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怡苑】母親的炊煙 ||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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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甘肅省古浪縣人，80後，愛好文學和音樂。工作之餘，愛寫寫文字陶冶情操，喜歡在文學廣闊的情感天地裡遨遊。人生信條是:只願歲月靜好，淺笑安然。詩文作品偶在一些網絡平臺發表。
母親的炊煙
文/雪峰
傍晚散步時總喜歡沿著門前的一條小路緩緩而行。時令已至盛夏，綠樹掩映著的村莊，在夕陽餘輝的照耀下顯得祥和而又寧靜。落日像一位待嫁的新娘，羞澀而又豔麗，靜靜地躲在西山後面，把七彩的光束射向蒼穹大地。再往上走，站在高處，遠眺村莊，炊煙從人家屋頂升騰而起，那煙時而粗獷，像一位漢子豪氣沖天；時而溫婉，絲絲縷縷，如薄霧般嫋嫋款款……看著彌散在村子上空的這縷炊煙，那些沉澱在時光長河裡關於炊煙的往事逐漸在心底清晰起來……
(一)
小村夜的帷幕總會被雄雞清亮的啼叫撕開。東方開始泛出魚肚白的顏色，小村此時睜開惺忪的睡眼，雞鳴、犬吠，人畜穿行，一片繁忙的景象，拉響了一天平凡生活的節奏。這時，家家戶戶陸陸續續地燃起早飯的炊煙。村莊，被這絲絲煙霧勾畫出一道道迷人的景緻。
當然，我家也不會例外。母親是全家起的最早的一個。半睡半醒中依稀聽到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知道是母親已經開始起床了。她躡手躡腳的，來到廚房，開始燃起每天的第一縷炊煙。她麻利地重複著一個又一個嫻熟的動作。灶火很快被她用秸稈燒起來了，火焰調皮地舔著漆黑的鍋底，掩映的母親的臉也一片紅暈。鍋裡的水開始發出噝噝的聲響，灶臺裡飄出縷縷炊煙與蒸汽此時在灶房裡漂浮著，順著破舊的木門飄出，在小院裡氤氳、升騰，然後輕輕撲入鼻孔，小院的空氣裡此時到處飄灑起了炊煙的嫋嫋清香。
鳥鳴聲此起彼伏，小村的上空飄蕩起了一層薄霧，像是仙女身上穿著的一層透明的紗衣。小米粥香味瀰漫在小院中了。依舊是灶房裡那張舊的小桌，黃澄澄的小米粥陸續被母親端上桌，等待著威嚴的父親和我們姐弟三個享用。此時，滿屋裡總是會聽到一陣又一陣“吸溜吸溜”喝湯的聲音。母親滿臉含笑，看著一家人，幸福悄悄地從她那紫紅的臉上像花兒一樣綻放開來。一天幸福的生活即將開始在媽熬的小米粥的香氣中拉開………
(二)
歲月釀成了一杯杯苦澀的美酒，當我們慢慢啜飲後仔細品味，沉澱下的從來都是那股母親的味道。
在我的記憶中， 母親是個會過生活的人。小時候家窮，在吃的方面，我們姐弟三人從來沒有像村裡富足人家那些夥伴們富有過，但勤勞的母親卻總能變著戲法一樣滿足我們那貪婪的食慾。
冬去春來，春風開始和煦地吹拂，地裡的苜蓿芽兒就會探出嫩綠的小腦袋。此時的母親總會提一個小竹籃前去摘一些來，用開水淖過，熗點蔥花油倒上，再撒些鹽末，加點醋，這個菜就成了那時最好吃不過的美味了。
