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張嘎之父”徐光耀:頭別腰上活,頭栽地上活,都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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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張嘎之父”徐光耀:頭別腰上活,頭栽地上活,都敞亮

嘎子在英子家養傷,還沒好利索就又猴了。

......

“小兵張嘎之父”徐光耀:頭別腰上活,頭栽地上活,都敞亮

英子問他:“你一天不是唱,就是笑,不是玩兒,就是鬧,怎麼就那麼樂呢?”

“嘿嘿,”嘎子眉毛挑得高高的,

“這還叫樂?你還不知道我們部隊上,那才真叫樂哪!在這兒都快把我憋炸了!”

......

寫到這,徐光耀放下筆,自言自語:“我也要憋炸了!乾脆把我槍斃得了。

此刻,他還是想不明白,

那個“百家爭鳴,百花齊放”本是“陽謀”的誘餌,“特務營”出身的自己怎麼就上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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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徐光耀,也是苦命娃。

娘沒的早,就記著娘抱著剛生下的小妹妹餵奶,他晃晃悠悠撲過去搶奶頭,娘就把他也摟進懷裡。

父親脾氣暴,家又窮,剛拿得動鐮刀就讓他去割草,還常跟句“催命鬼”的怨罵。

疼他的是姐姐,如母。

“上學?”父親直搖頭。姐姐說:

“每人每天省一口,我省兩口,一年還省不出兩塊錢來?”

徐光耀就這麼上了學。

“七七事變”後,八路軍開進了雄縣。

步伐整齊,軍歌嘹亮,進了老百姓的院子,抓起笤帚就掃地,拿起扁擔就挑水。

見了老頭喊“大伯”,瞅見姑娘眼就躲。

可部隊是打仗的,軍令一下,靜如磐石,動如疾風。每每調動,徐光耀的魂兒就跟著部隊跑一次。

於是,“爹,我要當兵!”為此連哭七天。

還是姐姐說得好:

“八路軍正氣,跟了去闖蕩,就是真出岔子,精忠報國,名聲也是香的!”

徐光耀就這麼加入了八路軍120師359旅特務營,駐紮在鎮上,那年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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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徐光耀

可不久後的某夜,突來命令要“移防”,轉天一早,連隊果然排成行。

一走二十里不減速,徐光耀酸著鼻子想家,但站在河堤上都望不到家。

八年後,方得知,那天姐姐聽到信兒,為送他,坐著驢車追了十幾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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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會寫字,“小鬼”徐光耀進了“鋤奸科”當文書。

文書的活兒是一頭一尾,凡是各部隊送來的開小差、犯軍紀的都先見到他,他給點收,

但甄別、審判他不參加,等著寫佈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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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春,照格式要給個新判的案子寫佈告,他卻躊躇得下不了筆。

有名八路軍傷員,在一戶老鄉家養傷,傷好了,卻帶著人家兒媳婦跑了。

人後來是抓到了,“群情激奮”、“影響極壞”,判了槍斃。

可此人年方二十三,屢立戰功,長得稜角分明,“骨頭縫兒裡都在往外冒勁”。

於是,在“罪行嚴重,必須處死”前,徐光耀自作主張加了那戰士不能抹殺的戰功,但“揮淚還要斬馬謖”。

全師戰士和老百姓都說這佈告寫得公道。

可徐光耀心裡卻擺不脫那酸酸的無著無落,隱隱覺得,這個“刑獄”的行當不是自己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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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徐光耀進入文學界,多少要感謝傅作義。

1946年,這位國府主將揮師北上,一舉拿下了八路軍手中唯一的大城市——張家口。

飛機大炮追著屁股炸,把“華北聯合大學”的師生們直接從張家口炸到了辛集。

徐光耀才得見“聯大文工團”最原始純正的《白毛女》,

歌唱家孟盂把喜兒唱活了;演楊白勞的牧虹舞出了人心的悲慼;

