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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探月·夢想與探索

跨越星辰:中國航天的下一個夢想

跨越星辰:中國航天的下一個夢想

2020年12月17日凌晨,嫦娥五號探測器返回艙成功著陸。本報記者 李一葉攝

  航天員陳冬第一次來到文昌航天發射場,是2年前。

  與青年代表交流後,陳冬站到了高聳的發射塔架頂上。憑海臨風,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油然而生。“我迫不及待地想在文昌執行任務。”他的興奮與期冀溢於言表。

  嫦娥五號“奔月”前夕,記者第一次走進文昌航天發射場。目光順著高大的發射塔架向上、向上,我們驚訝地發現,下午2點半的湛藍晴空中,竟浮現出半個月影,淺白朦朧。

  原來,不論你抬頭或不抬頭,月亮一直就在那裡。

  在這個特殊的時間節點,目睹別樣的日月同輝,怎能不令人遐思萬里?

  中國探月工程首任總指揮欒恩傑,講過這樣一個意味深長的故事——

  攀登珠峰途中,英國探險家喬治·馬洛裡遇難。生前,當被人問及為什麼要攀登珠峰時,他的回答很簡單:“因為山就在那兒。”

  當萬戶決定飛天,九天似乎不再遙遠;當我們開始奔月,月亮也是我們的家園。

  從2020年11月24日發射成功到12月17日攜月壤平安著陸,嫦娥五號完成了23天的太空之旅。

  一路走來,從南海之濱的航天發射場,到首都北京的航天城,再到蒙古草原的茫茫雪野,我們追逐著“嫦娥”的腳步,追逐著圓了又缺的月亮,也追尋著跨越星辰的中國航天人。

  茫茫宇宙,人類猶如大航海時代的一葉孤舟。太空無垠,天路無盡,唯有不懈探索,才是中國航天抵近夢想的不二征途。

  人類沒有翅膀,因而更需仰望星空

  這或許是移動互聯網時代流傳最廣的一張照片——

  漆黑遼闊的太空背景中,一顆藍白相間的精緻“彈珠”,漂浮於永恆的靜默之中。

  當地球上十多億微信用戶,每次啟動這款跨平臺通訊工具,這顆“藍色彈珠”都會跳到眼前。

  這張48年前的照片,由一位執行探月任務的美國宇航員用蘇哈相機拍攝,呈現的是人類在太空眺望地球的景象。

  凝視這張圖片,你會發現,沒有哪一門科學會像“航天”那樣,能滿足人們永不停歇的幻想。

  人類沒有翅膀,因而更需要仰望星空。它啟迪著人類,不僅僅要關注眼前,還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那些看似遙遠、卻能夠影響我們未來的事情。

  最大膽的先驅者也難以想象,有一天,人類會攜帶大航海基因,在更為壯闊的星辰大海,開啟更為深遠的征程。

  科學家說,月球是一顆宇宙地質的時間膠囊。皎潔的明月,中國人在唐詩宋詞裡吟詠千年。

  當代中國航天人的科學探索,呼應了華夏祖先的遠古夢想。對星辰的崇拜,在遠古的東方傳說中由來已久。中國人的星空,彷彿是關於地上中國的另類備忘錄。

  如今,中國人不僅有仰望星空的渴望,更有了探索未知的力量。

  1956年10月8日,在北京一所醫院的食堂,國防部第五研究院成立大會正式舉行,錢學森任院長。這一天,是中國航天事業誕生的時間座標“原點”。兩年後,錢學森提出“要到月亮上去”。

  每一班時代列車的轟鳴聲,都需要科技的力量作為前進的燃料。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美蘇競相探月,但那時的他們更多是為了冷戰需要,目標就是超越對手。

  12年前,嫦娥五號的設計師們每人收到一張照片,上面是陳列在世界知識產權總部已有30多年的一件美國展品——一塊月岩。

  接過這張葉培建院士拍的照片,設計師們覺得手中沉甸甸的。

  這份沉甸甸,穿越時空,承載夢想。今天我們終於迎來屬於自己的“沉甸甸”的時刻——當嫦娥五號在月球挖下第一剷土,留下了鐫刻在月表的痕跡,帶走了月面上的專屬記憶。

  “中國在探月方面的各種創新源源不斷,其中一些研發成果具有先鋒開創意義。”俄羅斯齊奧爾科夫斯基航天研究院院士熱列茲尼亞科夫說。

  作為“嫦娥”家族“最有頭腦”的探測器,落月、採樣、上升等各個關鍵動作,都由嫦娥五號自主完成。航天科技集團五院研究員賴小明介紹,為了保證探測器完成月面自主採樣任務,他們試驗了足有五六百次之多。

  歐陽自遠院士評價,“嫦娥五號起了非常好的先鋒作用,提高了我們的信心,演繹了我們的技術能力,是非常好的一次嘗試。”

  中國探月的腳步,與中國特色的自主創新之路重合、疊印。

  文昌航天發射場嫦娥五號任務指揮員胡旭東,見證了中國航天從小火箭到大火箭,從低軌道到深空探測,“一步步走來,我們一直在進步,我們的腳步越來越快。”

  太空中每一顆閃爍的“中國星”,都見證了這場跨越38萬公里的偉大曆程

  11月24日,文昌航天發射場對岸的海灘上,無數仰望夜空的眼睛中,有一雙黑色的眸子格外清澈閃亮。身穿紅裙的9歲藏族女孩普珍,放聲高歌。

  為了追尋航天夢,普珍和其他22名西藏中小學生,在老師的帶領下,飛越三千多公里,從雪域高原“追”到南海之濱。

  23天后,四子王旗,雪野茫茫。呼吸著冬日草原的冰冷空氣,巡邏護衛的騎兵來了,天上地上的搜索回收分隊來了!

