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仨》(27)

《我們仨》茯苓二十七_縮混.mp35:41

來自共書君

開學期間,我們稍多些社交活動。同學間最普通的來往是請吃午後茶。師長總在他們家裡請吃午後茶,同學在學院的宿舍裡請他們教鍾書和我怎麼做茶。


先把茶壺溫過,每人用滿滿一茶匙茶葉:你一匙,我一匙,他一匙,也給茶壺一滿匙。四人喝茶用五匙茶葉,三人用四匙。開水可一次次加,茶總夠濃。


鍾書在牛津上學期間,只穿過一次禮服。因為要到聖喬治大飯店赴宴。主人是C.D.LeGrosClark。他一九三五年曾出版《蘇東坡賦》一小冊,請鍾書寫了序文。


他得知錢鍾書在牛津,特偕夫人從巴黎趕到牛津來相會,請我們夫婦吃晚飯。


我在樓上窗口下望,看見飯店門口停下一輛大黑汽車。有人拉開車門,車上出來一個小小個兒的東方女子。LeGrosClark夫人告訴我說:她就是萬金油大王胡文虎之女。LeGrosClark曾任婆羅洲總督府高層官員,所以認得。


這位胡小姐也在牛津上學。我們只風聞她鑽石失竊事。這番有緣望見了一瞥。當時中國同學有俞大縝、俞大姊妹,向達、楊人等。我們家的常客是向達。


他在倫敦抄敦煌卷子,又來牛津大學圖書館編中文書目。他因牛津生活費用昂貴,所以寄居休士(E.Hughes)牧師家。同學中還有楊憲益,他年歲小,大家稱小楊。


鍾書也愛玩,不是遊山玩水,而是文字遊戲。滿嘴胡說打趣,還隨口胡謅歪詩。他曾有一首贈向達的打油長詩。頭兩句形容向達“外貌死的路(still),內心生的門(sentimental)”———全詩都是胡說八道,他倆都笑得捧腹。


向達說鍾書:“人家口蜜腹劍,你卻是口劍腹蜜。”能和鍾書對等玩的人不多,不相投的就會嫌鍾書刻薄了。我們和不相投的人保持距離,又好像是驕傲了。我們年輕不諳世故,但是最諳世故、最會做人的同樣也遭非議。鍾書和我就以此自解。

(二)

老金家的伙食開始還可以,漸漸地愈來愈糟。鍾書飲食習慣很保守,洋味兒的不大肯嘗試,乾酪怎麼也不吃。我食量小。他能吃的,我省下一半給他。


我覺得他吃不飽。這樣下去,不能長久。而且兩人生活在一間屋裡很不方便。我從來不是啃分數的學生,可是我很愛惜時間,也和鍾書一樣好讀書。他來一位客人,我就得犧牲三兩個小時的閱讀,勉力做賢妻,還得聞煙臭,心裡暗暗叫苦。


我就出花樣,想租一套備有傢俱的房間,伙食自理,膳宿都能大大改善,我已經領過市面了。鍾書不以為然,勸我別多事。他說我又不會燒飯,老金家的飯至少是現成的。我們的房間還寬敞,將就著得過且過吧。我說,像老金家的茶飯我相信總能學會。


我按照報紙上的廣告,一個人去找房子。找了幾處,都遠在郊外。一次我們散步“探險”時,我偶見高級住宅區有一個招租告白,再去看又不見了。我不死心,一人獨自闖去,先準備好一套道歉的話,就大著膽子去敲門。


開門的是女房主達蕾女士———一位愛爾蘭老姑娘。她不說有沒有房子出租,只把我打量了一番,又問了些話,然後就帶我上樓去看房子。


房子在二樓。一間臥房,一間起居室,取暖用電爐。兩間屋子前面有一個大陽臺,是汽車房的房頂,下臨大片草坪和花園。廚房很小,用電灶。浴室裡有一套古老的盤旋水管,點燃一個小小的火,管內的水幾經盤旋就變成熱水流入一個小小的澡盆。


這套房子是挖空心思從大房子裡分隔出來的,由一座室外樓梯下達花園,另有小門出入。我問明租賃的各項條件,第二天就帶了鍾書同去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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