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麥地,他和她在這裡春宵一刻;如今歲月依舊,物是人非
一
城市東部,高樓環繞之中有一片麥地。麥地平整寬闊,周邊長著兩排楊樹,兩排楊樹之間是供人行走的土路,最外側是公路及人行道。正是春暖花開之際,麥地綠意盎然,微風吹過,空氣清新。
傍晚時分,一輛灰色小轎車停在路邊,走下一男一女。兩人手牽手邁向楊樹之間的土路,緩步前進。偶爾兩人會停下腳步,依偎在一起看著廣闊的綠色麥田。夕陽西下,天空漸漸黯淡,綠色一步步融入黑暗之中。
男女摟抱在一起,靠著裡側的楊樹,互相親吻撫摸,寬衣解帶,動作幅度逐漸變大,不久又漸漸變小,而後歸於平靜,只剩微風扶動麥苗的低吟。
男女回到車上,女人幽幽的說:
“這片麥地,等麥子熟了就不存在了。”
男人不解的看了女人一眼,發動汽車準備離開。女人又說:
“這片麥地,要蓋樓了。”
男人扭頭看了看黑暗中的麥地,空蕩蕩的,異常平靜。男人關心的對女人說:
“回家吧。”
男人回到家,看著熟睡的妻子和兒子,溫柔的一笑。女人回到家,看到進入夢鄉的母親和女兒,腦海閃過依舊出差在外的丈夫,走向洗手間。
此時,夜正黑。
躺在床上的男人和女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麥地,那片給他們帶來愉悅的快樂之地。
二
他和她曾是戀人。
他們是在QQ剛剛普及的時候認識的。那時他們都剛畢業不久,他在一個設計院工作,常常出差,她在一個律師事務所工作,單調無聊。
某一天,他用QQ搜索,搜索到了一個名叫“飄逸”的女孩,於是便加女孩為好友,從此兩人開始了熱火朝天的聊天。
那時的手機還只能發發短信,打打電話。他的諾基亞手機,每天都隨時揣在身上,拿在手中,時刻進行著短信的接收和發送。只要熟悉的“滴,滴”聲響起,無論何時何地,他都及時打開手機,馬上回復短信,同時臉上浮現出滿意的微笑。
即使是在出差現場,他躡手躡腳沿著鋼廠坎坷的小路去調試設備,也會邊走路邊發短信,練就了一心二用的絕活。同事楊姐取笑他,是不是戀愛了,都著魔了。是啊,對於第一次陷入戀愛的人來說,又有誰不著魔呢!
網戀了有兩個多月,他出差回來,兩人相約見面。
是他去找的她。在她住處附近的小飯館裡,他們談天說地,跟多年好友一般。她皮膚很白,個子高挑,表情略顯緊張;他心裡也很緊張,畢竟這是第一次真正的戀愛。
他們對對方的印象都還不錯,因此便繼續熱聊,持續約會。
一個月後,她去找他。
在他的住處,他們越聊越興奮,不知不覺竟已到了晚上。他真心誠意的挽留她住下,保證不會打擾她。她猶豫良久,終於答應了他的請求。
晚上,他躺在自己的單人床上輾轉難眠,畢竟隔壁地板的床墊上躺著她呢。
深夜,他難以抑制內心的狂躁,便問她害不害怕。她輕輕咳了一下,悄悄說“有點”。
他輕輕的下床,心砰砰亂跳。他走到她的房間,陪她躺在床墊上。
這天晚上,真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三
兩人甜蜜相處了大半年時間。這是不負光陰不負卿的大半年,也是年輕時代最值得回憶的大半年。
後來,由於他常年出差在外,兩人漸漸聯繫少了。而一旦感情出現裂痕,彌補基本都是無濟於事。
那天,他獨自喝了很多二鍋頭,以便正式告別過去,重新開始。在他躺在床上哇哇嘔吐的時候,他的的確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
此後,他依舊常常出差,也陸續相親了很多次,但無一成功。家裡父母著急他的婚姻大事,不是找風水先生給他算卦,就是拜託別人給他介紹對象。而他自己也很著急,畢竟年紀大了,在合適的年齡段就該做該年齡段的事情,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但有些事情卻不是著急可以解決的,尤其是找對象。
這天,他收到了一封郵件,是來自她的問候。
她問他最近忙麼,過的還好麼。
他很激動,這是他們分手四年後再次有了聯繫。
他和她熱烈的聊天,也得知了她的近況。她現在有男朋友,但男朋友經常出差,很是無聊,於是便想起了他。
他當然對她還心存幻想,畢竟她是他的第一次,也是他註定會銘記一生的人。
他去了她租房的地方。在這裡,他和她重續前緣,度過了幾次浪漫的夜晚。
一段時間後,她不再理他,好似人間蒸發一般。他也忙於工作,漸漸將她封裝於心底,不再頻頻觸及。
四
又過了八年,他的孩子已經四歲了,正在上幼兒園。
人到中年,他一邊工作,一邊輔導孩子學習,每天忙的不亦樂乎。
某一天,正在上班的他收到了一封郵件,只看了一眼發件人,他便剎那間愣住了,又是她。
她依舊問他最近忙麼,過的還好麼。
他禮貌的和她聊天,詢問彼此的近況。她也有自己的孩子了,也是四歲,也在上幼兒園。
星星之火,可以燃起滿腔激情。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晚上,他駕車來到了她工作的地方。相比曾經,她略有發福,儼然一個成熟的少婦。
他和她相約於一個連鎖酒店。在這裡他們互訴衷腸,依舊敞開心扉。
好似乾柴烈火,他們盡情放飛著自我,溫暖著彼此,融化著激情,昇華著情誼。他們是熟悉的,他們是默契的。
後來,城市東部的那片麥地被挖土機和吊車佔據了,這裡不久就會拔地而起座座高樓,住進一戶戶人家。
而只有他們知曉,這裡曾經綠樹成蔭,這裡曾經麥浪滾滾,這裡曾經是一片青紗帳,這裡曾經是一塊幸福地。
如今,這裡今非昔比,曾經的激情相約,也已經了無痕跡。
“走吧,以後不來這裡了。”他拍拍她的肩膀。
她默默的隨他離開。
在車開動的一剎那,她再次扭頭望向那片麥地。
挖土機靜靜的矗立在那裡,它將剷除一切陳舊的過去,創建一個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