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末群雄系列之呂布（尾聲，其一）
煮酒論英雄，且談三國人物。
呂布重大事件之十二——兵力來源
呂布入主兗州，是一次突然襲擊，在曹操全力向徐州陶謙傾瀉復仇怒火時，呂布被張邈、陳宮為首的反曹勢力迎接到兗州。對於兗州本土勢力反曹的原因，筆者在張邈篇已經分析過，這裡就不重複了。簡單來說，既有張邈與曹操之間必然的反目，也有曹操因經驗不足、舉措不當造成的失去人心。這裡不贅述，咱們還是聚焦於呂布。
眾所周知，呂布自從長安出逃以來，輾轉袁術、張楊、袁紹各處，因為種種原因都不能長久，為躲避袁紹追殺，呂布只能二次投奔張楊。在這種落魄狀態下，呂布根本無從發展自己的力量。然而呂布能夠被張邈、陳宮迎為兗州牧，必然不可能只是個光桿司令，否則張邈自己就出頭了。那麼呂布的力量從何而來？
當然是好兄弟張楊。呂布從袁紹處出逃，路過陳留與張邈結盟，然後二次投奔河內張楊，之後才被張邈迎接至兗州。
當時的天下局勢大致可分為三個陣營：袁紹派，包括曹操、劉表等；袁術派，包括公孫瓚、陶謙等；關中派，即把持朝廷的李傕、郭汜等。而張楊、張邈這些只佔據某個郡的小諸侯，時局所迫也不得不選邊站。張楊是董卓提拔，自然屬於李傕派，張邈地處兗州，自然要跟曹操的老大哥袁紹同一派。但這種陣營劃分只是粗略的，並不存在嚴格界限。當張楊保護呂布而拒絕李傕時，張楊自然就不再是李傕派的人；而張邈跟袁紹激烈對立，屢次被曹操保護時，也不可能跟袁紹一條心，進而為自保又反叛曹操。講這麼多，就是想說，呂布在入主兗州時的兵源有兩個，一是河內張楊，二是陳留張邈。
有一點需要大家注意，以諸侯的角度，呂布陣營在正史中留下姓名的武將非常多，在同時代眾多“銀牌選手”當中，是最特殊的存在。張遼、高順自不必說，成廉、魏越（筆者認為與魏續實乃同一人）也在大破黑山軍的戰役中有出色表現。以至於《三國演義》裡羅貫中給呂布陣營安排了“八健將”的設定，而除臧霸之外的七人在正史中也確實是呂布部將，可見呂布手下武將人才充沛。
除張遼、成廉、魏續（越）三人外，其他包括高順在內的武將都無法確定加入呂布麾下的時間。其中能確定郝萌是河內人，曹性又是郝萌部將，可見郝萌在呂布集團地位很高。而郝萌敢於反叛呂布，可見郝萌很可能是呂布在河內期間加入的。“八健將”中的兩個人是上下級關係，而且上級出身河內，足以證明張楊為呂布出了很大力。
方才主要為大家講一下呂布作為諸侯，其核心團隊的起源於構成，對呂布能迅速襲取兗州的背景進行介紹。
除臧霸屬同盟性質，其他人都是呂布部將
呂布重大事件之十三——濮陽大戰
興平元年（194），當曹操全神貫注地向陶謙復仇時，兗州變天了。
《三國志·張邈傳》載：興平元年，太祖復徵謙，邈弟超，與太祖將陳宮、從事中郎許汜、王楷共謀叛太祖。
憑藉這些人的支持，呂布迅速攻城略地，整個兗州只有鄄城、東阿、範縣三座城還忠於曹操。呂布知道曹操在徐州必然會回救，於是呂布率領主力進駐濮陽，等待與曹操決戰。
