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庸之妻》:女性意識的覺醒,是頹廢深淵中綻放的希望之花

文 | 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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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庸之妻》:女性意識的覺醒,是頹廢深淵中綻放的希望之花

提到日本作家太宰治,很多人都會想起《人間失格》這部作品。

作品中那句充滿頹廢色彩的"生而為人,我很抱歉"更是在國內掀起了喪文化的高潮;在這種喪文化的追尋中,太宰治的更多作品也被廣大讀者熟知,譬如:《斜陽》《逆行》等經典作品。

在眾多作品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當屬他的短篇《維庸之妻》,這部作品雖然不如其他作品的知名度高,但卻是太宰治戰後作品的優秀代表作。

作品講述的是:一位本該在家相夫教子的賢惠妻子,卻因為丈夫欠下酒館鉅債,迫不得已選擇離家前往酒館打工還債的故事。作者太宰治藉助這對夫妻的前後改變,深刻揭示了在生與死的強烈衝突中,分別造就的人格覆滅和意識覺醒。

這篇作品的創作時間,正值日本戰敗時期;在這期間,作者太宰治也親眼目睹了戰爭前後社會秩序的混亂和價值體系的崩潰,並把最直接的感受融入到作品中。

所以,讀這篇作品,既能感受到男性群體因飽受時代裹挾而產生的痛苦和掙扎,又能看到女性在命運桎梏中對未來的期許和憧憬,而兩者在碰撞中也催發了女性的突破性成長。

在價值體系崩塌的大環境中,生命旅程也註定有著重重困境。接下來,我便從時代背景衍生的三大困境入手,來分析女主阿幸是如何在頹廢社會的無底深淵綻放希望之花的;並結合閱讀理解,談談自己的感悟。


【家庭結構的困境:因社會價值體系崩塌丈夫成為頹廢主義者,阿幸被迫扛起家庭重擔,引發自我意識覺醒】

太宰治創作《維庸之妻》的時間是1947年,正值日本戰爭失敗時期。

戰爭的失敗,讓日本經濟步入了嚴重的蕭條期,人們深深信仰的天皇制度也隨之塌陷;社會秩序的混亂和價值體系的瓦解,讓失去信仰的人們也從熾熱的理想主義墮入虛無主義的深淵,變得消極頹廢。

阿幸的丈夫大谷先生便是其中一員。

大谷先生本是出身於名門望族,屬於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年輕輕輕的他不僅身份顯赫,更憑藉滿腹才華成為日本著名詩人,受盡眾人追捧和喜愛。

但隨著戰爭的開始和結束,大谷整個人也發生了急劇的改變:曾經的他為人儒雅,如今卻成了醉生夢死的酒鬼;曾經的他身份顯赫,如今卻成了不擇手段的小偷無賴。

他有溫柔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子,卻從未盡過身為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他有滿腹學識可用來謀生,卻整日沉浸在不同女人的懷抱苟且活著。

即便意識到自己行為荒唐,想結束生命,卻覺得神明用強烈的力量在阻止他;當他從痛苦中清醒,渴望好好活著的時候,卻又因為找不到自我價值而再次流露出自我毀滅的意識。

當自我信仰和價值體系全部被毀滅,人類也會因本性的恐懼油然而生出強烈的負罪感和虛無感;大谷這個角色的狀態轉變,便是身為沒落貴族的太宰治對自我心理的深刻演繹,也是二戰後日本民眾所呈現絕望和痛苦的真實狀態。

