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要再提——《追風箏的人》書評

往事不要再提——《追風箏的人》書評

1.

《追風箏的人》是美籍阿富汗作家卡勒德·胡賽尼(Khaled Hosseini)的第一部長篇小說,2003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是美國2005年的排名第三的暢銷書。

作者卡勒德·胡賽尼(Khaled Hosseini),1965年生於阿富汗喀布爾市,父親是外交官,母親是女子學校教師。1970年,全家隨父親外派到伊朗的德黑蘭,並於1973年舉家搬回喀布爾。這一年是阿富汗政權維持穩定的最後一年。之後政變與外侵不斷,也結束了胡賽尼在阿富汗美好的童年。1976年,胡賽尼的父親在法國巴黎找到了工作,於是全家搬遷到巴黎,由於阿富汗政權極不穩定,全家就再也沒有回國。

1980年,卡勒德·胡賽尼隨父親遷往美國。1993年取得行醫執照,1999年開始創作,2003年出版第一部小說《追風箏的人》。曾獲得聯合國人道主義獎、約翰·斯坦貝克文學獎等多個獎項,並受邀擔任聯合國難民署親善大使。

2.

故事是以回憶開始。“許多年過去了,人們說陳年舊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終於明白這是錯的,因為往事會自行爬上來。回首前塵,我意識到在過去二十六年裡,自己始終在窺視著那荒蕪的小徑。”

阿米爾是一個富家子,和父親生活在當地數一數二的大房子裡,家裡有僕人,其中僕人阿里的兒子哈桑和阿米爾年齡相仿,兩個孩子都沒有母親,於是成為彼此最好的朋友。

阿米爾的父親強悍而富有決斷力,總是覺得阿米爾過於懦弱。“爸爸眼裡的世界只有黑和白。至於什麼是黑,什麼是白,全然由他說了算。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你若愛他,也必定會怕他,甚或對他有些恨意。”冬天裡一年一度的風箏比賽是全城男孩子的盛事,也成為阿米爾心裡一件暗暗的期許,12歲的他真的相信只要贏得了那場風箏比賽,他就可以贏得他父親的愛心。

比賽那天,他在哈桑的幫助下真的贏了,而且按照慣例,哈桑要去幫他拾取落敗者的風箏。結果在那條小巷裡,哈桑被另幾個富家子性侵,而阿米爾真的如他父親所斷言的那樣,只敢一貫的懦弱,縮在自己的殼子裡。

12歲是一個非常矛盾的年齡,一方面開始辨別美好和醜陋,一方面心智的成長又更不上自己對於自己的要求,阿米爾對於哈桑的犧牲表現出來的不是感激,而是暴虐的戲弄。他開始故意挑釁哈桑,希望他痛揍自己一頓,用此緩解心中的愧疚,但是一貫敦厚的哈桑看穿這些小伎倆,總是一忍再忍。

阿米爾受不了他溫和的凝視,他對於心裡的鬱悶和不屑無法排解。“也許沒有變,不是真的變了,但我瞬間覺得自己看到了兩張臉,一張是我認得的,我從小熟悉的;另外一張,第二張,就隱藏在表層之下。我曾經看到過他的臉色變化——總是嚇我一跳,它每次出現不過驚鴻一瞥,但足以讓我疑惑不安,覺得自己也許曾在什麼地方見到過。”他終於將自己生日禮物中貴重的手錶放到哈桑的床下。被發現後,當問到哈桑是不是他拿的時候,哈桑竟然承認了。即使父親說原諒哈桑,哈桑父子卻堅持離去。

這段經歷結束了阿米爾的童年。他後來跟隨父親坐著油罐車偷偷跑到巴基斯坦,又從巴基斯坦輾轉到美國。父親還是那個父親,非黑即白,錚錚鐵骨,不肯接受救濟,寧願做以前從來不屑一顧的低微工作。阿米爾和父親每週在跳蚤集市上擺攤,和一個同在集市上擺攤的美麗的阿富汗女孩子結婚,日子過得平淡而充實。“美國是河流,奔騰前進,往事無人提起。我可以走進這條大川,讓自己的罪惡沉在最深處,讓流水把我帶往遠方,帶往沒有鬼魂、沒有往事、沒有罪惡的遠方。”

再次將他拉回往事的是一通父親老友的電話。他向他揭露原來哈桑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阿米爾震驚之餘將哈桑的兒子索拉帶回美國。而這次,他讓索拉成為拉著風箏長線的人,而他像以前哈桑為他做過的千千萬萬次那樣,去拾取地上墜落的風箏。

往事不要再提——《追風箏的人》書評


3.

