譽、謗滿天下的晚清第一重臣――李鴻章

李鴻章是晚清政壇奇人,他一生忠貞事清,敢作敢為。無論是皇胄掣肘,還是清流物議,他都不在乎,在政治、軍事、經濟、外交等領域幹了許多大事,是一位務實的朝廷干將。他性格複雜,總處在矛盾的旋渦中,長期處於內憂外患的夾縫中,處於既不能得罪洋人又要忠於朝廷的夾縫中,處於實際上是“弱國外交”的尷尬境地,雖小心翼翼、東補西貼、如履薄冰,然終未能挽救大廈將傾的晚清,他生逢大清國最黑暗、最動盪的年代,每次出場無不是在國家危急存亡之時,大清國要他承擔的無不是“人情最難堪”之事,贊他者說他是中興名臣,謗他者說他是千古罪人。可以說他是中國幾千年歷史中最具爭議的人。

譽、謗滿天下的晚清第一重臣――李鴻章

道光三年正月初五(1823.2.15),李鴻章出生於安徽省合肥市肥東,其父李文安系道光甲午科江南鄉試第九名舉人,戊戌科會試第一百一十二名進士,殿試三甲,與曾國藩同年考取同榜進士,使李氏家族成為當地名門望族,他的六個兒子――瀚章、鴻章、蘊章、鳳章、昭慶,走的都是讀書做官的路。

寄鴻章二十四歲時考中進士,授翰林院編修。咸豐初年,他在原籍辦團練,抵抗太平軍,並去江西、湖南投靠了曾國藩,又奉其命回鄉招兵買馬,編練成七千淮軍,由部將劉銘傳、周盛波、張樹聲、吳長慶等分帶,沿江而下,到上海鎮壓太平軍。1862年,他因功被委任為江蘇巡撫,三年後又署兩江總督,鎮壓捻軍。1870年,他接替曾國藩就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開始逐步掌管清庭政治、軍事、經濟、外交大權,1899年到1900年,他任湖廣總督,授武英殿大學士,文華殿大學士,他施政的核心是辦洋務,所以又被稱為洋務運動的代表者或奠基人,李鴻章的文華殿大學士是當時內閣最高職銜,他實際掌管清廷經濟、軍事、外交大權,可謂“兩人(慈禧、光緒)之下,萬人之上”。

李鴻章是當時中國極少數能夠正確對待西方技術的人之一,他在頑固派的阻礙和漫罵之下,極力主張“師夷長技以自強”。在他的主持下,中國出現了第一個大型兵工廠,第一座鍊鋼爐,第一條鐵路,第一個煤礦,第一個紡織廠,第一支近代海軍,第一艘輪船,第一個到西方的留學生等。洋務派創造了中國近代許許多多的第一,無疑為中國的近代化邁出了第一步,他曾先後創辦江南製造局,輪船招商局,開平煤礦,漠河金礦,天津電報局,津榆鐵路,上海機器織布局,還建立同文館,派留學生出洋,他創辦洋務的初始動機是辦軍工企業,造出槍炮,彈藥,機器,艦船和水雷,主要用來對付捻軍,但由於直接改善了淮軍的武器裝備,使淮軍成為清軍中裝備精良、戰鬥力較強的軍事力量,後期淮軍實際上成了國防軍。

李鴻章在與外國列強的交往中意識到富國才能強兵,故積極推進官辦、商辦軍工企業的發展,他長期擔任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事務大臣,坐鎮北方最大的通商口岸天津,積極籌劃北方防務,戌衛京城。又進一步拓展洋務,以增加財賦收入,他還苦心造詣,編練成一支堪稱亞洲一流的海軍,並以山東的劉公島安營紮寨,這支北洋艦隊擁有各種軍艦二十五艘,四萬兩千噸位,以大沽港、旅順港、威海衛形成三角,悍衛京師的海上門戶,後因朝廷腐敗與各方面的掣肘,海軍長期欠缺軍費,導致在甲午戰爭中全軍覆沒,空餘歷史一聲浩嘆。

戊戌變法後,李鴻章已經意識到“窮則變、變則通,但端在人心相通”,但他舉棋不定,當光緒帝下詔“明定國是”時,他曾向管學大臣推薦康有為為京師大學總教習,1898年,戊戌政變,慈禧太后重訓朝政,光緒被囚,康、梁逃往海外,朝廷大規模清查維新人士。

