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在朋友圈見到了前輩劉二海給LP們的一封信，可謂言辭懇切反應迅速，我是真的佩服的。瑞幸一石激起千層浪，影響最大最直接的，想必除了公司本身之外，就是重倉瑞幸的投資人和等待上市的中概股了，感覺小藍杯是直接坑了家長和同學的節奏。這兩天Midas list也發了新的一榜，江湖英豪風起雲湧，前仆後繼。我也忍不住來
聊聊明星項目的底線和VCer的脆弱性。
現代世界不涉及生命的Desk Job較少有那種一次職業失誤就得終結生涯的事。科學界的成果是無數次錯誤堆疊起來，大多數人的工作犯錯大不了換個公司，甚至創業也是幾次失敗後才能成功。但是在這投資人這個江湖裡，一次暴雷失敗帶來的影響堪比緝毒警察臥底被出賣一樣致命。
在本文，我們就一起來回顧一下紅杉資本與亞洲傳媒，三山投資與PPG，藍山資本與ITAT，愉悅資本與瑞幸的四個雷劈案例。
東京人民團結朝陽群眾2008年8月1日，當我作為一個青澀的學生還在唱北京歡迎你的時候，東京證券交易所幹了一件電影都不敢這麼演的事：向北京市公安局報了個案。義正辭嚴的日本友人舉報了東交所的中國上市企業：亞洲互動傳媒。這一舉報的後果直接導致後者在四個月後黯然退市，更讓VC行業的中國祖師之一張帆，不得已在四個月後離開了其心血創建的紅杉中國（後者是他和沈南鵬一同創建）。
紅杉中國基金創始人 沈南鵬與張帆
故事是這樣的，作為首家在東交所上市的中概股，亞洲傳媒當時一路高歌猛進，其實寄託著行業厚望。其CEO崔建平在2008年初，親手用一波騷氣操作將2008年亞傳拉到虧損。簡單來說就是用自己上市公司做了抵押物，然後子公司貸款，貸款得來的上億費用用於償還了個人債務。六月公開此事件後，股價就從640日元一路下跌到44日元。
報案的日本歐吉桑感慨：“ 中國的企業是不是對上市這件事有誤解”。中國股民則感慨的是，還好騙的不是中國人的錢。殊不知，當時的投資圈絕不比今天等著美國上市的企業少半分窘迫。11家亞洲傳媒的財務投資人同時失手，失去了退出平臺。而張帆更是曾投資583萬美金，在退市前，還在Enjoy七倍賬面回報的美夢。
亞洲傳媒是張創立紅杉中國之後主導投資的第一個項目，上市前，紅杉資本持有亞洲互動傳媒11.56%股份。此暴雷過後，前輩黯然辭職離開紅杉中國，而紅杉中國則血本幾近無歸。紅杉之後拒絕就投前盡調展開任何評論。但是崔建平在上市敲鐘時刻的一番“信義做生意”的理論顯示，顯然是一個大雷沒有排掉。
當然，我們不能因為一個項目抹殺張帆前輩在行業內無數煊赫一時的戰績，除了其創立的紅杉中國外，投資百度、空中網、分眾傳媒的許多戰績閃耀，2006年Midas首屆上榜。一個雷讓這樣一位絕對重量級的大佬退出江湖，真的是讓人扼腕嘆息。
從大內高手到遠走江湖
1998年4月，朱鎔基訪英，李山在倫敦向他遞交了《中國國家投資銀行籌建草案》。獲得首肯後，李從高盛辭職回國，任國家開發銀行投資銀行籌備領導小組副組長，計劃在國開行下設負責投資銀行業務的國家開發金融公司。這個高起點讓所有金融從業者都吸一口涼氣。然而，這位握過尚方寶劍的大內侍衛，一路走來，被迫在一個互聯網項目PPG，一個愛遊艇的創業者那裡飲恨低頭。
三山投資創始合夥人 李山
這個案例很多人也都記得，因為它在搜狐“2009年中國互聯網公司年度評選”活動中，和亞洲互動傳媒一道，被評為“5年來投資最失敗網站”。其排名甚至力壓榜眼亞傳。
當時搜狐的評語是這樣的：“這可能是近兩年來中國互聯網最大的投資笑話。從互聯網新貴到皮包公司，從行業標杆到CEO神秘“潛逃”，泡沫一夕間破滅，PPG絕對是一個互聯網投資的標準失敗案例。”
