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尕慫 到西北去,到西北去

張尕慫 到西北去,到西北去

圖/大霖

張楠從2013年開始拍攝一部以張尕慫為主要人物的紀錄片,跟著張尕慫去拜訪民間藝人時,他感到“因為是人,所以有力量”


“你以為一些時代過去了,但發現這個時代是存在的,這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在你慢慢對一個事情感興趣的時候,你會意識到這件事情特別重要,它還承載著很多別的東西,這個東西比你個人要大,比你個人是不是有才華有能力、比你個人是不是能夠從這裡邊找到你的成功之路、比你個人能不能在這裡邊找到不凡的音樂都要重要,而且會進一步感受到,關於音樂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張楠說,“因為人是會消失的,但音樂需要被留下來”


本文首發於南方人物週刊2020年第11期

文 | 本刊記者 孟依依 發自北京

編輯 | 楊靜茹 [email protected]

全文約5799,細讀大約需要

13分鐘

1

張尕慫小時候不叫張尕慫,叫張建煜。為什麼叫張尕慫呢,根據他自己的解釋,乃小,從心,永遠像個小孩子一樣,跟著自己內心走。每次他回村裡,村裡人就喊他,尕慫,尕慫。尕慫在西北話裡的意思是蔫兒壞、屁孩,罵人的。自從張尕慫給自己起這個藝名之後,他五爺就罵他:虧了先人了你!

張尕慫說話結巴,因為這事小時候他媽媽帶他去縣裡看醫生,喝了半年中藥,無效。後來才知道那中藥是用來敗火的。

但他唱歌的時候不結巴。關於這點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年他演出來到溫州一個酒吧裡,酒吧老闆是個結巴,吉他手也是個結巴,那天演出完他們聊了很久,一個說,哥,你知道為什麼你唱歌的時候不結巴說話的時候結結結巴嗎?張尕慫說,為什麼?他說,因為你太太喜歡唱唱唱歌了。

他什麼都唱,大多數時候抱著三絃或吉他,用西北方言唱;他在哪兒都唱,院子裡或炕上,或者跑到村子斷垣上擱起一條腿唱——莊稼人的天,莊稼人的地,莊稼人家春滿園——賢孝、花兒居多,還有通渭小曲、涼州小調、蘭州鼓子、寧夏坐唱、秦腔(皆為西北民間音樂曲種)等等。

因為新冠肺炎疫情,張尕慫在甘肅白銀的老家待了兩個多月,封村前,他置辦好年貨——買了一匣洋火、兩包紅蘭州、灌了二斤酒,解封的日子遲遲不來,他拿三絃唱了一曲“早知道在家待這麼久,我也不會只買兩包紅蘭州;早知道村裡封了路口,我就應該多拉拉妹妹的手”;看到各地層出不窮的過度防疫,他又唱一曲“隔壁的張大嫂你聽我給你嘮,讓你們家的男人再不要胡亂鬧,戴了個紅袖套,冒充虎狼豹,砸掉人家麻將桌,掌摑人家兒”。

西北調子配上熱乎又切中當下的詞,被張尕慫搖頭晃腦地唱出來,“一落地就成了民歌。”

越來越多的人跑到他微博裡找他,老外想找他寫歌,電視臺想找他寫歌,有人碰上申冤喊屈的事也想找他寫歌。結果他反而寫不出來了,連琴都不知道怎麼彈了,“我發現我的創作是很獨裁的。”他喜歡電影《妖貓傳》裡李白那種狀態,也接近他寫歌時的樣子,“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道寫給誰,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寫。”

他現在唱歌只是因為,“這個事情我能使上力了。”

張尕慫 到西北去,到西北去

圖/張楠

2

張尕慫小時候哪裡會想長大要去幹什麼,大部分時間,他和莊裡孩子一起在山裡奔跑,去鹽水衝出的山洞裡捉迷藏,一起學自行車,騎著驢要去城裡。

直到2000年,2000年是一個節點。張尕慫的父母和莊子裡更多人出去打工,在村莊的十字路口,能看到掛著BB機的男青年和化著妝的女青年,偶爾唱一些流行歌曲。那時候他會站在屋後面的澇壩上,天氣晴朗的話,能隱隱約約看見白銀市的燈光,“看不到外面到底是什麼,但整個天空都是亮的。”

他老是做夢,夢到“從這個地方一直飛飛飛飛飛飛飛飛飛”,穿過村莊和山林。“我覺得我們整個莊子的人,或者凡是我見到的人都會有這樣的幻想。整個中國的人都是這樣的,進入21世紀的新鮮感。”