  嫦娥五號,歸來有期。連續闖過地月轉移、近月制動、環月飛行、月面著陸、自動採樣、月面起飛、月軌交會對接、再入返回等一個又一個難關,嫦娥五號成功攜帶月球樣品返回地球,完成了這次意義非凡的太空之旅。

  億萬雙手,託舉嫦娥;億萬顆心,牽掛嫦娥。

  嫦娥五號,是西昌衛星發射中心放飛的第300顆“星”。這次任務,是我國目前複雜程度最高、技術跨度最大的航天系統工程,首次實現了地外天體採樣返回,堪稱中國航天深空探測能力的一次大考。

  太空中每一顆閃爍的“中國星”,都見證了中國航天人這場跨越38萬公里的偉大曆程。

  為了這場考試,中國航天人已經衝刺多年。

  美國火箭專家羅伯特·戈達德有句名言:“昨天的夢想就是今天的希望、明天的現實。”

  抬頭望月,“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古代中國人吟出的詞句同樣富有哲理意蘊。

  有人說,航天人,就是這樣一群“來自明天的人”。

  在火箭發射現場,在任務飛行控制大廳,隨處可見中國航天的藍色徽標。

  徽標中間,一個箭頭象徵火箭沖天而起。火箭的本質是能量轉化的工具,將推進劑中蘊藏的化學能,轉化為火箭和有效載荷的動能,尤其是有效載荷最終的速度。

  箭頭往外,是三個同心圓,這三個圈象徵第一宇宙速度、第二宇宙速度和第三宇宙速度,也代表人類航天夢想的三個階段。

  2007年嫦娥一號發射成功後,好比中國航天跑進了最內圈和第二個圈之間:擺脫地球引力,活動空間擴展到了太陽系。

  從嫦娥四號起,中國航天的歷史開始出現“人類首次”的字樣。

  不論是行星探測還是小行星探測,強大的火箭運載能力,是實現其目標的重要支撐。

  在長征火箭家族中,只有長征五號運載火箭可以將嫦娥五號探測器直接送入地月轉移軌道。“這是運載火箭能力的集中檢驗,也是中國航天能力的最佳註解。”長征五號火箭第一總指揮李明華說,未來,長征五號還將發射更多有“分量”的大傢伙。

  中國探月工程,不斷寫下中國人探索浩瀚宇宙的新篇章。這背後,是中國航天領域一項項重要技術突破和重大科學進展。

  建設創新型國家,除了靠基礎研究,國際上通用做法,是用大工程帶動整個國家的創新。中國探月工程,帶動了深空測控技術、火箭準確入軌技術、探測器技術、變推力的火箭發動機技術、精確控制技術和66米口徑地面深空探測站等技術的發展。

  一路走來,中國航天技術不斷革新,產品不斷迭代,人才不斷升級,正在將更多神話變為現實。

  航天科技,從來就不是僅僅只用於探索太空。所有的尖端技術,最終都會產生溢出效應,推動社會發展。

  現代科技的背後,跳動著人類夢想的火焰。探索未知世界,是人類的天性。我們總是想去了解生命的起源、宇宙的奧秘。

  “探月夢”促進了“中國夢”。探月工程進一步激發了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探索精神。

  從幾年難發射一次,到一年要發射幾十次; 從一次只能打一顆衛星,到同時可以打多顆,對中國航天人而言,打得最好的“星”,永遠是“下一個”。

  越來越多的天體上,會出現這抹“中國紅”

  文昌航天發射場指控大廳一角, 25歲的航天人林武軍在值班日誌上籤下名字。

  上大學時,林武軍學的是飛行器設計。坐在值班席位上,緊張操作間隙,他會盯著大屏幕上的飛行軌跡。

  “火箭和探測器飛到了地圖上哪個地方?那裡是大陸還是海洋?對應的經緯度座標上,又有著什麼樣的風景?”這是許多航天人都曾有過的想象。

  西班牙加那利群島,馬斯帕洛馬斯航天中心,直徑15米的拋物面天線,猶如射向宇宙深處的眼睛。

  這一次,它將協助嫦娥五號返航。追蹤到嫦娥五號進入大氣層的準確切入點,就可以知道探測器著陸的具體方位。

  北京航天飛控中心,嫦娥五號任務型號副總師趙鳳才對一個數字記憶猶新。

  1997年夏天,高考結束後,一名同學想不通,成績拔尖的趙鳳才為啥會報考一所沒什麼名氣的學校。“招生簡章上寫著,這個學校的佔地面積只有960畝!你別一激動,選這麼小一所大學。”

