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張愛玲可能是作品被影視改編最多的女作家之一了。比如《傾城之戀》、《紅玫瑰與白玫瑰》、《半生緣》等,每一部作品甫一影視化就會掀起輿論的高潮,可能也是所謂的“自帶熱搜體質”。
而在她所有被改編的作品中,反響最大的要數《半生緣》了。很多評論者認為《半生緣》在張愛玲的作品之中別具一格。相對於張氏一貫的“華麗、奢靡、精緻”風格而言,《半生緣》的男女主角是普通而實在的。
這種差異可以對比傅雷當年批評《傾城之戀》的一段文字來理解:“幾乎佔到二分之一篇幅的調情,盡是些玩世不恭的享樂主義者的精神遊戲;儘管那麼機巧,文雅,風趣,終究是精練到近乎病態的社會的產物。”
張愛玲筆下的那些女人,實在是一種病態的特別。但《半生緣》卻少見的展現了兩個生活中的女性:顧曼璐、顧曼楨。雖然她們的身上仍然帶有病態的烙印,卻指向了更多的生活真實
這兩姐妹出生於一個家道中落的家庭,即便稱不上破落也稱得上艱難。顧曼璐作為長姐,家裡的老大,為了賺錢養家,去做了舞女,在夜總會的五光十色裡接受來自三教九流的男人們的眾星捧月。
這在那個年代實在算不上新鮮事,顏色較好的少女因為家貧不得不出賣色相,最終黯然收場,在老舍先生的《駱駝祥子》一書中,"小福子"便是這樣的一個可憐女性 。
而所謂的“眾星捧月”也只不過是一個聽起來好聽的詞而已,更真實的應該是一個原本良善而柔弱的少女在三教九流各色男人間掙扎的現實。
顧曼璐應該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也不免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中變成了一個怨婦、潑婦。
當曾經的恩客要收回送給她的房子時,她不顧形象地當街大罵,對家裡的女僕動輒摔盤子摔碗,三不五時地與自己的母親慪氣,已經全無一點富貴人家千金小姐的體面。
被夜總會那個大染缸汙染了的顧曼璐其實最大的厭惡是對自己的。她用自己的青春、名譽換來了一家人的衣食,在她自己看來,自己的犧牲是偉大的,應該換來家人的感激與包容,但敏感的她卻頻頻覺得家人在嫌棄她的職業。
自己所遭受過的一切自己心裡清楚,再加上週遭的風言風語以及因年老色衰帶來的危機感,曼璐是極其缺乏安全感的,也極其缺乏愛。
說起來,這就像一個偽命題,顧曼璐為了家人去做舞女,難道不是出於對家人的愛嗎?但最終卻是最缺愛的那個人。
她嫁給了賭徒混混祝鴻才,丈夫鬼混,遭受冷落,還被家暴。那些用青春換來的東西都隨著青春消散了。
為了挽回丈夫,也或者想在妹妹身上找回一些“公平”的東西,她做下了一生惡事---將妹妹曼楨也送給了祝鴻才。
回顧顧曼璐的一生,少女時期,出於一個長女對家人的愛與責任感,以及一股不服輸的犟性子,她在舞女的道路上收穫頗豐;年老色衰,無處著落,依傍於一股賭徒卻被冷落被家暴,將自己親妹妹的一生幸福葬送,懊悔一生,又飽受病痛折磨。
終一無所有。
而生活中,有“犧牲感”的女人很多,不幸的是,不少人回頭卻發現自己的“犧牲”不只不被感激,甚至被輕蔑,恐怕聖人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