《維庸之妻》:女性意識的覺醒,是頹廢深淵中綻放的希望之花

在時代洪流的裹挾中,是選擇痛快的死還是隱忍的生,也成了《維庸之妻》這篇作品重點探討的問題,而問題的答案便藏在妻子阿幸的人生選擇中。

阿幸出生於平民家庭,所遵循的是相夫教子的舊社會理念。

即便自己的丈夫大谷不負責任,但她卻任勞任怨,從未有過指責和抱怨。

這時的阿幸,是將自己命運完全交付在丈夫手中的;可當自我價值和存在意義不再屬於自己時,自身也就喪失了身為生命個體的獨立性。

所以,當孩子生病的時候,她不敢朝丈夫要錢;當丈夫不願承擔家庭責任時,她也只能忍氣吞聲;即便日子艱難到需要朋友接濟來維持時,阿幸也始終不曾有所作為和改變。

由此也可見,男權主義的存在不僅從行為上壓迫著女性的地位,更從思想上荼毒著女性的價值觀。我們常說:置之死地而後生,同樣的,若要擊破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則需要強大的外力對內心進行猛烈的衝擊。

而這份衝擊,則是酒館夫婦決定向警察舉報丈夫偷盜。

丈夫大谷因為欠下酒館鉅債,導致酒館夫婦不得不追到家中討債;為了不讓夫婦兩人報警,保護好丈夫的名聲,阿幸只好用幫酒館打工的方式,替丈夫還債。

這個決定,意味著阿幸將從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婦身份中脫離出來,開始與社會產生聯結;雖然這是因為丈夫的胡作非為而被迫做出的決定,但身為柔弱的女子卻以勇敢的方式來解決丈夫製造的困境,這就已經代表了家庭地位的明顯轉變。

《維庸之妻》:女性意識的覺醒,是頹廢深淵中綻放的希望之花

阿幸雖從未打過工,但在酒屋做女招待的她卻格外受歡迎;相比於以往沉悶單調的生活,阿幸也由衷地體會到了人生的意義,併發自內心對未來有了期待。

在這份自我意識的覺醒中,夫妻兩人的形象對比也被賦予了幾分荒誕色彩。

丈夫大谷代表著崇高的男權主義和顯赫的貴族子弟,卻因無法承受命運的波動和打擊,遂以消極頹廢的方式墮入內心深淵,成為遊離在社會邊緣的虛無主義者;而妻子阿幸雖身份低微,卻能以主動出擊的方式,從丈夫製造的絕望困境中找尋到生活的曙光,從而為自己打造全新的價值取向。

相比痛快的死,阿幸選擇了在隱忍中求生,亦在隱忍中找到了生的希望和救贖;透過太宰治這份生死概念的深刻解讀,也引發我們對生活困境的思考,那就是:

只有坦然面對和尋求解決方式,才能獲得新的希望。就如作品中的阿幸,在勇敢面對困境中得到了自我意識的覺醒,也在頹敗不堪的生活環境中為自己播種了希望。


【社會地位的困境:面對男權主義的壓制和束縛,阿幸用堅強勇敢的美好品質在困境中極力尋求突破】

最開始來到酒館打工的阿幸,很是自卑羞愧。

除了從與世隔絕的家庭主婦到獨自面對客人的女招待這種身份轉變帶來的不適感外,更要應對客人們粗俗卑劣的調侃,由此可見,阿幸實現自我價值的這條道路上,社會因素的干擾也是強烈的。

作品中有一段描述讓人印象深刻:

當客人被老闆告知不要對阿幸動歪念頭時,客人反問:莫非是匹身價百萬的名馬?

聽聞這話的阿幸,毫不羞怯地回應:就算是名馬,母馬也只是公馬一半的價格。

在這番對話中,客人是將阿幸的身份價值與動物相提並論的,但縱然名馬身價再高,也終歸不屬於人類範疇,所以男客人的比喻,本身就是對女性地位的貶低和蔑視。

而阿幸的回答中,所表達的內容和自我意識也是完全相悖的。

她渴望用打工的方式實現經濟獨立和人格獨立,但又為了迎合男客人的喜好,用母馬的價格來貶低自身價值;這是因為:阿幸需要通過酒館來生存,所以也避免不了要對酒館客人曲意逢迎;就如阿幸需要依靠社會來生存,也無法避免社會男權主義對女性地位的歧視和壓制。

