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木門

我的家鄉在華北平原,小村簡樸而寧靜,雖然十歲出來讀書回去甚少,但家鄉始終是我溫暖的記憶。

每次想到家鄉,最先憶起的就是家鄉的木門。那時候家家戶戶木門守院,條件不同,喜好不同,家家戶戶的大門也各式各樣。

我家就是兩扇木黃色的大門,又高又厚,大人推起來也要費點力氣,我到3歲才能推門,開門就順著門縫拼命去拽,而關門是先虛掩好,用小屁股使勁去撞,撞啊撞啊,聽到咣噹一聲,就是關好了。現在想起來,為了自由的玩耍,俺那時候真是頗費力氣呀。

門框下部是高高的門坎,有30釐米吧,每次進出都要費很大力氣抬腿,6歲之前,我常常有拿刀砍掉它的衝動。據老爸說門是榆木的,很多年前伐了木材扔到水裡,浸泡幾年後撈出來晾乾,然後找木匠開始做門。我家的門,從有想法到用上新門,大概用了5年時間。

那時候的日子真的很慢,想要做副門,都要五年。而現在,電腦上找圖設計,然後機器一頓咆哮,5天足矣。

而我,真的說不清,是過去的慢好,還是現在的快好呢!


故鄉的木門


小時候喜歡去街頭的姥爺家玩,坐在大門檻上,姥爺會給我一點吃的,邊吃東西邊聊天,哎,雖然只是饅頭之類,但真的特別好吃,現在回憶起來還有那股香甜的味道,那個時候感覺真的好幸福。

姥爺家的大門是黑色的,比我家的大一倍,門上有很多圖案,黑黝黝的,現在依稀記得好像是一些吉祥物吧,門又大又厚,印象中大門一直開著的,可能一般人都推不動。門外是兩個石獅子,經過多年的摩挲,已經光亮無比,散發著歲月的光澤,我淘氣,總是往獅子嘴裡放土塊,姥爺偶爾會笑著制止,不疼不癢的話語,我才不管他,越說我越放……

大門有些許損壞,家裡從來沒人說起門,聽人說是“四人幫”時弄壞的。因為姥爺家被劃為地主,在那個時代,是人人批鬥的對象,其實只是勤勞致富而已,被抄家之後,姥姥鬱郁成疾去世,我的母親剛剛8歲。唉,想起來總是一聲嘆息,即使母親現在七八十歲了,還是很渴望關愛,這和過早失去母愛有很大關係。每個時代,都有它的印記吧,我無從評判對錯,卻真的遺憾很多事。


故鄉的木門


隔壁的張奶奶家是一所土坯房子,小小的、低低的,大門是兩片薄薄的木片,門上滿是木頭的碎屑和紋路,有的地方已經開裂,似乎用手一扣,就可以撕開。張奶奶的頭髮總是梳得一絲不亂,挽到腦後成一個小小的纂,用一個細細的網罩罩住。藍色的大襟襖,一年四季都在穿。幸虧她一直那麼幹淨利落,不然我真的以為她一年也不換衣服。張奶奶是舊時的小腳,每天走路顫顫巍巍,那樣子很像從舊電影走出來的。

張奶奶有兩個兒子住在前面的街上,每天都看到他們過來。每次一來人就聽到她家木門吱吱呀呀的響,再過一會就看到張奶奶笑著出來送孩子們,看到街上玩耍的我,也會笑眯眯的說:娃啊,回家啊,再晚就沒有飯吃啦,再晚野鬼就來吃了你!我開始真的有點害怕,後來幾天都沒遇到野鬼,就置若罔聞了,我才不信她的話。

我對張奶奶說,你家大門好響啊,修修吧。張奶奶笑而不語。直到人近中年,我才理解了她:老人渴望熱鬧、渴望關懷,尤其是兒孫膝下的感覺。這吱吱呀呀的門聲,就是在給張奶奶報喜:孩子們來看你啦!孩子們來看你啦!她怎麼捨得修理掉這個“吱呀”!


故鄉的木門


還有一些人家的大門很淺、很薄的樣子,似乎用力就會推倒。大人們說孩子淘氣不敢用好的材料,或還要攢錢給兒子娶媳婦。總之,好像他們幹什麼都是為了我們小孩子。

父母之於孩子,也確實如此,他們不比今天的父母會拼盡全力養育孩子,但同樣給孩子提供最好的關愛。

這些年出去旅行時,遇到過很多更古典、更氣派的木門,但它們是陌生而冰冷的,沒有屬於我的那種親切。家鄉的木門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磅礴大氣的鐵門,樣式新穎開關方便,汽車都可以自由出入。可是,我依然懷念舊時的大門,因為那道木門裡,藏著我幸福快樂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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