很多現在的朋友都不知道PPG是什麼。簡單來說，PPG就是通過互聯網賣襯衫。這是一家直銷網站，首創輕資產的盈利模式，在當時還是一個很前衛的概念，一度被各類PE、VC追捧。在2007年底，李山創立的三山投資力壓其他競爭對手，贏得了PPG共3000萬美金的投資份額。並開始做著PPG在2009年納斯達克上市的美夢。
這個泡泡不到兩年慘痛破裂，PPG同樣姓李的CEO李亮，從2008年前往美國，籌備開美國公司開始，就再也沒有在國內出現過。其供應鏈上的倉儲物流事實發現都是其個人私有公司，PPG的生意只不過是左手倒右手。同時，媒體被爆出李亮生活奢侈，成天買遊艇。
作為投資人的李山在那時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在21世紀經濟報採訪他時，他仍然在力挺李亮，一方面說自己的投前盡職調查非常詳盡，另一方面還希望後續投資人能幫助李亮在美國重新開始。現實是骨感的，從此以後，李山在互聯網一級市場淡出，再也沒能融起來一支像樣的基金。
8000萬美金的港片匿名信
一個一級市場VC單個項目虧掉8000萬美金的事，在現在也屬360度大跟頭，更何況，這個投資是在2006年，那時候的幾千萬美金按房價算，那是多少棟樓。
彼時在圈內藍山資本因其投資額度之大，投資手法之激進，聞名遐邇。其創始合夥人唐越常常是單手快劍，以決策快價格高著名，這種“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路數，讓唐搶了不少業內的優秀案子。
藍山資本創始合夥人 唐越比海瀾之家還早面世，領先前者好幾個身位的ITAT正是一個被他看中必要拿下的項目。在首次5000萬美金砸入之後，唐越又迅速團結了摩根斯坦利，二輪增資加註3000萬美金。當時的一篇報道顯示，很多投資人都被唐越的快劍帶跑了節奏：
“大家都在搶”，“到了（項目）非常熱的時候，就來不及做盡職調查了，等做完調查項目早被人搶掉了，調查還有啥用？”與迅速融資的節奏相形見絀的是ITAT的門店與銷售情況，已經讓一些VC覺得隱隱不妙了，在上海的門店甚至爆出需要自己人扮演顧客的故事出現。2008年上半年，ITAT就關閉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全國門店。
2008年8月14日，《華爾街日報》報道說香港聯交所收到一封關於ITAT的匿名信，舉報其存在虛增銷售數據等不當會計行為。故事的節奏走向爾冬升犯罪港片的套路，其結果是ITAT幾近破產，CEO歐通國隱遁香港。自ITAT事發後，藍山中國幾近消失於公眾視野，無任何投資項目披露，也難見到創始合夥人唐越出席公開活動。快劍再無影於江湖。
成也神州，敗也神州
最後我們回到故事結束的瑞幸。22億業績造假的故事。
劉二海，“中國最具影響力的30位投資人”常年上榜的大佬，被譽為“時代的車輪上的”投資人，在出行和消費領域的深厚積累，押中了神州租車、蔚來汽車、摩拜單車等多個頂級明星項目。
愉悅資本創始合夥人 劉二海
從2015年開始，愉悅資本一路走來，其經歷和眼光是我們每一個後輩學習的榜樣。不過這次，瑞幸讓愉悅資本的LP們十有八九都“愉悅”不起來了。如今這家有4507家門店，競爭對手主要是星巴克的後起之秀，不得不面對一個被外部點燃的內部巨雷。
瑞幸的故事不用這裡多講，最近滿天飛，從神州陸正耀、瑞幸錢治亞、劉劍的不同角度都有很多爭先恐後的解讀，但是鮮有可憐的投資人的聲音。大家只知道劉總一股都沒有賣……愉悅機會出資瑞幸佔基金15%，愉悅二號出資佔基金規模10.3%。也就是說這兩支基金都重倉了一個暴雷的公司。
前神州優車COO、瑞幸咖啡CEO 錢治亞
