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漂落在雪山的往事

那些漂落在雪山的往事

01

子宜的婚姻出了問題。這次子宜下定決心了,覺得再這樣下去,會拖累所有的人。

子宜雖早已過而立這年,在家人朋友們看來,他是失敗的。特別是妻子佳怡來說,也是不公平的。

別人的老公要麼生意 風生水起,有大房有大車。要麼位高權重,風光無限。可她沒有,雖然她嘴上說不在意,可心裡總有些說不出的煩躁。於是,只要與子宜有點小矛盾,便會大發雷霆,無限上綱。而且每次子宜戶外回來,也是無休無止審問,問他這次在路上有豔遇沒有。

其實,子宜已經習慣了妻子佳怡的盤問。只是覺得自己幾年來一直這樣,迷戀戶外,沒有照顧好佳怡,心裡愧疚。覺得對不起這個家,所以,只要回來,就會拼命工作,家務事全包。

可過不了多久,那些雪山那些無人區依然有著無盡的吸引力,把子宜所有的精力都吸引過去了。原本想好好過日子的想法又被戶外精彩的世界拉了去。

佳怡開始也並不反對子宜喜歡戶外,可一年四季,有三分之一的時間不在家,不是這座山峰,就是那座雪山,整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一旦聽說戶外又發生了事故,她總是第一時間把電話打過去,可很多時候,聽到的都是“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佳怡睡眠不好已經好長時間了,夜裡總是做惡夢。夢見子宜掉到懸崖下面去了,滿臉是血。好幾次回來,看見子宜滿臉胡薦,黑黑的臉,縱然是一肚子火也發不出來。

好幾次,佳怡對子宜說,要麼要這個家,要麼就要你的戶外。子宜覺得他倆走到一起實在是不易,他這樣真心對不住佳怡。所以,一直不停地答應再也不出去了。可依然管不了多久,又背起登山包出去了。

有時怕佳怡不同意,不敢直面說,就留個紙條在餐桌上。等佳怡知道他的行程時,他已經在某座山峰的腳下了。

就就樣在吵吵鬧鬧中過了三年。子宜覺得長期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想了好長時間,覺得應該離開佳怡,給佳怡一個尋找踏實過日子的機會。

就這樣,子宜準備向佳怡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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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已經是初秋了,氣溫有些低。在城市中心廣場旁邊的CBD三樓的一家咖啡店,子宜自己要了杯McCafe。佳怡還沒有到,先給她點了杯她最喜歡的曼特林。

約定的時間過了半個小時,佳怡才走進咖啡屋。手裡提了個大大的購物袋。眼睛往座位上看了下,又低頭去看手機了。

子宜沒有立即說明自己的要想說的話。也是繞了一大圈才說:“佳怡,我們分開吧。”

佳怡幾乎不敢相信子宜真能說出這句話。怔了一會兒,還是笑著說:“你決定了?”

看著佳怡並不十分驚訝,沒有了先前和子宜一說話就吼的情形,也就微笑著點了點頭。

佳怡這才放下一直攢在手中的手機。直視著子宜說:“是不是我管你太嚴了?你喜歡登山就你去,我不再約束你了。好不好?”

子宜說,咖啡要涼了,喝吧。子宜拉過佳怡的手,感覺手有些冰冷。其實,子宜心裡更冷,畢竟和佳怡在一起已經五年了。五年的時間不長,但也不短。

佳怡眼裡的淚水在閃光。子宜有點後悔了。

於是,子宜輕聲說:“不是這樣的,佳怡。我不能給你該有的幸福,不能帶給你安全感,彼此放開,都好。”

佳怡沒有回答。這時,服務生進來添了咖啡。她滿滿地喝了口咖啡,低聲說:“都是我不好,我太在乎你了。”過了好久她才抬起頭來,眼中潤潤的淚已經溢了出來。

聽了這話,子宜心裡覺得很難受。覺得,一件曾經異常珍貴的東西即將離己而去,心裡一陣淒涼與無助。

子宜也明顯感到眼睛有些溼潤,淚水在眼眶裡盈著。想站起來立刻走掉,可沒能站起來。低聲對佳怡說:“我們分開一段時間,看我能不能改變自己,彼此冷靜一下或許會更好。”