曹操聽聞呂布屯兵濮陽，故作鎮定地表示：“呂布不派兵據守亢父、泰山險要處，卻在濮陽屯兵，我一看就知道此人是個草包啊！”其實曹操說這種話，主要目的在於穩定軍心，畢竟老家被人端了，將士人心惶惶，自己如果再表現得很焦急會更打擊士氣。至於什麼險要，明眼人都知道，兗州地處中原腹地，想進攻的話道路千萬條，並不存在真正意義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
曹操心裡也很急，主動權不在自己手裡，又必須進攻，那麼呂布與曹操首次正面交鋒戰況如何呢？
呂布在濮陽早早做好迎戰準備，並且在城西四五十里的地方分兵紮營互為犄角。曹操在夜裡偷襲營寨，呂布軍早有準備，雙方廝殺至清晨，曹操軍才攻破營寨。就在曹操以為勝負已定時，呂布親自率領援軍趕來，曹操軍只能挺著疲憊的身軀繼續作戰。
《三國志·典韋傳》載：布有別屯在濮陽西四五十里，太祖夜襲，比明破之。未及還，會布救兵至，三面掉戰。時布身自搏戰，自旦至日昳數十合，相持急。
日昳指下午一到三點鐘，也就是說曹操軍從半夜一直打到下午都沒能脫戰，呂布軍因為是後期參戰，體力自然大大佔優。加上呂布親自上陣衝鋒，自然士氣高昂，曹操軍逐漸處於下風。如果不是典韋披著兩層鎧甲，有如天神下凡般連續投擲手戟逼退呂布軍的攻勢，曹操恐怕在這第一回合就交代了。兩軍打到傍晚時分，雙方都筋疲力盡，曹操這才有機會撤退。
時間拖得越久，對缺少地盤的曹操就越不利，於是曹操迅速集結部隊再次攻打濮陽，雙方第二回合開打。
呂布命城中大姓田氏寫信，詐稱願做內應幫助曹操。曹操覺得呂布只會逞匹夫之勇，於是親自帶兵在田氏迎接之下進入濮陽城中。剛進城看見東門著起火來，曹操便要撤。這時呂布軍伏兵四起，圍著曹操軍一陣廝殺。亂軍中曹操被呂布軍的騎兵抓住，這些人不知道曹操長什麼樣，就問曹操：“曹操何在？”曹操趕緊回答：“那邊騎黃馬的人，看見沒，就是他！”
《獻帝春秋》載：布騎得太祖而不知是，問曰：“曹操何在？”太祖曰：“乘黃馬走者是也。”布騎乃釋太祖而追黃馬者。
《三國志·武帝紀》載：（曹操）遂進軍攻之。布出兵戰，先以騎犯青州兵。青州兵奔，太祖陳亂馳突火出，墜馬，燒左手掌。司馬樓異扶太祖上馬，遂引去。
這時三面城門緊閉，只有剛進來時的東門開著，但已經燃起大火。曹操顧不得許多，冒著大火衝出城門，左手被燒傷。多虧接應部隊及時趕到，軍司馬樓異把曹操扶上馬，這才驚險脫逃。第二回合呂布再次獲勝。
連續兩次戰敗，曹操陣營軍心大亂。記得後來關羽被呂蒙偷襲荊州後，關羽是怎麼敗亡的嗎？當時關羽正與徐晃對峙，聽聞江陵城破趕緊撤軍回救。結果數萬大軍在返鄉途中不斷逃散，最終這支關羽訓練多年的精銳之師幾乎全部逃光，在麥城突圍時僅剩數十名騎兵。
曹操此時的境遇與後來的關羽何其相似：後方被偷襲，本土存在強大的反對勢力，本軍士氣極為低落。要說兇險時刻，莫過於此。
《三國志·武帝紀》載：未至營止，諸將未與太祖相見，皆怖。太祖乃自力勞軍，令軍中促為攻具，進復攻之，與布相守百餘日。
這段記載重點在於前半句。這句史料並非指因為戰場混亂，部將找不到曹操而感到害怕，而是在說，曹操返回本軍大營的路上許多統兵大將竟然沒有主動迎接，這引起曹操以及身邊將士的恐慌。“諸將未與太祖相見”這句話的主語是諸將，“未與”而非“未能”，表明是將軍們能夠去迎接卻沒有去。
