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群女人

正月十六,在我們沂蒙山區的費縣有一個奇特的風俗,那就是回孃家。

這一天,路上南來北往的大多是婦女,因為這天男人多半在家帶孩子,女性回孃家,基本上也不帶孩子,吃奶的除外,這是一年當中真正解放的一天,可以回孃家和久別的閨蜜(在家的識字班)盡情的敘舊,關於這風俗,我認真的查閱了資料,十六夜,炸麻花,扛笆斗,舉火把,撩人罵,送牛樁,全家老少笑哈哈,可這也不是咱這風俗啊,我深究一番,得出結論,年前進入臘月,春節拉開序幕,而過了年又過元宵,一年中的狂歡達到高潮落下帷幕,春耕春種就要開始,在元宵的第二天拿上自己碾壓的雜麵,擀成麵條,孝敬父母,而相比八月十五,春節送給父母的魚肉,還要全家出動。這回簡單的多,只拿麵條,還有自己的雞下的蛋。所以,我稱之為母系社會的三八節。

出嫁的閨女,回到孃家,娘就早在家等著了。若娘還有娘又不遠,那就一起回姥姥家過節。閨蜜見了自然十分親熱,相互詢問這一年的情況,一般一個莊大都集中在閨女比較多又熱鬧的家庭。

我家大姐二姐三姐都出嫁,來我們家的人也比較多,還通常按年齡玩在一起,在當時的大識學班,像大姐她們,林小婉姐,龍姑他們在一起共同的話題也多。

二姐,三姐和大娘家美姐,她們是小識字班圍在一起,我和四姐是小人塞子,在們兩三堆中轉,聽他們拉呱。

美姐嫁了個海軍軍官,丈夫長的一表人才,高高大大。美姐穿著一個海軍藍的褂子,在那個崇尚綠軍裝的年代,她的穿著更加讓人稀罕,美姐個子高挑,結婚後不風吹日曬,皮膚更加白皙細膩,烏黑的短髮,(以前是兩個大辮子)大大的眼睛,雙眼皮一對酒窩恰到好處的嵌在了微微上揚的嘴角旁,一副甜美幸福的模樣。

龍姑和大姐一起,趁此機會教小識字班剪花繡花,大姐繡的一手好花,像什麼左右線行梗,戒花,插花,我見過實物沒親自操作。龍姑說來可憐,本來她和東莊大成子好,可她娘不願意,打算拿女兒給哥哥換親,她妹妹,俊妮性格倔強,偷偷跑到東北她娘只好拿她給哥哥換了親。

龍姑嫁給外莊的劉柱之後,(劉柱娘就留住一個獨苗,前幾個夭折故取名留住)成天彆彆扭扭,晚上坐在馬兀子上就一夜。留住娘看那一燈煤油熬盡,就跳腳大罵。這劉柱長的不好看,地包天嘴,可人心眼好,什麼活兒都會幹,手又巧,脾氣好。就勸他娘。對龍姑不打不罵,有點錢就給龍姑買永紅牌的雪花膏,買亮亮的白瓷髮卡,天長日久,慢慢龍姑就被劉柱感動,後生了一兒一女。可在劉柱在整山放炮時喪命。劉柱終沒留住。不到三十競苦苦熬了一輩子。

這邊我光聽美姐說,姐夫守衛的軍艦,毛主席都視察過,說這時那幸福的模樣,深深感染了我們,在那個年代,她到部隊結婚,結婚後二姐夫又繞道讓她逛逛天安門,她拿出在北京的帶著花邊的照片,羨煞了人,我問二姐不照個軍艦,讓俺看看,她說不允許,她還特自豪地對我們說,海軍的伙食比陸軍好,那肉成大盆,雞蛋成筐,還有那叫不上名的好吃的,我們聽得緊眠了嘴,生怕掉出口水。

別人都在歡歌笑語中,我看了看小婉姐在一旁看小人書,小婉姐識字,她是在看弟弟妹妹時到私學旁偷聽的。小婉姐頭腦聰明,過目不忘。瓜子臉,細細的眉毛,細細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微微上翹著,薄薄的嘴唇,緊眠著。細聲細語,她嫁到外村,聽說婆家有權有勢,她看一塊銀元的小人書,(當時我們家算是有藏書,總共三本連環畫,《敵後武工隊》《一塊銀元》《東海哨兵》)當看到主人公悲慘的遭遇時,禁不住流淚,從懷中掏出手帕擦淚,我這才注意到她這個年紀輕輕的人都流行剪短髮,穿西式褂子,她卻穿了箇中式的,但針線活真好,而且挽了一個髻,我好奇的問小婉姐,你怎不剪短髮,像美姐那樣,她說婆婆封建一有不滿,就讓丈夫打她。做飯掉了頭髮也打,後來她偷偷告訴

娘,丈夫田大力在外有女人。就找碴往死裡打她,前幾天夜裡她跑回孃家,田大力上門威脅林家,大嬸膽小善良,沒等天明不敢留她,又讓她回去了,她挽了下腿,說,大娘,你看他打的傷,要不是為了兩個小孩就死掉算了,娘勸了勸,她嘆了一口氣……

初夏的一天,聽說林小婉投河自盡了,林家獨門獨戶,田家勢力大,竟然埋了算了,沒過多久渣男梅開二度,抱得美人歸。

就在這年秋後,我和三禿子,歪妮(小婉的弟弟妹妹)下河拾螃,那時螃多,我們都拿著挑水的鐵桶,遠遠看見一個新墳,一棵草也沒有三禿子說那是小碗姐姐的墳,小婉姐死的屈,竟然不長草,(也許天旱)據說她哪惡婆婆因這還找人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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