佳怡在這一刻變得更為溫情,說道:“分開?或許會讓你飛得更高。”

說完,她從隨身的購物袋裡拿出一件紅色衝鋒衣,知名品牌。“你試試,你一直想要一件鳥衣,今天才到的。穿上試試。”

子宜一臉的茫然。心裡想,她應該已經知道自己下定決心離開她了,怎麼還這樣大方呢。一件鳥衣,差不多是她一個多月的工資。

子宜木然地讓佳怡給穿上衝鋒衣,“到底是世界名牌,就是不一樣。”佳怡說道。

子宜苦笑了下。說:“你這樣破費做什麼呢。”突然,佳怡從後面緊緊地抱住了子宜,頭靠在子宜肩膀上說:“子宜,以後佳怡不在你身邊,這衣服就是佳怡給你的擁抱。”

子宜鼻子一酸,忍了好久的淚水不自主地湧了出來。佳怡說:別動!拿出愛風6S,伸直手臂,“茲茲”一聲響後,拍下了一張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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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子宜淨身出戶了。

其實家裡本來也沒有什麼 。幾年下來的積蓄,全部花在戶外了。購置戶外裝備,升級戶外裝備,再就是把錢花在路上,花在請高山協作,請馬幫了。家裡本來用作書房的房間,書櫃裡幾年沒添一本書,倒是放滿一屋子戶外裝備。

子宜手機上設置的麗江和香格里拉天氣預報,是他每天看無數遍的。其實看也沒什麼用,高原天氣說變就變,沒個定數。天氣預報最多算個心理安慰。

子宜又辭職了。沒辦法,請假的理由全都用過了,沒用。老闆也知道他請假是去做什麼。不過,老闆說,等他不想在外面野的時候,再回來。

週二到達麗江,天氣預報說週末是多雲。子宜心裡想,哈巴雪山的天氣應該不錯。

與先期到達的廣東驢友筒子、北京驢友老費和另外兩個新人,湖南的梅朵,還有兩個是浙江和上海的。筒子和老費是好幾年都在一起登山的老驢友了。協作早已經聯繫好了,對於初級雪山攀登的哈巴雪山,子宜他們只當是一個練習場,他們要去攀登8000米以上的雪山。

哈巴雪山主峰高5396米,山頂終年冰封雪凍。主峰挺撥孤傲,四座小峰環立周圍,遠遠望去,恰似一頂閃著銀光的皇冠寶鼎。隨著時令、陰晴的變化交替,雪峰變幻莫測,時而云蒸霧罩,寶鼎時隱時現;時而云霧飄緲,絲絲縷縷盪漾在雪峰間,“白雲無心若有意,時與白雪相吐吞”。

就是這樣一個初級雪山,子宜卻遇上了麻煩。

原本好好的天氣,當他們全隊快要登頂的時候,卻突然狂風大作,大雪還夾帶個冰雹,徑直地砸了下來。

高山協作奮力地向雪層裡打下雪釘,想把保護路繩系得更牢。同時大聲向領隊筒子說,全體必須儘快下撤。

那天,攀登哈巴雪山的,不止一支隊伍,至少有三支。所以,下撤線路也顯得很擠。

子宜用有些僵硬的手,繫了系登山鞋帶。感覺身體有些輕飄,他希望這個時候不要出現高反。

下午四點了,子宜他們依然沒有下撤到大本營。

天朦朧起來,周圍除了白白的雪,還是雪。風越刮越大,雪也沒有停止的意思。子宜擔心那幾個第一次登雪山的新驢。幾次問他們如何,回答說沒有問題。

下撤時,子宜把佳怡送的紅色衝鋒衣穿在羽絨服外面,他想,如果萬一,顏色鮮豔也被發現。他不敢再往下想。

深一腳淺一腳的拼命下撤,由於子宜要照顧同行的隊友,好幾次被其他隊伍的人超越。雪粒不時粘在護目鏡上,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突然,子宜感覺自己的主鎖鬆開了,剛想停下來檢查,一陣大風便吹了過來。

