而且一個有訂親文書,一個有雞心墜,互不相讓。現在我有言在先,我身懷有孕,你們要不要我沒關係,我家是羅田首富,不愁找不著好郎君。你們三人中如有一人不嫌棄我,我自是感激不盡,不過我要考考你們,誰是真心的,我才與他拜堂,否則都別想了。我的要求很高,這道考題是各寫一張字據,以表心跡。倘有不參加的,可速速離去。”可是三個人誰也不走,小姐就吩咐秋香備好三套筆墨紙硯,分別交給他們三人。


 不多時,三個人都寫好了一首表明心跡的小詩,由秋香呈給小姐過目。第一個徐偉龍寫的是:“小姐貌若天仙,忠心愛你不變,今日拜堂成親,遂我偉龍心願。”字寫得歪歪斜斜,還有好幾個錯字。小姐看罷,問道:“你寫的都是你的真心話嗎?”他把胸脯一拍:“句句是真心話!”“好,把上衣脫下來,讓我看看你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第一個徐偉龍笑道:“脫就脫。”言罷脫去上衣,說道:“小姐看吧,我可把心掏給你了!”小姐圍著他轉了一圈,說:“穿上衣服吧,我知道你的心是真是假了。”


  接下來的便是第二個徐偉龍的詩,他寫的是:“小姐貌似嫦娥,只見福肚喜多,不嫌身懷有孕,偉龍笑笑呵呵。”小姐不由一笑,道:“把上衣脫下來,讓我看看你的話是不是出自內心!”第二個徐偉龍說:“別說脫件上衣,就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小姐繞著看了一眼,說:“穿上吧,我知道了。”


  最後是第三個徐偉龍寫的,只見上面寫道:“花堂未拜腹隆身,一女三婿實奇聞,大家閨秀成少婦,難尋青梅竹馬情。”字寫得龍飛鳳舞,頗見功底,盧小姐卻看得滿面通紅,繼而怒道:“你好大膽子,竟敢寫出這樣的話來,快給我把上衣脫了!”第三個徐偉龍不脫,小姐便叫兩個家丁強行剝了他的衣服。盧小姐定神一看,只見他後背心有一顆黃豆大的黑痣,頓時又驚又喜,纖細的手指馬上按了上去。她不由動情地脫口而出:“龍哥哥,你後心有顆黑痣。”第三個徐偉龍聞之一驚,馬上想起了兒時的一段往事。那年他在河裡洗冷水澡,上岸後,盧玉鳳替他擦背上的水,看到這顆黑痣便道:“龍哥哥,你後心有顆黑痣。”他學著大人口氣回答說:“鳳妹妹,那有什麼不好,一痣在心,騎馬帶兵。”玉鳳說:“大人說痣在前心,騎馬帶兵,你這痣長在後心有什麼用?”他笑道:“後來居上嘛,我長大了肯定要騎馬帶兵。”但此時的他沒有回答盧玉鳳。盧玉鳳拉住他的手顫聲說道:“龍哥哥,你是真正的徐偉龍。”哪知他猛地甩掉盧小姐的手,憤憤地說:“那是兒時的事情了,現在我不敢高攀你。”說完掉頭要走。“站住!”頓時委屈得淚如雨下的盧小姐忙叫秋香抬來幔帳將她罩在中間。


不一會兒,幔帳去掉,盧小姐面對怒氣未消的第三個徐偉龍說:“龍哥哥,你再看看我。我盼了你十三年,難道你就忍心這麼走嗎?”眾人的目光又齊齊射向盧小姐,只見她滿面淚痕,猶如帶雨的梨花,更加楚楚動人。孕婦肚子也消失了,好個窈窕淑女,亭亭玉立。旁邊的丫環秋香手中,多了些細軟衣物,顯然是假裝孕婦墊肚皮的東西。原來這盧小姐是個聰明的女子,為了試出三人的真假,萬般無奈,不惜損害自己的聲譽扮成孕婦,找機會辨字看黑痣。前面兩個話說得好,但字寫得差,這說明既不是真心話,也不是真偉龍。他們圖的是萬貫家財,而不是盧小姐的人。真偉龍在這個時候的心情定會是氣憤而失望的,尤其真偉龍是讀書人,一定寫得一筆好字,再看背後,前面的人果然沒有黑痣。而第三個卻一切符合,不僅字寫得好,詩文也不卑不亢,既大方又得體。所以盧小姐斷定這個才是真正的徐偉龍。