初中的時候學校轉來一個學生,經常打架,連老師也打。有一天,他坐在學校巨大操場的土牆上,拿著一臺錄音機聽歌。

太酷——了。張尕慫想。那學生穿著一雙球鞋,戴一副反射著藍光的眼鏡,聽各種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搖滾——他那時候甚至還不知道“搖滾”這個詞,後來去縣城上學,跑了好幾個營業廳,把旋律哼給營業員聽,都沒人知道這些歌,直到高二去網吧才終於找到,一股腦兒全下載進他那個60塊錢買來的“垃圾MP3”裡——歌曲,有時候戴耳機,有時候不戴,就這樣聽了一個星期。

張尕慫從坑坑窪窪的課桌前站起來,從整個學校10個班級前面走過,走到操場上去,故意到放著歌的錄音機附近玩。

鄉里的學校是從初中開始教英語的,張尕慫驚訝: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語言。

張尕慫不一樣了。在這之前,該玩都玩過了;在這之後,他更喜歡一個人待著想事情。

“想什麼呢?”

“忘了。” 總之一到操場聽音樂,張尕慫就感覺自己要飛了。

也是在那個時候,莊子連年大旱。從鄉里放學回來,能看到村裡人排著長隊去鄉上打水。

自從村裡學校因升學率降低停辦,學生併入鄉里後,張尕慫每週都要翻兩座山去鄉里上學。有一天,媽媽給他打電話說,家裡要搬遷了。

他回去,看到莊子從上到下每家每戶都在拆自己的房子,到處都是土疙瘩,塵土飛揚,像土匪來打劫。他進屋幫忙收拾東西,把門背後的獎狀一張張撕下來,露出了刻在牆上的姊妹們的身高線;去搬櫃子,掀開土櫃蓋子,“就記錄著我們,我爸爸我媽媽,我們家族所有的人,哪一年生的,幾點生的,全在那櫃子上記著,有時怕忘了。像標本一樣。”

他一下子就哭了,這些場景到現在仍然會常常夢到。

從塬上搬下來後,鄰居四散,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以往每年都會辦的社火斷了四五年。站在張尕慫家門口往前望100米,越過苞米地有一條鐵軌,每天三四趟火車準點駛過。

許許多多人沿著火車軌道離開了西北,好多年以後,他拿微博發了一條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中的一句,說,土地貧瘠,使人勤奮、簡樸、勤勞、勇敢和適宜於戰爭;土地所不給予的,他們不得不以己力去獲得。

張尕慫 到西北去,到西北去

張尕慫在西北老家 圖/張建蓉

3

因為以前翻兩座山上學的經歷,張尕慫現在走路特別快,在縣城上高中時,每逢週末,他就在縣城裡走。

可是剛上大學,他到浴室洗澡時摔斷了腿。他走不了了,於是在宿舍彈吉他,然後組樂隊,參加各種演出。一則《瀟湘晨報》報道里,記者寫道:草鞋、草帽、海魂衫,開場前一手舉著手稿,一手扶著腰,彷彿剛從田間勞作回家的農漢,用似笑非笑的表情介紹起自己和原創歌曲的背景,每唱一句歌詞,結尾都會出現長嘆式的“哎呀……”還會搖一下碰鈴,就這樣哎著碰著,全場觀眾都忍不住跟著他“哎呀”了起來。

那時候,在湖南上大學的張尕慫重新回憶起了兒時莊裡過年會唱的“唸經一樣”的社火小調,他看了許多文章、視頻,覺得又得開始走了。他說不出為什麼,但覺得一定要“走”。

張尕慫特意囑咐我這個走可以打上雙引號,意指不僅僅為字面意義上的用腳行走。

2011年暑假,張尕慫身上只帶一把三絃和一支錄音筆在西北跑,找會唱歌的民間藝人。有時候住在村民家裡,有時候一連十幾天不換衣服,“你又不是去耍美的,今天換一套衣服,明天換一套衣服,不用,在西北,泥土就是你的衣服。”

民間藝人多盲人,自幼學一門手藝以維持生計,唱的酸曲或古經,往往流傳了幾十幾百年。張尕慫有時候聽不懂,但是沒關係,老藝人們聽他唱的民歌看不上,但是也沒關係。重要的是每次他終於磨到他們願意開口唱歌,眼睛看著眼睛的時候,都是光。

他永遠記得去78歲的劉延彪家,第二次去是早晨,太陽剛升起來,陽光照進屋子。

“高高山上一清泉,流來流去幾千年。”張尕慫說。

劉延彪慢慢地說:“人人都吃泉中水,愚的愚來賢的賢。”

老藝人們告訴張尕慫一個秘密——唱民歌是有氣的。他不喜歡近幾十年現代人創作的大部分歌曲,“唱歌都帶著情感,用情感唱歌不好,很累。我只喜歡老祖宗留下來的民歌(我說的民歌不是晚會歌曲),唱民歌的時候是土地給我們的氣,經過我們的心,再到天,是神在唱歌。神是沒有情感的。”

