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的王冠:當最後使命完成,天子王冠黯然失色,一個時代來臨了


褪色的王冠:當最後使命完成,天子王冠黯然失色,一個時代來臨了

我的名字叫做姬驕。在你們那個時代,我還有一個並不著名的稱呼-周安王;然而在我的時代,我的稱呼叫做天子。

褪色的王冠:當最後使命完成,天子王冠黯然失色,一個時代來臨了

現在距離我的先祖周平王遷都洛邑已經過去了將近400年了。天子的王冠已經因為久不擦拭而顯得灰暗,天子的王座上也已經佈滿了灰塵。只有廣場上仍舊雄渾的九鼎,在向過往的人們述說著這裡曾經的輝煌。

然而,在這個已經快被遺忘的王都洛邑,我居然迎來了再次帶上王冠的時刻-來自魏國的使臣正向大殿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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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王室的最後使命

魏使並不是來朝拜我這個天子的,而是受另一個人所託,為他求得一個侯的爵位。

由於消息不靈通,我已難知具體的時間,只知道此事大約發生在不久之前:魏擊(魏武侯)、田和等人相會與濁澤。席間,田和請求魏擊為他爭取一個齊侯的爵位,以便順理成章的君臨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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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為武功卓著的魏擊,趁著酒勁,滿口答應了,當然他也因此得到了不少好處。有了魏擊的撐腰,此時,大約其他諸侯也已經默認了田和掌控齊國的事實。畢竟,我的先祖冊封的齊伯已經有幾代人形同傀儡,現任齊伯呂貸(齊康公)大約在兩三年前,就已經被田和流放到了海上。

別看現在的魏擊一手遮天,彷彿整個天下的霸主,然而僅僅在10多年前,魏氏跟現在田氏一樣,僅僅是一個“竊國者”而已。

我記得還是在我父王(周威烈王姬午)去世的前一年(公元前403年),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父王最終同意冊封魏斯為魏侯、趙籍為趙侯、韓虔為韓侯。從那時起,他們三人完成了“竊國者為諸侯”的轉變,而我王室的近親晉伯姬頎(晉孝公)卻在遷徙中惶惶不可終日。

在那之前,天子的王冠雖然已經黯淡了不少,但有著晉國、齊國等我先祖冊封的諸侯,天子還是可以勉強支撐住門面。

雖然霸主們奪走了屬於天子的權力,但魯、宋、衛等國還是時不時的來朝拜天子,這樣也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晉齊楚秦爭霸主,小國聯合周天子求自保。

然而這個平衡被我父王的這一次冊封打破了。而現在,我大約又要親手終結掉周天子的最後一根支柱-姜氏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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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使聲如洪鐘的“演講”將我從遐想中拉回了現實。雖然現在他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下,彷彿在我的腳下,但我可以清晰的感受他說話的分量,彷彿整個大殿都在為之顫抖。

一旦姜氏齊國倒下了,再沒有人為我周王室撐腰。我知道如果我答應了,這或許將會是我作為周天子行使的最後使命了。

但現在,我似乎不敢拒絕他的“請求”。我不禁在心裡默默的感慨,父王啊,你為何給我留下這有名無實的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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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魏滅中山,天子失色

但看著大殿上趾高氣揚的魏使,我彷彿明白了父王的處境。

或許在更早以前,周天子的王冠就已經開始褪色了。在平王之後,隨著軍事實力一落千丈,周天子更像是一面旗幟,而不是諸侯們的共主。

諸侯們之所以需要這面旗幟,最主要的原因是,周圍的蠻夷太強大了,他們需要一個領袖來團結大家共同對抗蠻夷。

然而,大家都是諸侯,誰來做這個領袖呢?經過數十年的博弈,大家形成了一種默契:霸主們成為那個實際的領袖,而周天子成為背後的旗幟。(子彧說:這個過程在掉落的王冠一文中有詳述,篇幅原因不詳述)

接下來的大約200多年裡,雖然仍然有不少的挑戰,但這個平衡還算保持得不錯:我的祖先們安於做這面旗幟,而不安分的霸主們也沒有能夠把周王室怎麼樣。

直到父王(周威烈王)在位的第二十一年(公元前406年)。這一年,魏國取得了一場來之不易的勝利:樂羊成功的攻佔了中山國的全部國土!

