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唱戏(散文) 赵利民

前几天,有事回了趟老家,恰逢稷山县蒲剧团在我们村里唱戏,朋友们挽留我,看完戏再走,因还有别的事情,我婉言谢绝。但在回家的路上,勾起了我对小时候村里唱戏的快乐向往和回忆……

我们小时候,也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里文化生活极其贫乏,公共文化娱乐活动,主要就是唱戏、盲人(说书)宣传队、放露天电影。盲人宣传队属于县上安排,一年一个村,屈指可数,少的时候,一年两三回。多的时候,一年四五回;放露天电影,开始是县上,后来属于公社安排,轮流在各村放映,每月一两次;唱戏,属于村里出钱请剧团,条件好的村,一年顶多能唱三四次。条件不好的村,村里没收入,可能两三年都不唱一次。我们村常年干旱少雨,在周围各村属于条件不太好的村庄,但村民们对看戏情有独钟,基本每年都能请剧团唱一两次。唱戏,村里除了支付剧团的费用外,还需管戏班人员吃住。好在戏班子成员都生于农村,走南闯北,习惯了天当被、地当床,对吃住并无过分苛求,村民不住的闲置房屋都可将就。吃饭,以前派饭,后来村里给剧团些米面油,人家自己开火做饭。

在我们老家,每逢村里唱戏,是全村人非常荣耀的事情,提前通知亲戚们,到我们村看戏;提前收拾家里卫生,磨面、买菜,到时候好饭、好菜,招待看戏的亲戚们;提前到舞台下划线占地方,好让亲戚们占据有利位置,看好戏。到了唱戏的时候,天还未黑,村民就早早吃完晚饭,带上亲戚,急匆匆地扛着长凳,拿着椅子,到舞台下座位上,静等锣鼓喧天。舞台下早已摆满了小马扎、椅子、长板凳等。早有村民在观望、唠嗑,所谈论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家常事。小孩子则台上台下猴子一样又蹿又跳,偶尔扮着鬼脸。大姑娘小媳妇细心梳洗打扮,小伙子们也打扮得精精干干,格外精神。对村民而言,看一场戏如同过一次小年,抢不到好位置,会落下遗憾。靠近舞台的地方很快被抢占,晚来者不得不雁序后排,一些顽皮的孩子甚至爬到围墙上、房檐上和旁边的树枝上。

也许是家庭经济困难,生活所迫。从我记忆起,我父亲,从不爱看戏,每逢村里唱戏的时候,他很少去舞台下看戏,不是忙于家务操劳,就是忙于地里庄稼;我母亲好像对看戏也不十分感兴趣,亲戚们来的一般多是妇女和孩子们,出于礼节,招待亲戚,迎来送往。母亲除前去陪同亲戚们看好戏外,就是千方百计,做些可口饭菜,安排好亲戚们的生活;倒是我们这些孩子们,不管看得懂,看不懂,场场必到,次次必去,回回必看,从不缺席。因为唱戏那几天,不仅得到了精神娱乐,日常生活也大为改善。其实,对于孩子们,看戏是其次的,吃零食才是最重要的。每到唱戏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小商贩都聚集在戏台下面,为了不在亲戚们面前显得寒酸,父母会给我们一些零花钱,让我们解馋。何乐不为!

说起唱戏,老百姓津津有味,话说我们村,每次唱戏,老天爷大小总会下些雨,于是每到天气干旱的时候,就有些村民开始念叨,村里该唱戏了。还有人说笑话,古代有三个残疾人跛子、聋子、瞎子搭伙去看戏。因不想看,各根据自己的生理特点,说出了不想看的理由。跛子说:“地不平,咱回去。”聋子说:“乐器不响,咱回去。”瞎子也说:“灯不亮,咱回去”。还有个村,平常比较爱唱戏,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灯一直发不着(以前,唱戏靠发汽灯照明),于是,有人编了个顺口溜:“某某村,爱唱戏,舞台下面一片黑”。

唱戏时,舞台后部挂着一道布幔。布幔后面除了摆放道具,还用于演员换衣补妆。对孩子们来说,那里永远是个神秘的地方,因此总想溜进去看看,常常会招来家长的一阵责备。好在村民对此并不在乎,看戏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

