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別弄痛了天使的羽毛

天空灰濛濛一片,又冷又硬的風夾著雪粒打在臉上,有一種刺骨的疼。我呆呆地站在寒冬的街頭,卻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在這片工地上幹了三個月苦力,眼看著快過年了,老闆卻跑了,一塊等在工地上討薪的工友們一個個失望地回家了,只有我一個人還留在這空蕩蕩的工地上。

家是沒法回去了,而且打死我也不願空著手回家。我早就無法忍受繼母的謾罵和父親的責打,我不想因為自己這個多餘的人而讓家裡不安寧。可是就在這寒冬的夜晚,十七歲的我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熬過這個年關。最後幾塊錢已經在工地對面的網吧耗盡,空著肚子在工棚裡的硬板床上輾轉了一個下午,我卻沒有想到任何辦法。

站在工地的大門口,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聽著耳邊車流人流的喧鬧,我突然想起曾經在這座城市裡看到的那些“碰瓷”的人,那樣不也是能賺錢的嗎?

打定了主意,我就在路邊等待目標。那些汽車、出租車我是不敢去碰的,搞不好會偷雞不成蝕把米,甚至會把自己真的弄殘廢了,我害怕那樣的結果。終於,我發現一輛電動自行車駛了過來,速度不是很快而且正要轉彎。我趕快迎面撞了上去,然後順勢倒在地上。

電動車嘎的一聲停住了,一箇中年婦女正用憤怒的目光看著我,我連忙抱著一條腿呻吟起來。

這時,電動車後座上跳下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急忙跑過來,一邊撫摸著我的腿,一邊說:“哥哥,很痛嗎?”我掀起褲腿,只見腳踝處一大塊皮被剮掉了,鮮血染紅了自己的襪子。我試了試,竟然真的痛得站不起來了。

中年婦女猶豫著,準備啟動車子走掉。小女孩卻抓住我的手不放,“媽媽,哥哥一定很痛,我們帶他去上藥吧,不能把他扔在這裡呀!”小女孩一邊說著,一邊用急切的目光看著媽媽。中年婦女遲疑了好半天,走過來扶起我,推著車子穿過工地旁邊的小路,帶我進了一座破舊大雜院。

進門我才發現,這個家簡陋得和工地上的工棚好不了多少,我從來沒有想到,這麼繁華的城市也有這麼窮的人家。一進家門,小女孩找出了碘酒,學著大人的樣子給我擦洗傷口,然後用一團潔白的棉花按住,再鋪上一塊紗布,用膠布粘牢。

散文:別弄痛了天使的羽毛

等我一瘸一拐地掙扎著準備回工地時,小女孩的媽媽已經端來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吃完飯,我向母女倆告別。小女孩拉住了我,滿臉乞求地對母親說:“哥哥的傷一定很痛,馬上就要過年了,讓哥哥在我們家過年,傷好了再走,好嗎?”

小女孩的母親猶豫了片刻說:“好吧,剛好可以讓哥哥幫你輔導寒假作業呢!”

於是,這個年末的日子,我就在這個陌生的家裡住下了。每天輔導完小女孩的作業,我就幫忙收拾家務,但都被小女孩以我的傷為由搶著幹了。五天過去了,年已經過完了,工地上開始有工人陸陸續續返回了,我就連忙向母女倆告別。我心裡一直不安,我知道小女孩的母親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企圖,只是不願意傷害女兒善良的心而已。我在心裡十分感激她沒有當場揭穿我拙劣的演技。

一回到工地,我就跟隨另一支工隊去了另外的工地。後來,再也沒有見到那對母女,但那團沾了我的血跡的棉花卻在我的記憶裡永遠珍藏,像是天使的羽毛般的潔白柔軟。

許多年過去了,我終於靠著自己的努力改變了自己的命運。無論是走投無路,還是身處絕境,我都會腳踏實地的從容面對,再也沒有產生過一絲不良的念頭。因為我知道,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讓自己瞬間的惡念去弄痛了天使的羽毛,只有心存美好,生活永遠不會虧待自己。

(原載2015年第一期《延河》雜誌下半月刊)

散文:別弄痛了天使的羽毛

明曉東,男,陝西柞水人,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高中未畢業即輟學打工,先後當過建築工地農民工、打工記者、中學教師、政府機關工作人員。目前已有小說、詩歌、散文等文學作品2000餘篇散見於全國各地文學期刊,出版小小說集《雨中奔跑》,作品數十次入選各種權威選本、高考中考試題及教輔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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