所以,這種相互矛盾的行為,也是身為女性的阿幸在男權主義的包圍圈中,極力尋求突破卻處處被打壓桎梏的真實表現。

《維庸之妻》:女性意識的覺醒,是頹廢深淵中綻放的希望之花

在阿幸的艱難處境中,也能清楚窺見當時日本女性地位的卑微。

太宰治創作這部作品的時代背景,是日本的昭和年間。那個時代的女性受到獨裁和戰爭的雙重壓迫,出路寥寥無幾,生活殘酷無望,以至於她們的存在被定義成"社會底層"的象徵。

阿幸的遭遇,便是社會女性群體的遭遇;所以阿幸在酒館打工,表面上看是在被迫求生中尋找自我價值,本質上卻是向整個社會的男權主義宣戰。

憑藉一己之力與整個沉重的時代抗衡,這本就是以卵擊石;但這份因羸弱和強大產生的對比,才更加凸顯出阿幸勇敢堅強的美好品質。

之後的阿幸也憑藉熟練的聊天技巧,成為備受歡迎的女招待。她也從詩人的妻子,變成眾人口中的"椿屋的阿幸"。這種身份的改變,也象徵著阿幸已經獲得了經濟能力和生存能力的雙重解放。

同樣的,社會身份的改變也為她帶來了家庭地位的變化。從前的她,在家孤獨無望的等待丈夫的回家;而現在,是丈夫頻繁來到酒館等待阿幸下班,然後結伴回家。

透過主人公的家庭地位轉變,也讓人看到了幸福的本質,那就是:唯有人格獨立,才能從苦苦仰望幸福變成伸手觸摸幸福。

《維庸之妻》:女性意識的覺醒,是頹廢深淵中綻放的希望之花

同樣的,太宰治用酒館來襯托故事的發展,也清楚折射出當時的社會風氣。

酒館本身就有醉生夢死的象徵,同時也是男性群體的聚集點。所以,酒館中的男人,在醉生夢死的虛幻中沉淪,而酒館中的阿幸,則在男權主義的裹挾中求生。

這種兩極化的現象,正是二戰後日本社會面目的真實呈現。

當帝國主義的英雄夢化為泡影,男性群體因失去信仰和理想而消極頹廢,備受打壓和歧視的女性群體卻憑藉自身力量和智慧撐起了搖搖欲墜的家庭,也撐起了暗無天日的社會。

所以,素來注重對女性描寫的太宰治,也在《維庸之妻》這部作品中傳達出對女性群體的深深悲憫和美好期望,悲憫於女性受到的不公和壓制,期望於未來的日本社會,女性群體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平等自由。

從這種意義上講,這部作品也讓當時的人們在絕望中看到了微弱的曙光,這份曙光也使人們心中希望的種子生根發芽,並茁壯成長。


【道德綱常的困境:在人性沉淪和倫理道德的雙重夾擊下,阿幸果斷掙脫腐朽道德枷鎖,清醒獨立地活下去】

日本文學通常很喜歡將人性放在道德困境中去細細考量,用最逼仄的狀態將人性全面真實的展現出來,從而打破本質的桎梏,換來人物的新生。

在《維庸之妻》這篇作品中,作者太宰治便設置了兩種道德困境。

第一個困境是讓生性善良的阿幸清楚看到生存環境的腐朽荒唐。

在酒館工作了半個月的阿幸,也見證了社會的種種醜陋和不堪。看似衣著講究的夫人會為蠅頭小利摻賣假酒,看似無比精明的老闆娘也會因貪圖便宜上當;酒館看似有著絡繹不絕的顧客,但這些人中卻沒有一個好人,就連大街上的陌生路人,背地裡也幹著不可見人的勾當。

這也讓她也不由自主的感嘆:莫非當今世道的道德,可以像是玩撲克牌那樣,收集了所有的差牌,反而能變成好牌嗎?