在這之前,中原國家之間,存在許多蠻狄。隨著中原諸侯的逐漸強大,這些蠻狄被逐漸消滅或歸附中原諸侯國。但有一支白狄的後人,在晉燕之間頑強的生存了下來,並建立了一個國家-中山。

三家分晉之後,銳氣當頭的趙國竟然難以征服這個白狄留下的國家,於是向當時更加強大的魏國請求援助。魏斯正在尋找新的擴張方向,趙國的請求正中下懷。

父王在位的第十九年,魏斯以樂羊為將軍,出兵攻打中山國。經過兩年艱苦卓絕的戰鬥,這才有了魏國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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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山滅亡的時候,我沒有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曾經的蠻夷要麼被消滅,要麼融入了中原,連楚國都接受了中原文化。整個中原大地,已經找不出幾個中原國家共同的敵人了!

既然共同的敵人已經不復存在,那麼,我所代表的周天子,這面戰鬥用的旗幟,似乎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魏使現在也正說到他們的先君文侯的這段輝煌武功。而在我的眼裡,這個被稱之為“賢”的魏斯,簡直是愚蠢至極:因為他竟然拋棄了英明的貴族政治,而選擇了平民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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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他們更需要官僚,而不是貴族

雖然我對此人嗤之以鼻,但不得不說,魏斯的作為使得魏國強大得令人害怕。

不過,魏斯的這番“作為”,天之貴胄我是不屑也不敢嘗試的。因為,天知道他的那些功臣們,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那個被魏斯任命為相的李悝,似乎出身平民,不過讀過一些書,竟然敢於徹底毀滅數百年來的井田制度,在魏國實行了所謂的“盡地力”、“平糴法”。李悝還寫了一部《法經》來規範人們的行為。可笑的是,魏斯作為堂堂國君竟然不遵“禮”而重“法”,帶頭遵守李悝制定的“法”。

魏斯的另一個干將吳起同樣沒有什麼上得廟堂的身份,真不知道他建立“魏武卒”從哪裡學來的那些方法。不過,他的方法也確實有效,那些賤民們為了一點土地,真的為魏斯拼命,魏國拿下了秦國的河西之地,又向北擴張。魏斯這幾十年裡,魏國領土幾乎擴大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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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魏斯所重用的那些人,翟璜出身戎狄是明確的,樂羊、西門豹從名字上看就是賤民,只有魏成勉強能算作上得廟堂的人。值得欣慰的是,對於魏氏家族的教育,魏斯請了出身儒家的段幹木,好歹沾染了一點“周禮”的氣息。

總體來說,魏斯的這些努力,就是在向我的祖先們所倡導的貴族政治挑戰,他試圖尋找一個新的途徑來使得國家強大。

魏斯最終決定任用那些優秀的“士”來作為國家的卿相、各部門的主管官員,甚至軍隊的將帥,而且還對政府部門做了更為明確的劃分,而不像周或其他諸侯那樣,把土地分給那些國君的小宗們,讓他們和他們的子侄世代成為國家的卿相。

不僅如此,他們還決定將地裡的奴隸和野人解放出來,組成一支軍隊。為了保證這支軍隊的戰鬥力,他們不再將土地分封給卿相,而是給予奴隸和野人們小塊的土地耕種權,但卻把治權和賦稅權收歸國有。積累起來的財富,魏斯又用來招募新的政府官員和士兵,擴大更大的領土。