戴著厚厚手套的手太不靈活了,又心急,還沒固定好,身子一偏,便脫離了安全繩,瞬間就向山下滾去。

子宜感到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不停地向前滾翻。想停下來,可是不成,手裡的冰鎬也使不上力,雪山上更沒有可抓的東西。子宜心想,這下完了……

突然腰被狠狠地頂了一下,疼得子宜發出一聲悶吼。紅色衝鋒衣的右擺卡在了一個凸起的石頭上,子宜停止了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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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子宜被那塊石頭撞暈了。恍惚中,他腦子裡全是佳怡的影子。她總是不放心他去登山,擔心他的安全,擔心此次出去會不會完整地回來。這下好了,她不用擔心了,自己與她沒有半點兒瓜果了。

猛地感到被人扶起了。子宜拼命睜開了眼睛。

這是在哪裡?剛才子宜滾下一個雪坡的,腦子一片空白,掙扎的想動,突然聽見梅朵的聲音:千萬別亂動!

跟著是幾個人把他抬了起來,聽見是老費的聲音。“站起來,看看還能不能走。”

子宜艱難地站起來,除了腰非常疼外,腿沒有問題。梅朵說,站著不動,我來看一下。

風雪中解開衣服也是件難事,好不容易解開,大片大片的雪便灌了進去。梅朵是一家三甲醫院的護士,很熟練地按了按子宜腰部的不同部位,問是什麼感覺。完了就說,真是萬幸,沒什麼大礙,可能只是皮外傷。

說完拿著老費遞過來的噴霧劑,朝受傷部位噴了。

站起來後,子宜下意識地看了下剛才掛住他的石頭。不看不知道,那石頭離一道大冰谷不足三米,若是沒有那石頭,他子宜可能就永遠留在哈巴雪山了。

鎮靜了會兒,子宜感覺體力恢復些了,趕忙謝過救自己的人。

穿紅色羽絨服的梅朵笑著說:“嚇死你了吧,不過,這個冰谷也就十幾米吧,下去不一定會掛。”

掛是戶外的行話,就是死掉。

那張隱在嚴實登山帽裡的臉有些清瘦,風把雪帽兩邊散出來的頭髮吹得飛揚起來,一起都走了好幾天了,居然沒發現梅朵下是個美女。

子宜沒好氣地說:“掛了你就高興了麼?”

梅朵沒有再回話,根本不理睬子宜在風雪中的抱怨,獨自往回爬,扭過頭來跟子宜說:“沒事就快點,上面的還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掛了。快走,早點下山!”

風雪中下撤很艱難,幾隊人馬都不敢耽擱,子宜腰有點疼也堅持在飛奔。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撤退,終於在天黑前到達尼支大本營。

大本營已經有人在做飯了,子宜感覺很餓很餓。他想到了自己滾下山後第一個趕到他身邊的梅朵,他想當面正式地說一聲謝謝。

大本營就是一棟很大的木頭屋,可以住很多人。老費對子宜說,先躺下來,看看你的腰有沒有受傷。

老費是戶外救援隊的,懂戶外醫學救援。摸了會兒,又問了子宜有沒有疼痛感,就說,沒什麼大礙,先噴點雲南白藥,等回到麗江後再去醫院檢查一下。

子宜穿好衣服,就走出木屋。在一間小一點的房間裡找到了梅朵。子宜見到她後,說非常謝謝。梅朵說,嘴上說謝就不用了,到了麗江,請我去酒吧喝幾杯就行了。說完哈哈大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

“當然可以的,請你吃大餐,想怎麼都可以。”子宜說道。

“你不會有什麼企圖吧,想拐騙我嗎?”梅朵調皮地說。

“我哪敢啊。”子宜說著,自己也笑了。

晚上睡在大木屋裡,隊友們的鼾聲此起彼伏,他怎麼也沒睡安穩。腦子裡一會兒是佳怡,一會兒是梅朵,交替著。

迷學糊糊總算睡著了,就聽見有人喊,起床啦。

於是,大本營開始燥動了。各種聲音開始傳進耳朵,睡是睡不成了,索性就起來吧。子宜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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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從大本營到哈巴村,不過十幾公里,可能是頭天下撤時消耗了大量的體力緣故,加上雨雪依舊在下,子宜的腰還有些疼痛,他們走了差不多七個小時。