史料沒有載明這些沒有接應曹操的將領姓名，但無論如何這個現象表明曹操軍內部已經到分崩離析的臨界點，如果再敗一次，曹操的部隊將做鳥獸散。曹操能夠成大事，關鍵的一點在於能屈能伸。這個時候曹操果斷放下主公的架子“自力勞軍”，親自到各支部隊營中走訪慰勞將士，此舉不僅在於激勵士氣，更在於穩定軍心，用最大的努力做將領的思想工作，擺出足夠的誠意讓他們繼續為自己效力。
為了不讓將士胡思亂想，打消逃跑念頭，曹操下令趕緊準備攻城器械，第三次進攻濮陽。這次曹操沒有落敗，而是跟呂布打得有來有回，雙方僵持足足一百多天。
曹操的部隊沒有潰散而能夠繼續堅持的原因，主要有三點。
其一，曹操尚有三座城池做根據地，比起後來的關羽還是稍強些。有城池做依託，不至成為無根之草。
其二，曹操手下的核心團隊沒有散。跟隨曹操出征徐州的重要部下里沒有人叛逃，這顯示了曹操強大的個人魅力。
其三，曹操有強大的外援。這個外援自然是袁紹，根據相關史料，“名亞晃等”的大將朱靈就是在此期間帶著袁紹的援兵前來，而且臧洪更被袁紹任命為東郡太守。濮陽就位於東郡，即便袁紹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意思，但也明顯有傾向性，自然對曹操幫助很大。朱靈與臧洪筆者都專門介紹過，感興趣的朋友可以找來閱讀。
經過三回合後，呂布與曹操轉向相持階段。
呂布重大事件之十四——兗州鏖戰
曹操與呂布的爭奪波及整個兗州，加上蝗災嚴重，已經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史料記載，程昱在緊急情況下為曹操籌措軍糧，當中就混雜著許多“人脯”。軍中乏糧自然沒法打仗，曹呂兩軍暫時罷戰。
呂布沒有把曹操迅速滅掉，隨著時間推移，局勢對呂布將愈發不利。因為呂布雖然被推舉為兗州牧，但他對內政一竅不通。而且呂布在兗州並無根基，靠的是張邈、陳宮等人的支持，名義上呂布為首，實際上三人更像是合夥關係，呂布在兗州並沒有足夠的權威與號召力。計劃順利一切好商量，可如果遇到挫折，各方就會產生矛盾。加上曹操手下人才濟濟，又擁有袁紹這個強大外援，局勢的天平逐漸傾向曹操。
《後漢書·荀彧列傳》載：二年，陶謙死，操欲遂取徐州，還定呂布。彧諫曰…操於是大收孰麥，復與布戰。布敗走，因分定諸縣，兗州遂平。
這段史料講的是興平二年，陶謙去世不久，曹操與呂布仍然僵持不下，曹操便打算先趁徐州空虛攻取之，回頭再戰呂布。這表明曹操當時對呂布並不佔上風，也沒有信心擊敗對方，所以心中打起退堂鼓。多虧荀彧為曹操分析利害，諫言務必堅持下去，曹操才打起精神繼續跟呂布死磕，並最終趕走呂布收復兗州。
可見，強如曹操者，面對呂布也有心裡發虛的時候，就知道呂布雖然做人有很多硬傷，但打仗這方面，真的是一把好手。但正如筆者上面提到，曹操擁有人才、內政、外交多方面優勢，時間拖得越久對呂布越發不利。
興平二年（195）春，曹操進攻定陶。呂布的濟陰郡太守吳資頑強防守，加上呂布及時趕到，兩面夾攻，擊破曹操軍。當年夏，曹操又發兵進攻鉅野，呂布部將薛蘭、李封敗逃。由於薛李二人敗得太快，呂布帶兵救援都來不及，氣得呂布當場斬殺薛李二將。
