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猝死:暗戀16年,在一起7天

01

靳晨的死訊,是2月22日上午10點傳開的。

當時,我剛剛開完早會,正準備喝一天中的第二杯水,也就順手打開了朋友圈。然後,一行類似訃告的文字闖到眼前來:

“我是靳晨的父親,靳晨昨夜突發心梗,送醫搶救無效,於今早8:51逝世於市第一人民醫院。”

無法形容那一瞬間的心情,確切地說,那是短暫的失憶和窒息。直到身邊的同事連喊兩聲,我才從另一個世界回過魂來,把杯子輕輕放下。

杯子是我最愛的天藍色,靳晨送的。

當時我們還處在曖昧期,他似笑非笑地說:“這杯子的含義可不是杯具,而是一杯子,一輩子。”

我不敢把這句話視為表白,但心裡確實泛開漣漪,在腦海裡自編自導地演起一生一世來。

現在想想,那可真是一段好時光。

戀情半明半暗、愛意若隱若現,心思要慢慢地猜細細地品,似乎能反覆回味,把甜蜜拖得綿長而悠遠。

“小雅,你怎麼了?”

同事看著我:“你很不對勁,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醫院?她的話瞬間提醒了我,我急忙抓起包往外衝,高跟鞋蹬蹬踩碎希望,腦子裡只有七個大字在飄:市第一醫院。

但我沒找到他。

我坐在門診的臺階前,feng狂地給他的手機打電話,但卻一直無人接聽……

或許是他的家人在忙著料理後事,而我,還不算他嚴格意義上的家人。

醫院裡熙熙攘攘,人們腳步匆匆,個個都在奔忙。生死交匯完畢,只剩下眼淚飆飛。

有一瞬間,我寧願他得的是絕症,白血病也好癌症也罷,起碼有時間告別,可以認真地說一句再見。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傷悲無法落地。

02

電話終於在午飯時分接通。

對面是靳晨的父親,他的聲音沙啞著,用偽裝出來的平靜說道:“你好,我是靳晨的爸爸。”

我忽然ren不住了,哇一聲哭出來:“我,我是,我是靳晨的,女朋友……”

電話那頭平靜了幾秒鐘,然後是斷斷續續的哽咽聲:“孩子,我們現在已經到殯儀館了,明天,明天他就……就要……”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靳晨。

他平靜地躺著,化過妝的臉俊朗依舊。和我們的人生初見相比,成熟不少、也英氣不少。

細細一算,竟已過了16年。

那會兒的靳晨是學霸,被老師們掛在嘴邊反覆唸叨的好孩子。

我就差遠了,資質平庸相貌普通,不冒尖也不惹事,是存在感幾乎為零的小透明。

青春期的女孩,迷的大多數打籃球踢足球的酷酷的男生,我卻不可救藥地喜歡上靳晨。

也說不清為什麼,反正一見到他就歡喜,像張愛玲說的那樣,能從塵埃裡開出花兒來。

我常常向他請教作業,尤其是最討厭的數學題。

趁著他講題,悄悄在他身邊坐下。我聞見他身上傳來淡淡的香皂味,似乎是舒膚佳,洗髮水應該是海飛絲。我暗下決心,回到家就要求媽媽換這兩個牌子用。

“我講明白了嗎?”靳晨的聲音很溫柔,我怔住,“啊,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又在草稿上畫了一個圓。這回我屏氣凝神認真聽講——怕佔用他太多時間,也怕耗費他的精力。

當然,這不是我的特權。

靳晨來者不拒,常樂呵呵地為請教他的所有同學義務輔導,所以人緣奇好,是當之無愧的三好學生。

03

沒人知道,我喜歡了靳晨16年。

更沒人知道,為了趕上他,我做過怎樣的努力。

那年中考,我強逼著自己一遍遍地背單詞解數學題,拒絕閨蜜邀約的喝奶茶逛街,甚至把我當時最愛的偶像劇都拋到了一邊。

事實上,我真的不是一個有天賦的人。

即便如此拼命,也只是踩著錄取線進了重點高中。好在我們仍被分到同一個班,依然每天都能見面。

表白當然是不敢的。

靳晨志在星辰大海,而我在他面前,只覺得自卑與惶恐。

因為我覺得,能和他並肩而立的,應該是同樣優秀的女孩。

為此,我又奮鬥了整整7年。

高中畢業,我只考上一所名不見經傳的二本院校,然後把此後四年都當作高三熬。

這一次,我終於感動老天,如願考到了靳晨的母校去讀研。不過那時,他又被保送去了更高級別的學校。

我一直在追,但他也不停地飛。中間那段長長的距離,似乎也在隨著時光流逝而不斷增長。

幸運的是因為考研,我和他的交流多了起來。但在資料準備之外,他會漫不經心地告訴我,哪個食堂的紅燒肉好吃、哪家小店的炸醬麵最正宗。

我們的關係近了一點,至少能從嚴肅的學業中抽出身,談一談吃喝玩樂、說一說春花秋月。而我能從這些瑣碎小事中,感覺到他的柔軟與天真。

就這樣,三年不緊不慢地過去。

到了求職時,靳晨要回老家,我也毫不猶豫地跟了去。

男友猝死:暗戀16年,在一起7天

04

工作定下來,我已經快26歲了。

名校畢業、家境小康、工作體面、長相中上,乍一看,倒算是一個很理想的結婚對象。

於是,婚事被長輩馬不停蹄地提上日程。

我對靳晨吐槽:“今天要去見第7號相親對象啦,不知會是怎樣的奇葩。”