到達哈巴村後,筒子徵求大家的意見,是繼續趕路到麗江,還是就在村子裡住一晚再走。

大家說,雖然天還早,但到麗江也是晚上了。不如就住一晚吧,大家都累得很。

筒子說:“這樣也行,你們先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和老費去找客棧。”

等了好久,才見到筒子和老費回來。筒子說,村子太小,我們前天上山時住的那空客棧已經住滿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要大家擠一擠才行。

梅朵說,什麼樣的地方沒住過,湊合就行,比睡大統鋪好多了。

“還有個問題,沒有三人間,女的是單數,有一個要混住。”筒子說。

大家都沒說話,只是梅朵低頭在看手機。

“梅朵,你是護士,就和子宜一起行不,順便照顧下他。”

“我隨便啦,好說好說。”梅朵說完哈哈笑了起來。

老費說,這下可便宜子宜了,和美女陪住。

到了客棧,那條件實在是太簡陋了。房間的床小不說,房與房之間的隔板有很寬的縫。說話彼此都聽得見不說,連旁邊房間的人在做什麼都可以看得見。難怪筒子說可以混住,這和以往大家住統鋪差不多。

安頓好後,筒子喊大家一起去吃飯。

客棧是納西族人開的,吃飯就是客棧的前屋。四張與漢族的茶几一樣的桌子,紅色的,上面還繪有圖。可能是年代久了,上面的圖形都看不太清了。

子宜看到老闆的樣子,突然說,前年我在你這兒吃過飯,只是沒有住。老闆聽後,笑著說,那是熟客了,快快坐下,大家是朋友了。

坐下後,梅朵告訴子宜說:你知道那天你掉下去的地方叫什麼嘛?

子宜說,自己是第一次登哈巴雪山,還真不知道那個地方叫什麼呢。

梅朵聽了,低聲說:“那地方叫大石板,雪覆蓋後你看不見真面目,夏季沒雪的時候,就是一處二三十米長的陡石坡,雖然並不是特別險,但常有人在那裡摔傷。”

說完,梅朵撩起長髮:“看到額頭的疤了麼?就是在這那塊石板上留下的紀念。”

子宜這才細看她的額頭,有條一寸多長的傷疤橫臥在眉毛上方,如果不是頭髮遮擋的巧妙,會很明顯。

正看著,突然發現梅朵的臉色慘白,眼睛冷漠,此刻也盯著子宜。子宜忙問:“怎麼了?”

梅朵說:“沒什麼,感覺突然有點頭暈。”

子宜拿出一包頭痛粉,遞給梅朵。梅朵看了下,立刻用開水衝了,喝了。

他們八個人,東一句西一句聊著。聊的戶外,講過去的經歷,講特別驚險的事兒。

子宜說,十大戶外經典線路,就差墨脫和雅魯藏布江沒走了。梅朵聽了,低頭笑著。子宜看見後一臉地驚訝。

子宜說,自己是個狂熱的戶外分子,為這還和老婆離了婚。

梅朵聽了,並沒有接話。老費帶來的兩個新人卻來勁兒了,追根求底地問這問那。

吃好了,看著桌上的剩飯菜,梅朵問子宜:“你也算是成名驢子了,怎麼會那個很平常的地方掉下去呢?”

子宜說別提了,馬失前蹄。這次一路上不知怎的,都是心神恍惚。

子宜習慣性地向後一靠,腰被石頭頂了的地方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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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回到房間,子宜感覺心裡空空的。

他想起了佳怡,那天分手時,她的眼神。看見已經躺在床上的梅朵,感覺這個女子也不同尋常。

這時梅朵問道:“腰還有疼麼?”