至於陳強飾演的黃世仁,冷眼珠子一擰,差點被戰士“槍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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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徐光耀已離開“鋤奸科”,正在前線劇社創作組擔任副組長,

看傻在《白毛女》裡,便帶著前線“草臺班子”劇社向藝術家門學藝。

只是別人學唱學跳,他一支禿筆卻舞不出棍棒,於是有人建他去“聯大文學系”。

帶著為前線英雄寫的戰鬥通訊,居然過了系主任陳企霞(男)的目,成了文學系的插班生。

一頭扎進文學海,徐光耀如魚得水,想學哪吒鬧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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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以致用,竟“鬧”出長篇小說《平原烈火》來,“頗有點影響”(徐老自謙)。

解放後,丁玲讀了,主動聯繫他,請他進入中央文學講習所繼續深造。

陳企霞和丁玲是徐光耀的恩師無疑,只是這層關係後來卻帶給他無盡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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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後,有朋友問徐光耀:

老徐,聽說你自個兒花八百元買了頂‘右派’帽子戴,是真的嗎?

徐光耀一臉悽惶......

其實,從建國到1957年上半年,老百姓日子過得挺美,供應足、治安好、幹部也清廉。

可突然“老人家”提出要“百家爭鳴,百花齊放”,此話充滿詩情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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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耀心想,抗日、打老蔣時天天高喊民主自由,若要兌現,花真開,誰個不歡天喜地?

可不久後,便傳來駭人消息:文藝界打出了“丁、陳反黨小集團”!

徐光耀自幼聽黨的話,黨向來沒錯,所以黨說他們“反”了,必是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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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企霞

可後來,聽說陳企霞放出來了,日子過得慘啊!由於扣發工資,快下雪了,連件冬衣都沒有。

徐光耀就戰戰兢兢支援了三百元(稿費);

再後來,聽說陳企霞苦死了,家被抄個底朝天,已到朝不保夕的地步。

他就又戰戰兢兢賙濟了四百元(稿費)。

所以,顯然不是“八百”,是“七百”嘛!

但是,這年月七七八八的是是非非誰又能說得清,便對朋友答道:

“恐怕是瞎傳,我戴‘帽子’,是給丁玲翻案。”

此話頗和上面對他的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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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

比如,當初上面問他:“有人說丁玲散佈‘一本書主義’,你聽過嗎?”

徐光耀答:“丁玲說:寫一本書......要有作者自己的心血,自己發現在裡面,要有站得起來的人物。那是提倡注意質量。”

上面又問:“有人說,丁玲提倡驕傲等資產階級思想,你聽過嗎?”

徐光耀答:“丁玲一次去蘇聯訪問前,對我說:一個人出國,出風頭,並不是什麼大榮耀,那是趕對勁兒......”

......

這次對丁玲的調查,使徐光耀出現了幻覺,以為是老八路實事求是的作風回來了。

可隨著丁玲的“案子”最終“鐵”了,

他明明綁得很結實的手稿也從自己自行車後架上顛落,他連“凶兆”的“兆”字都沒說出來,“兇”就到了。

“右派”既然是“派”,當然不會是一個兩個,這挖著挖著,就挖到徐光耀這個小作家頭上了。

關於逼供的方法,徐光耀概括說:

“不外乎臭罵加溫,拍桌打凳,大呼小叫,‘狗血噴頭’,

必要使你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屁滾尿流,筋骨癱軟而後已。”

“而後已”的徐光耀還真怨恨起丁玲來,心說:

“你搞那麼多反黨勾當,咋就一句不跟我說,哪怕說了一句,也好讓我有的可坦白呀!”

結果從1957年8月到11月,整整三個月,徐光耀才被“鬥熟”,上面勒令他不得出家門,聽後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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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難熬的日子,徐光耀看到凳子都想踹。

一天,剛會走的小女兒見他發呆,就揚起小手,跌跌撞撞跑來找他玩。

可他卻突然惱羞成怒,竟大吼一聲:“滾!”嚇得小女兒跌倒在地。

“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徐光耀覺得自己必是瘋了。

“既然瘋了,還不如去死,至少可以解放妻女。”

茫茫然,他眼前三魂蕩蕩,七魄悠悠......