在你們的時代,這好像被稱作“官僚政治”,但在我這個時代,這是悖逆之舉。然而,魏斯的“變法”竟然使得魏國一躍成為中原最為強大的諸侯,這卻是很多人都始料未及的。

魏的強大對中原的影響是巨大的。在被拋棄了精神領袖的身份之後,我的先祖們歷代努力所創立的這個貴族秩序正在被諸侯們逐漸嫌棄。據我所知,魏斯死後的這近10年裡的時間,有好幾個諸侯都已經躍躍欲試,想要跟隨魏斯的腳步在他們的國內實行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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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更需要官僚,而不是貴族。這一理論基礎的失去,使得我在王座上如坐針氈。雖然頭頂的王冠依然如昔,但我感覺得到,它正在逐漸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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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憑實力說話的時代

魏使終於結束了他的“演講”。大殿之上忽然變得十分的安靜,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是了,他們在等我的表態。

雖然我這個天子能控制的地方已經小的可憐、身邊也早就已經沒有了強大的軍隊,魏斯又憑藉官僚政治奪走了我乃以生存的周禮的理論基礎,中山國的滅亡又將我作為精神領袖的存在價值降到了歷史最低;但,目前這個倨傲的魏使仍舊需要我的表態。

當然,我們都清楚的知道,他背後是蠻橫而強大的魏擊,我根本沒有拒絕的實力。這也是他敢於用這高傲的眼神望著王座上的天子的原因。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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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我出席了我的生命中最重要,也是最灰暗的活動。在這次活動中,我正式“任命”田和為齊侯(公元前386年)。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行使我作為周天子的權威和使命了。

果然,接下來的十年裡,我看到了從周禮的約束中徹底釋放出來的諸侯們。他們一方面陸續實行所謂的“變法”,解放那些困在阡陌裡的野人和奴隸,以期帶來更多的兵源和賦稅;另一方面再無人以違背周禮指責魏國,而是不擇手段的兼併一切可以兼併的小國。

而我枯坐在洛邑的王城裡無人理睬,甚至沒有等到我“親手”冊封的齊侯的再次朝拜。

我的先祖們將戰爭這頭野獸困在“周禮”之中已經數百年了,但是現在看來,這頭野獸已經將被我徹底放出來了,諸侯們都已經撕下了禮貌的面具,露出了長長的獠牙,隨時準備撕咬。

獠牙必然要見血,而鮮血會讓人瘋狂。露出了醜惡的他們,大約會像一隻只失去控制的野獸,直到有一隻野獸,咬死其他所有的競爭對手。

戰爭是最殘忍的方式,也是力量整合最實際的方式。因此,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光,中原大地的未來,大約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了。屬於周的時代,大約將從我之後徹底結束了。

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陽光明媚,幾乎所有人都很高興。在陽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是那麼完美,熠熠生輝。然而,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我彷彿看到,我頭頂上的王冠已經黯然失色。

褪色的王冠:當最後使命完成,天子王冠黯然失色,一個時代來臨了

子彧說·尾聲

三家分晉和田氏代齊代表著,周王室建立的中原秩序徹底崩塌,歷史從春秋來到了戰國。而周威烈王和周安王分別完成了這一使命,他們是否在威逼或什麼動機之下完成了這一冊封,但這一事件的來臨有著兩個深層次的歷史原因:

其一,中原國家對蠻夷取得徹底壓制之後,中原諸侯已不再需要周天子這面旗幟。以中山國的滅亡為代表;其二,中央集權官僚政治取代分封貴族政治,平民階層和士的崛起,使得周禮的核心-分封制度已無生存的土壤。以魏文侯任用李悝變法為代表。

換句話說,正是這兩個原因,導致了韓趙魏、田氏敢於以實力威逼天子冊封。雖然冊封本身代表著他們還遵循一點周禮,但被冊封者強制冊封卻代表著他們已經將天子權威徹底踩在腳下。

褪色的王冠:當最後使命完成,天子王冠黯然失色,一個時代來臨了

當週安王完成了周王室最後的使命之後,天子的王冠已然徹底褪色,屬於周的時代結束了。無論人們願意或不願意,新時代的大門已經敞開了,中原這片土地終將迎來戰國血腥的洗禮。(完)

文/子彧

參考資料:《史記》《春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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