子宜說,有點兒,應該沒事的。

梅朵起身,打開登山包,拿出一個急救包,直言說道:“趴好,把衣服捲起來。”

子宜有些不好意思,但受了不梅朵那說話的口氣和銳利的眼神,只好就範。

梅朵很專業地按了按子宜疼痛的腰部,噴了些正紅花油,開始推揉。

子宜的腰暴露在空氣中,在梅朵的推揉下,並不冷。

好一陣子後,梅朵從背囊裡取出虎骨膏,掄起來,啪的貼上去。

梅朵問,現在是不是好些了。

“好多了。”子宜說。

這時,梅朵的電話響了。

“嗯,是的,我們住下了。在哈巴村。…沒有登頂,風雪太大,下撤了。沒辦法。…和一個帥哥,你放心麼?…哈哈,好,你放心吧,不會的。信號不太好,到麗江後才打給你。”梅朵關上電話,望著子宜笑了下。

“是你老公還是男朋友?”子宜問,他希望都不是。

“是我老公啊。”梅朵說。

“你說了與帥哥一起住?”子宜驚訝地問。

“是啊,這樣不好麼,說了免得你有想法。否則,你吃不了兜著走。呵呵。”梅朵還是笑。子宜聽見隔壁的人也在笑,想必他們也聽見梅朵接聽電話了。

“我的天啊,居然有這樣的奇葩的人。”子宜在床上仰面大聲說道。

梅朵看見子宜的表情,頓時有種快感。

高原上的小山村,夜太靜了。掛在房樑上的電燈,散發著淡淡的白光。子宜和梅朵重一句輕一句地說笑著。講他們的戶外經歷,講難以磨滅的戶外驚險和趣事。

“你有過豔遇嗎?”梅朵突然問到。“像我們今天這樣,住一個房間。”

“這個,真的沒有。”子宜望著房頂上說,感覺房頂的天花板上有老鼠在跑。

梅朵也聽見了,就問,是什麼聲音。

“是老鼠吧。”

“我最怕老鼠了。”梅朵猛地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直接跑到子宜的床上了。

子宜被突然而來的情形驚呆了,不自主地順勢抱住了梅朵。

梅朵一下子推開了子宜,大聲說道,你想佔便宜麼,呵呵。說完,用雙手猛地卡住了子宜的脖子。一邊卡著一邊說著:我掐死你!

“你自己跑來的,還倒打一耙……”子宜吃力地爭辯道。

“我可以上你的床,可是,你不準碰我。”梅朵依然大聲笑著說。

隔壁房間的老費他們聽見了,也高聲附和,卡暈他,我們來幫你。

鬧了一陣,天花板上沒動靜了。可能老鼠也被嚇跑了。

被老鼠一折騰,原有的一點兒睡意全沒有了。於是,子宜便和梅朵隔床聊著。

梅朵說:“我有個網友,叫格桑花,前一陣子也和老公分開了。”

子宜聽後,心裡想,前不久,也有一個叫格桑花的驢友加他。不會是一個人吧,子宜心裡嘀咕著。

“這次上雪山,我也約了格桑花。她說從來沒有過戶外,怕適應不了。不過,到香格里拉和麗江玩玩還是可以的。於是,我和她就提前到了那裡。”梅朵不管子宜在不在聽,只顧自己說著。

子宜也想聽下去,索性坐起來,靠在床上,邊看手機邊聽梅朵講和格桑花的故事。

格桑花是她那個家族三代唯一的女孩子,很金貴,一大家人都把她當寶貝。在單位是主管,而且非常喜歡她老公,這次打擊對她來說太大了。

在香格里拉,有一天晚上,她揹著一人跑去找一幫納西族人喝酒。子宜以為她外出散步了就發短信催她快回來。

不久,她慌慌的跑回來,一身酒氣,躲進房裡不說話。很快,幾個納西族人追了進來,說要找一個漢族女人。好在客棧老闆是漢族的,出面陪笑臉,說好話,用兩條雲煙,才打發走了那幾個納西族人。

子宜聽了,隨口說:“你們呢,女人有時也太任性了。”

梅朵聽見這話,板著臉說:“別不要臉,要不是你們男人不拿自己的女人當一回事,能這樣麼?她可是個淑女。”說完跟著搖頭:“哎,可憐的佳怡。”

子宜一愣,頭髮都要立起來,大聲問道:“你說的格桑花就是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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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風急火急地回到麗江。