  徐偉龍見盧小姐不是孕婦,立即明白了盧小姐的良苦用心,他驚喜萬分,兩人的手拉在了一起。眾人明白過來,也都不得不佩服盧小姐才智過人。再打量著這一對新人,男的英俊瀟灑,女的美麗聰明,真是男才女貌,天生的一對好鴛鴦。眾人都為他們高興,從心裡祝他們幸福。


  先來的兩個徐偉龍見事已敗露,於是狗急跳牆,齊齊大叫大吵:“憑什麼說我是假的?拿不出證據來,拖你去見官,鬧得你不得安生!”兩個人像是一對跳樑小醜,跳上躥下,看樣子真的要大鬧一場了。“住手!”忽聽一聲大喝,猶如雷聲貫耳,兩個無賴渾身一抖,站在那兒不敢動了。眾人一看,原來是那個算卦先生。只聽他對兩個先來的徐偉龍說:“我來拿證據給你們。”說著,他走到盧小姐面前道:“小姐的戲演得真好,連我也被哄住了,現請借我幔帳一用,讓我也來玩個戲法給大家瞧瞧。”小姐不知他要幹什麼,但還是叫秋香抬來幔帳,罩住了算卦先生。不多時,就從幔帳裡走出了一位年輕壯士,只見他身穿緊身衣褲,威風凜凜,英氣逼人。大家暗暗稱奇,互相議論:“今天真的遇到變戲法的了。”只有第三個徐偉龍見了,立刻走上前去,“撲通”一聲,雙膝跪下道:“王大俠,是您?多虧您救了我的性命啊!”


  王大俠扶起徐偉龍道:“快起來吧。”接著他就向大家講開了。


  原來這位王大俠名叫枝幹,因在家裡是老八,故大家都叫他細老八。細老八不僅武藝高強,俠肝義膽,還是一位有名的接骨郎中。那天他正在山崖上採藥,忽然聽得有響聲,抬頭一看竟落下一個人來,心裡頓時一驚,忙飛身接住,輕輕飄下,這才救了徐偉龍一命。當他從徐偉龍口裡得知一切後,既同情徐偉龍的不幸,又痛恨徐煥這個狼子野心的小人,便安慰徐偉龍不要急,慢慢去找岳父。隨後,細老八就前去找徐煥。結果見徐煥也遭人暗算,心想真是報應,眼見徐煥爛醉如泥,滿屋火苗亂竄,本只想救出無辜的瞎眼婆婆,而讓這個惡奴葬身火海算了。可想到他死了,就少了一個證人,這才將他拖下床來。待到他撲滅火種,這惡奴還在鼾聲大作,看樣子要到天明才能醒酒。於是他便把胡望扔下的衣服包起來,轉身來到屋外,安慰瞎眼婆婆。待一切安排妥當後,他施展輕功先於他們趕到了羅田縣城,又特意裝扮成算卦先生,替盧百萬算了一卦。他估計一真二假,三天內必會全到,所以把大喜之日定在初六這天。果然不出所料,三人先後來到了盧府,演了一出三婿鬧花堂的鬧劇。


  細老八講罷,轉身來到院內,眾人尾隨他來到院裡觀看。但見他將身一縱,來了個大鵬展翅,飛身上了緊靠院牆的一棵大樹。眨眼功夫,他又燕子似地輕落在地上,取下了事先放在樹上的包袱,解開來一看,竟是一套奴僕衣服和一套貨郎衣服。細老八說:“這就是他們假冒新郎的罪證!”眾人齊聲喝采,同時怒斥兩個人的卑鄙行徑。胡望見勢不妙,轉身飛逃,細老八哪能放過他?立即追了上去,一個掃腿,胡望就撲倒在地上起不來了。胡望見不是細老八的對手,只得求細老八放他一馬。細老八大聲道:“你與徐煥卑鄙透頂,為了得到盧家萬貫家財,一個殺主滅口,一個殺人滅口,前來冒認投親,簡直是傷天害理,禽獸不如,應送官究辦。”於是親手把胡望和徐煥綁了起來。盧百萬叫來幾個家丁,將二人押去了縣衙。


  押走了兩個冒牌貨,細老八又笑眯眯地對盧百萬說:“盧老爺,我要喝喜酒啦!快讓你的乘龍快婿拜堂成親吧,再不會有人來冒充了啊!”盧百萬大喜道:“好,好,多謝大俠相助,老夫要與大俠一醉方休!”盧府裡頓時鼓樂齊奏,鞭炮轟鳴,裡裡外外一片歡騰,徐偉龍和盧小姐都穿上了紅袍,在丫環的簇擁下拜堂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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