  960畝到底有多大?趙鳳才並沒有概念,吸引他的是這所學校的一個專業——航天測控。

  20多年來,隨著中國航天的飛速發展,趙鳳才的世界已經大得那位同學無法想象,從略顯侷促的校園,擴展到了廣袤無垠的太空。

  “科技發展日新月異,人類最大的優勢就在於我們的想象力。”科幻作家劉慈欣這句話,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

  這是一位普通中國人的夢想——

  大地籠罩在散發著玫瑰色和天青色柔和光芒的大氣層下,繁星密佈空中。攝影師戴建峰最引以為傲的一幅作品,呈現的是中國西藏夢幻般的星空。

  作為中國為數不多的職業星空攝影師,戴建峰覺得自己的工作很有意思,也很有意義。他的夢想,是未來不久,可以看到人類重返月球、登上火星。“再想遠一點,我是不是也有可能去太空拍星星?”

  這是一位普通中國孩子的期待——

  每當“嫦娥”發射升空時,北京天文館裡的月岩就會火一陣兒。這次,嫦娥五號去月球“挖土”,觀眾們的熱情就更高了。

  “1978年,美國政府向我國贈送了重量僅為1克的月岩樣品,其中的0.5克用於科學研究;另外0.5克就在您的眼前。”展臺前,張先生一字一頓地給10歲的兒子讀完“小石頭”的註釋。

  孩子期待著,這次嫦娥五號探測器帶回的部分月球樣品,能放在館裡展出,給大家帶來更豐富的“探月”體驗。

  這是一位天文學家的遺憾——

  清華大學天文系主任毛淑德希望,每次火箭發射所帶的載荷裡都有望遠鏡,這樣就可以讓天文學家擺脫大氣層干擾,去探索宇宙。

  即使現在火箭飛行很快,但還不到光速的萬分之一,飛到最近的星系也要幾萬年。對天文學家來說,這個速度還是太慢了。

  這是一位普通航天工作者的期望——

  年輕的航天人熊強,是文昌航天發射場一名工作人員。他所在的團隊負責火箭發射時的高速攝影。執行設備轉場調試任務時,他們要穿過正在加註的塔架區域。

  熊強戴的防靜電白色頭盔上,有一面鮮豔的五星紅旗。不久前,師傅吳東將這個頭盔傳遞到了接替他的熊強手上。

  旗幟,從來不只是一面布而已,它承載的是為一個理念奮鬥的所有重量,凝聚的是擁護這面旗的所有人的力量。

  今天,我們終於可以滿懷驕傲地說:“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和‘玉兔’,還有五星紅旗那一抹中國紅!”

  五星紅旗一次次在太空亮相,這是一個古老民族對浩瀚宇宙的致敬。

  2003年,神舟五號載人飛船航天員楊利偉,在太空中微笑著展示了一面五星紅旗。

  2008年,神舟七號載人飛船航天員翟志剛手持五星紅旗,邁出了中國人的太空第一步。

  2013年,嫦娥三號探測器與“玉兔號”月球車在月球互拍,首次傳回探測器攜帶五星紅旗的全景照片。

  2020年12月4日,嫦娥五號探測器成功展示一面織物版五星紅旗。在陽光照耀下,這面國旗異常光彩奪目。

  等到不久的將來,天問一號還會將這面莊嚴美麗的旗幟,帶上火星。今後,越來越多的天體上,會出現這抹“中國紅”。

  中國航天人,在這面旗幟下集結,向未來出發。

  這裡,是匯聚了中國眾多尖端科技的中國航天新母港——文昌航天發射場。

  從海濱的發射工位到場區的指揮大樓,要穿過一片椰林和草地。正午的陽光灑在草地上,一群黃牛悠然地低頭啃食。

  這一田園牧歌般的場景,就這樣略顯突兀地闖入記者眼中。2天后的凌晨,嫦娥五號探測器在長征五號運載火箭的託舉下,飛向月球。

  對電視前觀看嫦娥五號發射直播的普通人來說,最扣人心絃的莫過於數倒計時。

  當你真正置身於發射現場時,會發現,其實開始倒計時的時候,誰去數都一樣。真正有技術含金量的工作,都在倒計時的開始前。

  “飛控專家組的最高境界就是喝咖啡、聊天,無事可做。” 葉培建院士有一個“大心臟”,見證和親歷了我國探月工程論證、立項、發展至今的歷程後,他的內心早已波瀾不驚。

  這位中國探月“主帥”的終極生活理想,說來也簡單:一座不大的房子,半畝地,兩棵果樹,一畦青菜,一個雞棚。

  “想這樣,卻很可能難這樣!” 葉培建院士淡淡笑了。因為,中國航天的下一個和下下一個“小目標”,還在等待著中國航天人。(本報記者 高立英 賀逸舒 楊 悅 李一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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