《三國志·武帝紀》載：布覆從東緡與陳宮將萬餘人來戰，時太祖兵少，設伏，縱奇兵擊，大破之。
這場鉅野之戰，便是曹呂雙方爭奪兗州的決戰。且說呂布斬殺薛蘭、李封之後，與陳宮帶領大軍反攻，曹操“設伏，縱奇兵擊”大破呂布，具體是怎麼回事呢？
據《魏書》記載，當時曹操軍正四散收割麥子，大營裡只剩不到一千人。為防止呂布進攻，曹操讓婦女也穿上盔甲舉著旗子到土牆下虛張聲勢，把營中能用上的人全都派去防守，使得遠處看上去曹營內士兵很多。
曹操營寨西邊有一處堤壩，提拔南面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呂布擔心樹林中會有伏兵，於是沒敢輕舉妄動，而是帶著部隊在曹營以南十餘里的地方紮下營寨。呂布的對策倒也無可厚非，畢竟曹操剛打了勝仗奪取鉅野，兵力並不少，只是呂布情報工作做得不及時，沒發現曹操大營此時的空虛。
呂布軍修整一夜，第二天再次挑戰曹操。然而曹操的部隊不僅已經收完麥子回營，還真的設好了埋伏。呂布向曹操營寨發起進攻，曹操只派少量部隊引誘，且戰且退，把呂布軍引入伏擊圈。等到時機成熟，躲在堤壩後的曹操主力軍迅速跳出來包抄，把呂布殺得大敗虧輸，狼狽逃回營中。
呂布此戰損失慘重，當晚就放棄營寨撤軍，曹操趁勢再攻定陶，獲勝後分兵攻略其他諸縣。連續戰敗，更重要的是麥子都被曹操趁勢收割，缺少糧草的呂布無力支撐，大勢已去。呂布只得向東投奔徐州的劉備，歷時大半年的兗州爭奪戰宣告落幕。
曹操與呂布的戰爭跟劉邦與項羽之間頗有幾分相似，儘管呂布水平肯定與項羽有差距，但不妨簡單比較一下。
共同點是呂布與項羽都是武將類型，戰爭初期佔據巨大優勢，逐漸被擅長智謀的對手翻盤，而且都是在不斷獲取單次戰役勝利的同時，卻不斷被對手削弱。曹操和劉邦就像打不死的小強，不管如何慘敗如何狼狽，總能迅速恢復力量反攻，而呂布和項羽卻因為一場大敗就斷送了全盤。
再次強調歷史上的呂布肯定跟項羽有差距，這裡只是列舉一些相同點。不難看出想做諸侯，想逐鹿中原，僅靠軍事才能是遠遠不夠的。在兗州爭奪戰期間，呂布多次擊敗曹操，不論用計謀還是正面對決，呂布都是勝利次數更多的人。這也是曹操始終把呂布作為心腹大患看待的原因，即便後來曹操實力遠強於呂布，仍然執意把消滅呂布視為最優先目標。
曹操
呂布沒能擊敗曹操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兩人對比的話，除了武勇方面呂布佔優，其他各方面都不如曹操。而且要比匹夫之勇，曹操手下一眾猛將也未必弱於呂布。曹操一生有許多勁敵，袁紹、劉備、孫權甚至馬超，都給曹操製造過非常大的威脅，而讓曹操感受到滅頂之災滋味，不止一次產生逃避念頭的，恐怕只有呂布了。
呂布不愧為漢末三國的混世魔王，走到哪都會攪動當地格局。逃到徐州後呂布當然也沒閒著，與劉備之間主從關係轉變稱得上歷史奇觀，下一期，將為您繼續講述呂布的故事，感興趣的話敬請點擊關注吧，您的支持是我持續更新的最大動力，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