整本書的文字非常清新宜讀,作者寥寥幾筆勾勒出的童年景象讓人神往。“每年下雪的第一天,我都會這樣度過:一大清早我穿著睡衣,走到屋子外面,雙臂環抱抵禦嚴寒。我發現車道、爸爸的轎車、圍牆、樹木、屋頂還有山丘,統統覆蓋著一英尺厚的積雪。我微笑。天空一碧如洗,萬里無雲。白晃晃的雪花刺痛我的眼睛。我捧起一把新雪,塞進嘴裡,四周靜謐無聲,只有幾聲烏鴉的啼叫傳進耳裡。我赤足走下前門的臺階,把哈桑叫出來看。

而後來在哈桑被性侵後阿米爾對自己的自責也坦白到令他自己和讀者心悸:“那兒沒有鬼怪。他說。只有湖水。但是他錯了。湖裡有鬼怪,它抓住哈桑的腳踝,將他拉進暗無天日的湖底。我就是那個鬼怪。

阿米爾和父親逃難到巴基斯坦的一段旅程充滿了沉靜的哀傷,事實上這種哀傷一直都在,貫穿全文始終。童年和哈桑的那一段哀傷因為和阿米爾自己慼慼相關,所以做了切膚入骨的描述,哈桑滲在地上的血跡,我在睡夢中希望得到救贖,哈桑被性侵後還要在生日會上給那幾個富家子順從的奉上酒水,我聽到父親朋友和女僕無果的愛戀那一剎的心動,感情充沛而層次豐富。

而到了這一場更加巨大的浩劫面前,阿米爾反而因為完全的知道自身的渺小和無能為力,更加心安理得的縮在一角。而父親面對手拿機槍的俄軍士兵的無恥敢於仗義執言,到達目的地後,另一個父親因為兒子慘死在大家眼前開槍自殺,陰冷的地下室,反覆的人性,從未遭受過的苦難從眾多角度將阿米爾撕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經慢慢經歷了一個涅槃重生的過程。

比如後來在美國經受困境時的心平氣和,比如違背父親讓自己當醫生的意願而選擇成為一個作家,比如迎娶自己心儀卻飽受輿論爭議的女子。後來將哈桑的兒子接到美國,實在是命運給他一個小小的契機完成心裡最後的救贖。

2007年根據小說改編的同名電影,獲得了包括奧斯卡在內的眾多獎項提名。除了忠實原著以外,整個故事的風格被調亮,而且將解救哈桑兒子索拉的過程拍得驚心動魄,其中更是設計了阿米爾需要偽裝通過機槍守駐的關卡,哈桑的兒子也淪為以前性侵哈桑的有錢富家子雛妓的情節。

這些當然是為了迎合電影觀眾的審美和內心深處對於救贖的深度和廣度的要求。但是作為一本小說,卻不是必須,因為那如同湖水中汩汩冒出的清冷文字,那些營造的記憶中的光明和陰暗,童真和世俗,百無禁忌的嬉鬧和無法跨越的階級鴻溝,一直在讀者面前清晰萬分。

往事不要再提——《追風箏的人》書評


4.

故事中對於父親這個人物的塑造非常成功,正直,善良,有能力的時候是社會的中流砥柱,資助孤兒院,對於僕人之子一視同仁,甚至在哈桑生日那天送給他一個天大的禮物,醫好他的兔唇。在受到生活打壓的時候,父親保持尊嚴,堅持自食其力,固執到不讓俄國籍醫生給他看病。全書藉由父親之口表達了很多政治觀點,也許於讀者來說不易理解,但是其中的赤子之心一樣打動人。到後來,父親朋友的一句話洩露哈桑原來是他的私生子的時候,阿米爾並不覺得幻滅,而是非常情理之中的將哈桑的兒子帶回了國。

也許是因為後來在困苦路途中的父子,終於找到了在豪華的有僕人服侍的大房子裡不曾有過的親密機會——畢竟,成年人的感情不會真的因為贏得一個由細細的竹竿支撐和薄薄的棉片糊成的風箏而改變,時間和成長永遠是締結紐帶最好的方式。

而阿米爾也自願從那個風光無限贏得風箏比賽的人,到那個願意默默為哈桑兒子拾取象徵榮耀的風箏的人。

“它沒有讓所有事情恢復正常。它沒有讓任何事情恢復正常。只是一個微笑,一件小小的事情,像是樹林中的一片葉子,在驚鳥的飛起中晃動著。但我會迎接它,張開雙臂。因為每逢春天到來,它總是每次融化一片雪花;而也許我剛剛看到的,正是第一片雪花的融化。”自然而然,就像哈桑曾經為他做的那樣。

我們都不願意沉迷往事,因為昨天的經歷塑造成了今天的我們,而我們依舊為成為心目中自己的英雄而不屈奮鬥著。


往事不要再提——《追風箏的人》書評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