第二年張尕慫不再回去上學,他決定去巡演。最開始的時候,張尕慫連吉他大橫按也不會,Bm和絃也不會。但他會講,他就講村子裡的事情,講他採風時候碰到的事情,他常常說,方言本身就是有旋律的,講話就像在唱歌,而當你要表達深情時,你就歌唱。

“一代一代在傳的方法,就是關於如何表達,如何教化。”張尕慫說,“最終還是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怎麼相處,你要真實,也要真誠。”

4

張楠開始拍張尕慫的時候,張尕慫23歲,從大學退學沒多久,去他家拍攝的時候,他和張楠商量不要提他退學的事情。

張尕慫是家裡長子,學習最好,也許也一直被期待最有前途和出息,“他不願意很早把這個東西打破了。” 後來這件事情也慢慢變得不重要,連張尕慫自己都不知道家裡是什麼時候知道他退學這件事情的。他的弟弟有時候在手機上下載了他演出的視頻給媽媽看,大家便默許了,“只要能有一個正經的事情做,在這個社會里面得到一定認可的,他們都覺得這是沒問題的。”

張尕慫的熱情、敏感、幽默,會在與人相處時製造舒服的氛圍,這些都無可否認,但在最終形成的紀錄片《黃河尕遙》中,張楠選擇了一個更沉鬱和虛無的基調。

張尕慫 到西北去,到西北去

“我12年13年發微博,說我什麼時候紅,包括張楠拍那片子。我說,張尕慫,你會火的,經常說這樣的話。要把這個東西要發揚光大,要傳到世界各地,現在想起來有點可笑。”張尕慫說。

他去參加了一些綜藝,但效果常常不樂觀,其中一檔節目的形式是,音樂人坐在舞臺中央表演,在100秒的演唱時間內,投反對票的觀眾在100人以內便成功。張尕慫唱到還剩33秒的時候,第100位觀眾投出了反對票,屏幕上出現了“失敗”兩個字。

“在現場我都想揍那個主持人。他笑得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只有兩種表情,要麼笑,要麼收。”提到這事他憤憤然,但他仍然整理不了這些事情,想起來總覺得亂糟糟。

有一段時間他也為物質生活發過愁, 在蘇州,他看到飯館裡一對中年男女抱著琵琶和三絃,在嘈雜的人群中演出,特別難過,“我老的時候會不會也是沒錢了跑到一個飯店裡(演出)。”

張楠跟著張尕慫拍了四年,到他戀愛結婚,定居大理。有一次張楠去大理見張尕慫,那時候張尕慫的妻子常樂將要分娩,他的生活即將步入新階段,他常常到廟裡去想事情。張楠讓我注意《黃河尕遙》的片尾曲,那是他找人寫了詞,交給張尕慫琢磨一個曲子唱的。

在這首歌裡,張尕慫沒有用三絃,沒有用任何樂器,只是讓常樂唱和聲,加了一段黃河水流、牛鈴的採樣,人聲空闊遼遠,唱著:泥土其味/枕則忘憂/且往還鄉/擊壤而歌。

張尕慫花了這麼多年長大,終於穿過村莊和山林飛到了燈火通明的城市裡,望望遙遠的故鄉,西北已經變成了一種意象。走了很多地方之後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繼續走,有一年他走到了大理,喜歡,他形容大理和西北的莊子很像,海拔一樣,都有風,不一樣的是西北的山像父親,大理的山像母親。他住了下來。

現在,他每年有三個月時間回西北採風,見見幾位老藝人,蹲在牆角聽村裡老漢閒聊,還有三個月時間在各地演出,剩下半年時間待在大理的家裡,什麼也不幹,離得遠一點,再想一想西北的事情。“我採風接觸到的東西,只是一點點皮毛。現在我只是每年花兩三個月時間去走走,自己醞釀著,幹一點事情,來實現自己的一些價值。”

搖滾樂現場流行搖大旗,舉手勢,喊牛逼。張尕慫說,以後我演出現場,誰這樣我就拿三絃崩他。鼓完掌手插袖筒裡,笑就成了。

“你可以簡單理解為這(紀錄片)是我的一種觀察和反饋。”張楠說,那是個人的,也是群體的。他在此前一篇訪談中曾提到:

對我這一代人來說,家鄉是一個非常可疑的詞。在經歷劇變的中國,眾多城市移民的家庭紮根於故鄉的土地上,個人作為家庭譜系的新鮮末梢卻伸進城市,逐漸遭受新生產方式的衝擊。