當社會群體喪失良知和品德,自己內心的善良柔軟倒成為可笑的事情,是選擇置身事外還是隨波逐流,成為桎梏阿幸的道德困境;但這種道德困境的產生,終究是因為社會風氣和他人墮落而引發的內心掙扎,其力量終究是微弱的。

所以為了加劇這種道德困境對命運的災難性,太宰治又通過設置第二種困境,來展現混亂時代下人們身不由己的命運。

第二個道德困境便是:天性善良的阿幸被醉酒的客人玷汙。

這裡的玷汙事件從表面來看,是阿幸本人在開展新生活過程中所遭受的命運重擊;但從象徵意義上看,則有兩層含義:一是在男權主義籠罩的日本社會,女性群體所承受的被動和失聲的悲苦命運;二是社會價值體系的土崩瓦解,導致了男性群體的道德淪喪和人性泯滅。

所以阿幸的沉重遭遇,實則體現了整個日本社會的腐朽沉淪;在這種充滿苦痛的描述中,作品所傳達的感情註定是壓抑消沉的。

《維庸之妻》:女性意識的覺醒,是頹廢深淵中綻放的希望之花

但在這滿目不幸的社會景象中,阿幸卻沒有因為這份沉重的打擊陷入恐慌的狀態,更沒有在傳統道德的網套中束手就擒,而是一如既往地去上班。

甚至來到酒館,看到的也是美好景象:丈夫正獨自坐著看報紙,桌上放著酒杯,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酒杯璀璨美麗。

通常來講,眼睛看到的,就是心中呈現出來的。相比經受的苦難,她看到的反而是希望。這也意味著此時的阿幸變得完全清醒獨立,認識到貞操至上的這種傳統倫理道德已經成為女性的束縛,而非對女性的拯救。

既然這種道德觀念只會加重女性的災難,倒不如將這世俗枷鎖狠狠拋掉,求得全身心的解放。

這就象徵著在無法遏制時代變遷的情況下,阿幸選擇了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在對世事無能無力的情況下,她通過內心的追求和渴望為自己營造了新的生活希望。

所以在作品的結尾處,丈夫大谷抱怨這是人面獸心的世道,阿幸卻對丈夫說:

即便人面獸心又能怎麼樣呢,只要我們活著就好!

用最堅強的方式在腐朽破滅的時代活下去,便是對悲慘命運的最大回擊!即便社會已經成為頹廢深淵,但阿幸卻用向上而生的姿態在這片深淵中為自己綻放出了希望之花。

用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創作方式,從消極頹廢的字裡行間,為主人公找到希望和出路,這既體現了太宰治對生命的尊崇和敬重,也是太宰治嘗試對自我生命展開認知和救贖的深刻體現。


【放在最後的話】

在很多人看來,太宰治的作品是不能輕易去讀的,因為在他頹廢消極的字裡行間,總有一種強大的力量讓人無故沉淪,從而心生壓抑之感。

但越是在無盡黑暗中摸索前行的人,便越是在努力尋找光明和希望。如果靜下心細細閱讀太宰治的作品,會發現:在他充滿頹廢主義的文字深淵中,他亦在苦苦摸索著希望的繩索,試圖向世間傳遞愛和自由。

可遺憾的是,受生存環境和人生際遇的影響,他無法清楚感受到人間的光明和希望,也就無法在作品中清晰表達對生的希望和愛的渴求。

就如《維庸之妻》這部作品,初次讀來只看到了滿目荒唐和淒涼,可摒棄對太宰治的一貫印象,便讓人從故事中看到了覺醒和新生,其散發的光芒雖幽微暗淡,但卻是真實存在著的。

故事的時代和人物離我們很遠,但字裡行間卻囊括了我們每個人的真實情感體驗。

在變幻莫測的生活中,我們也會因為看不到未來的路而茫然彷徨,會因為生活突如其來的刁難而心灰意冷;但無論生活多麼殘酷,我們都不該丟了向上而生的希望。

人生本沒有那麼多精彩紛呈的意義,活著也註定要與苦難同行,既然無法掙脫,便要學會苦中作樂;這些堅強勇敢的美好品質,才為我們單調的生命本身賦予了繽紛亮色。

縱然疾風起,人生不言棄!也願我們努力且溫柔地度過每一天。

葶子:以橫豎為尺,撇捺為度,丈量出自己的愜意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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