路上,梅朵一直說,不喜歡現在的麗江了,去束河吧。還說,已經聯繫好了客棧,想不想與本姑娘共度良宵。

子宜聽了,很矛盾。腦子裡有兩個人不時在交替。一個是佳怡,一個是眼前這個梅朵。

束河與麗江比起來,的確安靜不少。客棧的價格也便宜。梅朵徑直把子宜帶到一家叫青青小草的客棧。老闆似乎與她很熟,一見面,就問這問那。

很快就傍晚了,束河進入迷離的夜間模式。梅朵變成了領隊,子宜跟著,再問佳怡的事,她怎麼也不說了。

從哈巴村出來,子宜一直電話聯繫佳怡,可一直佔線。子宜知道,她把自己拉黑了。

束河晚上,子宜和梅朵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居然是佳怡發了微信來。一張照片,正是兩個月前分手時的合影。附帶問了句,與美女逛束河,很愜意吧。

子宜立即回問:“你在哪裡,怎麼知道我在束河?”

等了半天,再沒有回覆。電話打過去,依然是佔線。

回到客棧,子宜找老闆另開了間房。梅朵很吃驚,也沒有問什麼。依然笑著,問他是不是怕了她。

子宜臉上擠出一些笑容來,也沒有回答。說,我喜歡和你一起,但不是這種方式。

衝了澡,子宜把那件紅色衝鋒衣掛在電視牆上的一個釘子上,好一直盯著,生怕它飛走了。佳怡臨分手時的那句話在腦海中不斷地重複著:“這衣服就是我,穿上就是我在擁抱你。”

子宜的房間緊靠一條小溪溝,在街燈映襯下,小溪邊的格桑花開得正豔。突然想起那個叫格桑花的驢友,還有梅朵。格桑梅朵,藏語的意思就是幸福之花。當初在戶外網上報名這次攀登哈巴雪山時,就有個格桑花。

這時,子宜猛然想起,上山前在哈巴村那家客棧住的時候,也是晚上,窗子前有一個身影晃了一下,那長髮和身形,像極了佳怡。當時心裡想,佳怡不會在那裡。

子宜越想越蹊蹺,越不明白,梅朵與格桑花、佳怡到底是什麼關係。想到這,心中更是推不掉佳怡。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對是錯,雖然應該像大多數人一樣,好好工作賺錢養家,陪老婆,可骨子裡卻靜不下來。戶外就是毒藥,容易上癮,而且戒不掉。他也知道,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後恐怕永遠也做不了。

世界很大,都想去看看,可若是一直在外漂泊,沒有停泊的港灣,也是浮雲,沒有根基。子宜心底裡另一個自我在說,雖然表面上是毫無牽掛的單身,可內心卻比以往更想有個安穩的家。

子宜希望自己是隻風箏,想飛得很高,飛得很遠,但骨子裡卻希望有個拉線的人,而那個人除了佳怡,不可能是別人。

再次打開手機,弱弱的房燈,光線不明朗,最後的合影,佳怡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突然又想起,在哈巴村,晚上那個身影。

子宜猛地坐起來,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梅朵卡過的地方依然有點疼。用手機上網,發現好友裡沒有了格桑花。

子宜頭皮發麻,脊背發涼。此時,有敲門聲,慌忙起身,打開了門,見是梅朵。問她有什麼事。梅朵說,你來我的房間。

子宜不想動,梅朵聲音高了八度。“我也不會吃了你。”

子宜這才跟著梅朵出來。還沒進門,就看一個背影,和在哈巴村時一樣的衣服,一樣的長髮。對,就是佳怡。

子宜腦子裡一片空白。沒時間想清楚,就撲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那個背影。

“能不能輕點兒。”熟悉的聲音,就是佳怡。

她略微掙脫,子宜擁得更緊。她抬起頭看了看子宜,狠狠地瞪了一眼,眼裡帶淚,說:“我真的好恨你。”

子宜突然想起來什麼,說道:“你怎麼不和我說梅朵的事?”

佳怡掙脫了子宜,跑去和梅朵擁在一起。


那些漂落在雪山的往事


08


佳怡撫摸著子宜脖頸上的那道淺淺的印痕,說:“怎麼不再用點力,讓你不再出氣呢?”

子宜說,若是那樣,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束河的夜好靜,雪山上流淌下來的水攜帶著一些寒氣,輕拂著小溪溝邊的格桑花兒。

夜空中瀰漫著一種氣息,有如情感,雖然摸不到,卻無時不在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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