我们这儿属于山西省南部,时兴蒲剧,唱戏一般短则三天、长则五天时间,中午、晚上各一场。村里唱戏,老百姓看的比唱的更喧嚷热闹。看戏的乡亲们,被一种激动的心绪涨满情怀。唱的投入,看的痴迷。整个村庄被锣鼓点儿敲热了,“咿咿呀呀”的韵致弥漫漾溢着。

剧团演出的剧目绝大多数都是花好月圆、陈年故事;才子佳人、旧时情怀的老戏,如《三娘教子》《窦娥冤》《西厢记》《杀狗》《送女》《铡美案》和《法门寺》等。这些戏是剧团最为传统经典的剧目,尽管村中老少对此耳熟能详,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有的能哼唱整段戏词,甚至能对每一句唱腔、每一个动作说出子丑寅卯,但它们如同一首首山歌,百听不厌。夜色渐深,演出接近尾声,那些爬到院墙和树枝上的孩子们,早已偎在父母爷爷奶奶怀中睡着了,但村民们似乎意犹未尽。他们主要看得是戏曲背景、服装、道具,人物表演,唱腔等等。人常说:“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对他们而言,剧团的演出,犹如冬夜篝火,不仅温暖了寂寥的村庄,也满足了一年的渴望和精神需求。几日来,整个村子都沐浴在热烈的气氛中。演员激情迸发地戏中演出,村里人酣畅淋漓地如戏中人般生活。戏中戏外交相辉映,水乳交融。戏曲唱过之后,村子有滋有味、有声有色!你便知道了村庄为什么活力永恒,生机盎然!

我小时候,对戏剧也是一窍不通,只是听老年人讲些戏曲故事情节,断断续续,一知半解。后来,看戏有了电打字幕,通过看字幕,对戏剧内容有了大致了解,没有字幕的戏曲,我一概不看。再后来,村里唱戏,开始买票,一些年轻人不想买票强行进场,舞台戏院门口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现象;一些老实人,没钱买票想看戏,只有等到戏剧快散场的时候,看“解放戏”(到快散场的时候,一般最后一场,大门打开,随便进入)。

我从老家回来的第二天,一个朋友给我发了那天村里唱戏的舞台下看戏的图片,舞台下的没有了我们小时候人山人海,欢声笑语的场景,观众只有区区几百人,颇显冷落。我估计大概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其一,手机、电视、电脑的出现,部分代替了这些唱戏的娱乐。过去人们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收音机、录音机还是后来才有的,人们整天的工作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现在,随着网络等电子产品的普及,想看唱戏的在手机、电脑上一搜就出来了,想看什么有什么,还不用出远门,甚至刮风下雨在家没事的话也可以随便看;其二,人们的娱乐活动多样化,新农村建设的越来越好,各种基础设施也配备齐全,广场舞、棋牌室、健身操、图书室、瑜伽、老年活动中心等文化活动多种多样,人们对戏曲的兴趣不像以前那样。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人,大多喜欢歌舞管乐,对戏曲不再像以前那样如痴如醉。其三,如今中年及年轻人许多陆陆续续都去城里外出打工,随着人们打工,孩子们到城市上学,父母也去城里帮着带娃的不在少数,留在村里的人相对减少,此时在村里看戏人少,自然也在意料之中。

可能是我离家较久,所以回忆变得异常珍贵。不管怎么说,老家的村两委还是给大家办了件好事,看戏的人,得到了实惠,乐呵呵的看了戏 ,身心得到了享受,丰富了村民们的精神文化生活,促进了村里的精神文明建设。我的心情像是珍稀的古董,经过时光的深藏后包了浆,再回味竟觉得是如此宝贵。

2020年10月8日早上 写于侯马


赵利民,男,汉族,1963年生,山西省稷山县人,爱好写作。多次在《作家》《山西日报》《作家联盟》《咱们村》《今日头条》《简书》《乡土作家》《生活晨报》《山西农民报》《作家新干线》《百家号》《郁江文艺》《金石文学》《汾河家园》《绛州文学》《山西人口报》《大同矿工报》《洛阳人口报》《枣花报》《后稷文苑》《侯马报》《侯马作协》《稷人说稷》《稷山文艺》等报刊、公众平台发表小小说、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现任山西省侯马市城市发展投资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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