他發來一個哈哈大笑的表情,末了卻又認真地說:“我會在半小時後給你打電話,如果你不喜歡他,就趁機逃出來!”

那時,我們的關係比普通朋友近了一層,能毫無顧忌地吐槽傾訴,也能結伴去小攤上擼串喝啤酒。

我這才發現,學霸靳晨的另一面,其實是吃貨靳晨。

他痴迷這座城市的一切美食,所以無論走出多遠,都被一顆胃推回家鄉。

其實,飯桌上的感情最好培養。

熱氣氤氳香味撲鼻,鍋裡沸騰著熱熱鬧鬧的酸甜苦辣,這樣的情景與滋味,總能把我們都往人間煙火里拉,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安定下來。

一屋二人,三餐四季的那種。

於是,我在情人節那天給靳晨做了一頓飯,很家常很普通,只有青椒肉絲、番茄雞蛋以及一條清蒸魚。

使出渾身解數,可雞蛋還是糊了、肉切得太大塊、清蒸魚也放多了醬油……

我紅著臉,他卻吃得大快朵頤,邊吃邊含含糊糊地評價。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我只隱隱約約聽見幾個字:“所以以後我們都一起吃飯吧,早午晚,三餐。”

我依然不敢確定,只猶猶豫豫地在他對面坐下:“早餐不可能啊。”

他飛快地瞥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傻?”

我不再說話,只假裝鎮定地夾了一筷子魚肉,卻從濃重的醬油味裡,吃出了排山倒海的甜。

那時我以為,我們會有長長的一輩子。誰料結束了16年的長途跋涉,所剩不過短短7天。

05

抹去一個人存活於世的痕跡,只需要一把熊熊烈火。

我不敢親眼去看,我在最後一刻奔出門去,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片刻之後,我愛了16年的男孩將化為一把灰,但它會覆滿我的餘生,悄無聲息卻無處不在。

那天,我跟著靳晨的父母回了家。

其實他有意無意地提過:“安排個時間,醜媳婦該見見公婆了!”

那是在一起的第五天,他拿了一張稿紙在畫未來的新家佈局圖:“必須有四個房間,因為我想要兩個孩子,最好是一兒一女。”

我們談戀愛並不久,卻彷彿相處多年的老夫老妻,所有的規劃都做得自然而然。我一點都不懷疑,我們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恩愛夫妻。

靳晨的手機,也被他爸爸鄭重轉交給了我。

微信置頂的是我,對話停留在21號夜晚。

我說:明早要開會,我得早點睡覺。

他只回復了一個表情,是兩隻粉色小豬,男的正擁抱著女的,用寵溺的表情點頭說“嗯嗯”。

靳晨的房間和我想象中差不多,架子上的書籍鋪天蓋地,床單被罩都是深藍色格子的。

只有書桌出人意料,因為上頭擺著的,是一張令人訝異的合影。

是一男一女,少年時代的我和他,都穿藍白相間的校服,正對著鏡頭露出靦腆一笑。

是他從畢業照上摳圖下來,又用PS貼合在一起的,做成一張不倫不類的合影——那的確是我們的第一張合影。

我抱起那張“照片”,不由淚如雨下。

06

我再也沒見過靳晨,包括夢中。

他再也不肯來見我,只餘夜深人靜時的相思斷腸,把人折磨得si去活來。

從前我怕鬼,拒絕一切恐怖片。可靳晨走後,我卻希望世間真有鬼神存在,能夠跨越陰陽,遙遙地見上一面。

如果是他,我不會害怕。

閨蜜說,他肯定是希望你儘快把他忘記,所以從不去你的夢裡。

可怎麼忘得了呢?

這猛然停止的愛,就像未寫完的《紅樓夢》,叫人日日思夜夜想,把未完的結局描摹了一千種版本,卻依然找不出最完美的答案。

我寧願和他吵鬧、哭泣,在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裡蹉跎,彼此相看兩厭,讓愛情自然而然地枯萎、si亡。

可假設並不存在。

我只能用餘生來懷念,為16年暗戀、為刻骨銘心的7天。

不過也有人說,時間是最好的解藥,它能撫平傷痕、治癒傷痛,把人從無邊苦海中拉出來。

也許是真的吧。

但也只能且行且珍重、且行且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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