夢幻般的三月，屋後的那棵老榆樹上不知何時就結上了一嘟嚕一嘟嚕的榆錢兒，在枝頭歡呼雀躍，像一群群活潑可愛的孩子，在等待著母親的到來。榆錢兒長得最旺盛的時候，母親總會讓我上樹去採一些來。到家後，她先挑揀乾淨，泡在水裡，撒點鹽，泡完之後撈出來瀝乾水分，然後在榆錢兒上裹上面粉，把麵粉和榆錢攪拌均勻之後在蒸鍋里加水蒸。差不多蒸熟的時候她打開鍋蓋放點油、鹽等調味料，然後攪拌均勻繼續蒸幾分鐘，一種特別香甜的榆錢麵食就做好了。這種吃食，既有面的粘性，同時又夾雜著榆錢的清香，在那個年代可以說是除過年之外的一種最好的美食了。
以後長期的一段時間，母親會很耐心地經營她的菜園子，以至於使我們一家在整個夏天和秋天吃的東西都很富足。母親的菜園子被她經營的綠油油的，到處充滿著一種誘人的氣息。菜畦整的平平的，一株株茄子和辣子齊刷刷地站立著……西紅柿紅紅的，吃不完的母親總還要搗成醬，裝在瓶子裡等到冬天再食用。這時候，什麼幹辣椒呀，蘿蔔乾呀，都被母親晾曬儲存好了。記憶中最難忘的應該就是母親晾曬的幹杏皮了。等到夏天杏子成熟的時候，她總會把孩子們吃剩的黃杏掰開，去掉杏核，曬成幹杏皮，讓我們在學校去的時候在口袋裡裝上一些，饞的時候拿出一塊，塞在嘴裡，那酸倒牙的滋味至今難忘。
寒冬臘月裡，外面下著鵝毛大雪，寒風呼嘯，而老屋裡卻氤氳著一股溫馨的氣息。這時候的洋芋就大顯身手了。母親總會在火爐上煮一大鍋，上面再切上幾片南瓜，等熟了揭了鍋蓋，熱氣散盡，洋芋早已經裂開表皮；南瓜，也看上去黃燦燦的，讓人垂涎三尺。剝掉洋芋皮，咬一口下去，雖然被燙的呲牙咧嘴，但那種黏黏的味道總餘味悠長。南瓜吃上去也沙甜沙甜的。
吃剩下的洋芋，母親總還為我們做一些洋芋面油餅。她把洋芋們全都剝了皮，用勺子搗碎，和一些麵粉進中，揉成麵糰，然後切開擀成一張張盤子大小的麵餅；然後在鍋裡倒點胡麻油，等油熱了把麵餅放進去，麵餅滋滋地響著，等差不多了給翻個身，再餎一會，一張軟軟黏黏的洋芋面油餅就好了。洋芋面油餅可是那時候很奢侈的一種吃食了，總是節省著吃。如果一次性煮的多，母親還會給我們包上一頓洋芋餡餃子，一口一個，非常的好吃。
那個年月裡，母親在，什麼時候就都有一種依賴。父親操勞著地裡的莊稼，母親經營著一家人的生活，只要母親在，家裡的事從來不用發愁。我想:大字不識一個的母親， 而在她心目中，卻認為一個有煙火的家，那才算家，才有溫飽的生活，才能讓人踏實地活著。
(三)
歲月的長河在它真實的流動中，慢慢沉澱下了生命的本真。在那段日子裡，生活從來都會被抹上幾筆幸福的顏色。這麼多年過去了，每每想起母親，就會體會到她身上散發的那股濃郁的生活氣息——那是在那段艱苦而又酸辛的日子裡對生活的一種平平淡淡的執著，一種對家庭點點滴滴的虔誠。現在，當看到大街上那充滿各種誘惑的美食，一種異樣的感覺總會湧上心頭。琳琅滿目的各種美食固然很美味，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也許少了的就是那種原汁原味的母親的味道吧。
落日已然落於西山深處，幕色漸已像一塊塊帷幕靜靜地將這塊大地包圍，升起的那縷炊煙還在，絲絲縷縷，飄飄蕩蕩。行進在這詩意盎然的傍晚，在這煙氣不斷彌散的空氣中，感覺到那縷炊煙正是母親的炊煙。我知道，在那段難忘的歲月中，正是母親用她那手中的畫筆，調配上世上最平凡的色彩，畫出了我絢爛飽滿的童年，也正是她把那根生活的纖繩，深深地勒進自己柔弱的臂膀，走出了一條艱辛而執著的生活軌跡。她用一顆平凡而真實的心，寫出了世上最具生活氣息的一種家的溫馨和真情。母親的炊煙，將會永遠定格在我深深的記憶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