……

在全球化的今天,作為人類整體的一部分,我們來到了一個亟待自省的歷史節點。我們需要審慎地感知和麵對周圍的事物,也需要一份內心的清明。這種審慎和清明,是我所生長的時代和環境,帶給我的一種意識,是位於西北內陸的家鄉透過獨特的地理形態和歷史文化積澱而留給我的情緒。換句話講,天地的大和人的渺小根植在我所認識的那個家鄉之中。這讓我即使遠離它,也像是某種靠近。

偶然的機緣,讓我遇到了張尕慫和他的音樂。我認為那是和我有內在聯結的事物。和主人公尕慫一樣,生於85後,我在西北長大,沿著教育體系一路走到了嚴密的職業分工之中。經歷多年獨自在外的生活,我對尕慫的鄉土依戀有了更多切身的感受。

在尕慫身上,我看到人的經歷變成記憶和審美,變成音樂和吟唱,變成絕無僅有的告別。出於對環境變遷的感知,我自發的創作其實是嘗試處理自己的“來處”。尕慫的生活作為一種比喻,只是希望提醒我們:一個社會與一個人一樣,都無法否認自己的來處。

張尕慫 到西北去,到西北去

張尕慫與俄羅斯土著音樂人Ikarushka 圖/珠海樂坊

5

十年前張尕慫開始錄各種各樣的聲音,出去採風的時候錄,參加花兒大會的時候錄,走在路上錄。他到荒無一人的村裡去,村子裡太安靜了,他不信,不找到一些聲音不罷休,一直走啊走,趴在土牆上錄到一個土塊挪動的聲音。

他注意到十年前的雞叫和現在的雞叫聲音不一樣,最近每天在大理的家裡醒來後,他跑到院子裡去錄麻雀的叫聲,和十年前的麻雀叫聲也不一樣了,因為環境變了,弄堂變了,屋簷變了。十年前的民歌也不一樣,因為土壤變了,嗓子變了,聽的人變了。

如今回到塬上去,老屋後面為了退耕還林種的樹已經長得比人高,人好像在這艱苦環境的生存競賽中敗下陣來似的,全部遷移了。“我就記住這個變化,家人的變化,家鄉的變化,時代的變化。”

他有幾十個硬盤,有些內存2T,有些4T,沒事的時候他就放那些錄來的聲音,“寫歌是在還原。”張尕慫說,“我要把這聲音加到裡面,對我來說,我的創作就會更加有說服力,對我來說就完美了!”

2014年,他回過一趟塬上,下了雪,黃土地變得一片白茫茫。他從自己家走到奶奶家去。小時候因為姊妹多,家裡睡不下,他常常睡在奶奶家,印象中那段路要走十分鐘。又走了一趟,才發現30秒就走完了。原來以為從一個莊子到另一個莊子要一個小時,現在呢,十分鐘也到了。

張尕慫發現,原來要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那麼快,那麼簡單。

比如回村子後第一件事是去找瘋子聊天,那五十多歲的瘋子兩彎月牙兒似的眉毛,皮膚曬得黝黑,戴頂草帽,燠熱天氣裡一動不動坐在屋頂上。尕慫也爬上去過,待了五分鐘就跑下來,日頭太烈了,瘋子坐在那裡,好像一個猛子扎到白晃晃日光裡去了。

有一回,瘋子坐在屋頂上說,要下雨了。張尕慫問,你怎麼知道?瘋子說,有雨腥味。

比如每次帶人來村裡,張尕慫都要站在張老漢已經頹圮的土牆前面,揹著手,一副特別神氣的樣子模仿有九個女兒的富裕戶張老漢:五女兒,你去跟六女兒說讓七女兒打發八女兒讓九女兒把苕帚給我拿來。

比如還有一戶有三個孩子的人家,姐姐14歲那年,父母開著三輪車從縣裡辦完年貨回來的時候,車翻到山溝裡雙雙去世。姐姐拉扯弟弟和妹妹長大,妹妹管她姐姐叫媽,村裡的孩子因此常常欺負她,“那不是你媽,你要叫她姐姐。”妹妹出嫁那天,姐姐很開心,跑到父母墳前哭了很久,直到妹妹去找她才發現,姐姐已經去世了,享年41歲。

那個村莊仍然在生長著,“這些東西像拍照片一樣一下到我心裡面了,你看我演出很多時候,我都有點就進去的。”張尕慫說。

他唱歌的時候,有時特別神氣,昂著頭;有時一臉壞笑,毛茸茸的腦袋上兩頰泛起紅暈,準備開始唱酸曲;還有時很悲傷,只管閉著眼睛扯嗓子喊。這些時候底下的人就知道,村裡的那些人、西北垂垂老矣的民間藝人、一個叫張建煜的年輕人以及更多年輕人,一個一個走過了他。

(感謝導演張楠提供紀錄片《黃河尕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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