可他轉念一想:“自殺,是死。寫文章,一口血噴在桌子上,不也是死嗎?”

於是又拿起沉的筆,想噴出心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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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結號吹響,那些在抗戰中的各路英雄豪傑竟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

他們端樓打點、狹路埋伏,他們化妝偷襲,神出鬼沒......久別重逢,徐光耀熱淚盈眶。

而那些嘎裡嘎氣的小八路們,竟也冒著炮火硝煙,身上裹著泥巴,淌著熱血,笑眯眯的從他的淚花中趕來,嘴裡還喊著:“光耀哥!”

“啊!我的孩子!啊!我的救命恩人!”

在這緊要關頭,那些英雄,那些小嘎子們救了徐光耀。

他熱血澎湃、激情昂揚,彷彿又回到了殺聲震天的戰場,寫到至情處竟飄飄然在屋裡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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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耀(左),孫犁(右)

管他什麼的“批鬥”,管他什麼的“罪名”!

真正的英雄早就化為一抔黃土,他們浴血奮戰、慷慨捐軀,

他們無飲食男女之想,功名利祿之私,

他們赤條條來去,空留活者汗顏。

徐光耀說:“如果說人性,還有比這種人性更高尚的嗎?我只是一個倖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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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小兵張嘎》,徐光耀被打成“右派”,開除黨籍、軍籍,剝奪軍銜,下放保定郊區農場勞動改造。

文革期間,“樣板戲”大家看膩了,領導又找來徐光耀,讓他寫出京劇。

於是有了《虎頭樁》,可劇本前前後後討論了幾十回,這個領導要加“這個思想”,那個領導要加“那個思想”,

光是題目,就從《虎頭樁》改為《魚叉記》,再《飛橋破關》、再《鐵圍城》......

徐光耀已焦頭爛額,人說“作品如子”,可他卻恨不得把這個“逆子”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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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耀(右)

有一天,好不容易要通過了,可突然一個領導發話:

“劇本還需再改,因為立意不高。”

徐光耀急,請領導說得詳細點。

領導臉漲得通紅,半天,突然叱吒道:

“立意不高就是立意不高嘛!有什麼詳不詳細的?”

但好像又突然來了“靈感”,

“沒寫路線鬥爭就是立意不高!抗日不抗日,怎麼抗日,就是一場路線鬥爭!”

徐光耀終於憋炸了,衝口而出:

“抗日不抗日是路線鬥爭嗎?連蔣介石都不敢說不抗日!我這寫一個兒童劇,路線跟誰鬥?”

於是,又被打為“黑五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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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今年已經94歲高齡了,13歲當八路,生關死劫遇得多,

遭過一回日軍的毒瓦斯,還落在鬼子手裡一次,但他從來沒細講過。

他只說那時候“大家都奮鬥,都吃苦,真正的英雄早死了,個人星點遭際,有什麼值得絮叨呢?”

而對於解放後的“反右”和“文革”,他卻忍不住要說兩句:

“陽謀”之所以比“陰謀”更可怕,就在於它的“陽”。

搞“陰謀”,是必須矇蔽陽光,掩人耳目,弄些遮飾手段,並在暗箱中操作的,其影響作用當然大受限制。

而“陽謀”,卻能憑藉官權之威......廣發號令......,乃至公開拋棄道義,驅趕人們自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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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往往很奇怪,演進有時靠風頭,政策好多無知與錯誤,也通過了。

可風頭過了,便留下後人的“不可思議”,漸成無趣。

而徐老這一生,前一半頭別在腰裡,後一半頭栽地上,但不管風頭怎麼刮,都活得敞敞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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