瑞幸的成功是對神州系無條件的信任與依賴，但是瑞幸的失敗也來自於同樣的原因。撇開外界的從新東方搞到愛奇藝的渾水不談，公司在發展到目前這個狀態時，對於其神州模式、神州軍團的信任也被認為是人為設局的溫床。在業內甚至爆出陸正耀質押瑞幸股票套現，現金補貼神州系其他債務困境，之後又主動讓股票貶值的陰謀論。而VC投資人也被牽涉其中，被認為聯合設局。
投資中同樣的死穴實在是難以避免。當年出身學藝的門派可以拉我們一把成就投資人或項目，也有可能會讓我們失去戒心，甚至最後讓我們為師門填長城做炮灰。
以上講的暴雷故事主要是隨機性極高或狗血的底線因素導致的失敗，投資人作為脆弱性較高的一個職業，結局就是用職業生涯為別人的底線買單。在近幾年，我們仍能聽到一些明星項目大起大落的故事，行業大勢影響、敗給可敬對手、資金鍊斷裂這樣的創業失敗不可怕，這不是人格底線，靠譜的創始人即便一陣失利，往往能東山再起，不在討論之列。
另外需要補充的是，回到硅谷，美國曆史上的暴雷不比中國少，從龐氏騙局的冠名權故事Ponzi到硅谷女喬布斯創立的Theranos，美國人輕信假大空尤勝中國。像Theranos更是有一點創始人偏執幼稚而活在自己世界的意味在裡面。未來有機會再撰文專門分析美國暴雷項目。
Theranos創始人，“女版喬布斯” Elizabeth Holmes
歷史的車輪不斷向前，遺忘比我們想象的要快：張帆回到美國在洛杉磯為富裕家族管理財富，李山回到自然資源PE領域老老實實被招安，唐越改道創業帶著小贏科技登陸美股。唯一的共同性就是，他們都再難現於VC江湖。
納西姆有一個理論，就是事物的隨機性往往是不能控制的，而我們的應對最好是提高自己的反脆弱性。但是對於早期VC，天然具有很強的脆弱性，對於能夠改變甚至終結職業生涯的暴雷，目前VCer能做的只能是：慎之又慎。
我喜歡的作者馬伯庸《古董局中局》有一句話：“鑑古就是鑑人”。明眼梅花的家訓100%適用於投資。武俠世界也有一個特點，江湖人聞雞起舞數十載就為了能有一次決戰紫禁之巔的機會，大家也都知道這次生死相搏中只要出一次敗招，其職業生涯就結束了，根本輪不到第二回。我想，正因為如此，這個只有一條命的遊戲才如此讓人著迷。
參考信息：
http://www.p5w.net/stock/news/zonghe/200809/t1896832.htm
http://cbcfrank.blogspot.com/2008/10/360.html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2fca6670100a5y0.html
https://xueqiu.com/7152429226/82824918
https://it.sohu.com/20091103/n267915146.shtml
http://www.chinavalue.net/Investment/Blog/2011-1-18/687871.aspx
http://www.cngold.com.cn/20181023d1703n314944456.html
https://www.bbc.com/zhongwen/simp/business-52240445
https://news.futunn.com/post/5725106?class="lazy" data-original=8
http://news.stcn.com/2020/0403/15802328.shtml
http://stock.jrj.com.cn/2020/04/16082129301670.shtml
http://finance.sina.com.cn/zt_d/szzc_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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