在這樣的嚴峻時刻,李鴻章暗中保護了一些維新人士,並和康梁互通款曲,有人告他是維新派,慈禧因此問他:“有人說你是康黨。”李鴻章回答:“臣實是康黨,廢立之事,臣不與聞,六部誠可廢,若舊法能富強,中國之強久矣,何待今日?主張變法者即指為康黨,臣無可逃,實是康黨。”慈禧聽後默然。

環視清朝歷史,漢人中唯李鴻章和最高統治者如此對話,接下來,他還有一次驚世駭俗的“抗上”舉動。

1900年6月,八國聯軍攻陷中國北方海岸門戶大沽炮臺,三天後,京城門戶天津陷落,以保護使館為名的聯軍向通州進發,而通州距北京只不過20公里,21日,大清國宣佈與各國進入戰爭狀態,然後朝廷電報一封接一封的到達南方,要求各省封疆大吏率兵北上共同滅洋,李鴻章深知國家憂患已深,軍力積弱已久,“若不量力而輕於一試,恐數千年文物之邦,從此已矣。”李鴻章給朝廷發去一封電報,這位大清國兩廣總督對朝廷“北上勤王”聖旨的回答竟然是:“此亂命也,粵不奉詔”。

當時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閩浙總督許應、四川總督奎俊在獲悉李鴻章的電文後,確定了共同抗旨以求東南互保的原則,他們的道理很簡單:如果大清國的南方也發生了動亂,那麼亂了敵人的同時也亂了自己,雖然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這些人無不被國人所痛斥為一群“出賣民族利益的無恥之徒”,但在1900年的庚子之亂中他們確保了大清國南方半壁江山的穩定。

八國聯軍攻進北京,帝、後西逃西安,朝廷的電報再一次一封接一封的到達南方,要求李鴻章北上與正攻打這個國家的洋人議和,朝廷為此將李鴻章由兩廣總督重新調任為大清國封疆大臣中的最高位: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而慈禧的最後一道任命是:“著李鴻章為全權大臣。”每當滿清政府把把這個帝國帶到毀滅的邊緣,他們唯一必須起用的人就是李鴻章,由兩廣總督回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李鴻章又為清廷這所“破屋”當起了“裱糊匠”之責,由於長期積貧積弱,李鴻章縱有三頭六臂也是迴天無力。

1901.9.7.李鴻章代表大清國與十一國簽訂了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不平等條約《辛丑條約》,在簽字回來後再一次大口吐雪,史載其吐血中“紫黑色,有大塊”,醫生診斷為:胃血管破裂。

李鴻章在病榻之上上奏朝廷:“臣等伏查近十年內,每有一次構釁,必多一次吃虧,上年事變之來尤為倉促,創深痛劇,薄海驚心。今議和已成,大局稍定,仍希朝廷堅持定見,外修和好,內圖富強,或可漸有轉機。”

1901.11.7這位大清重臣已處在油盡燈枯之際,他“久經患難,今當垂暮,復遭此變,憂鬱成疾,已乖常度”。站在他床前逼迫他簽字的俄國公使走了之後,身邊人大哭:“還有話對中堂說,不能就這麼走了。”李鴻章的眼睛又睜開了,身邊人對他說:“俄國人說了,中堂走了以後,絕不與中國為難,還有,兩宮不久就能抵京了。”

李鴻章兩目炯炯不瞑,張著口似乎想說什麼,身邊人再說:“未了之事,我輩可了,請公放心。”李鴻章“目乃瞑”,享年七十八歲。

李鴻章有一首臨終詩:“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里外弔民殘。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海外塵氛猶未息,諸君莫作等閒看。”

李鴻章去世後,兩宮“哭失聲”,慈禧太后稱讚他“再造玄黃”之人,贈太傅,晉一等肅毅候,諡號文忠。賜白銀五千兩治喪,原籍和立功省籍建祠十處。京師祠由地方官員定期祭拜,縱觀清代漢族官員京師建祠者僅此一人。李生前還有一項漢人最高殊榮:慈禧太后六十大壽之日,破格賞李鴻章漢人唯一的“三眼花翎”,漢人中曾國藩亦獲授雙眼花翎。

在日本首相伊滕博文的自傳中,李鴻章被視為大清帝國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強一爭長短之人。

關於身後榮辱,李鴻章心裡很明白,他曾說,中日甲午戰爭“至一生事來,掃地無餘,如歐陽公所言:半生名節,被後生輩描畫都盡。環境所迫,無可奈何。”

梁啟超在《李鴻章》一書中說:“西報有論者曰:日本非與中國戰,實與李鴻章一人戰耳。其言雖稍過,然亦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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