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三十年代的舊上海，時局動盪，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十里洋場，聲色犬馬，不過是分崩離析前的隱忍。
一世榮華，一夕落盡，每個人都或悲或喜，走向深不可測的歸途。
大時局與小人物的命運交織成網，他們竭盡所能地活，酣暢淋漓地死，每一個人，都不可避免地捲入其中。
他們飲茶跳舞，彬彬有禮，極盡奢華。
溫潤優雅的表象之下，蟄伏著人性猙獰的惡與欲，隱忍剋制，漸漸猖獗。
02
他是叱吒上海的陸先生，謙遜有禮，波瀾不驚。
他是心狠手辣的黑幫大佬，遊走於正邪邊緣，殺共黨，拒親日。
他是杜月笙。
當工人領袖與他意見不合，他神色如常，談笑間，將送出的玉鐲連本帶利收回，剁下了人家夫人的纖纖玉手。
隱忍的暴力，優雅的嗜血，在那隻珠光寶氣的首飾盒一霎開啟時，初現端倪。
茶樓裡，他舉止溫雅，向日本人的邀請緩緩搖頭。
家門一夕遭血洗，他沉靜依然，從古宅深院，遍地屍體中穿行，毫不猶豫地退離，伺機而歸。
03
她是嬌豔欲滴的交際花，不甘寂寞，風情入骨。
她在浮華表象中熱烈綻放，逢場作戲，曖昧輕佻。
她是小六，亂世里美得恣肆猖狂。
王老闆為她離婚，舞蹈老師與她貼面曖昧，年輕的電影巨星見到她，也禁不住與她共赴雲雨，滿目痴迷。
就連波瀾不驚的陸先生，也終究不言不語，任由她硃砂般燙在胸口。
《花好月圓》戲中戲，小六一臉茫然起身問道：
——導演，我是怎麼死的呢？
——我究竟是自殺呀，還是他殺？
脫下戲服，她在飯桌上分析得一臉天真：
——我呀，到最後可能沒死，歷經了萬千磨難，還是活了下來。
隨口之言，一語成讖。
被囚密室，淪為性奴，她在暗無天日的折磨中，生生捱過了四年。
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子日益空洞，麻木承受，日日苟活。
她出人意料地隱忍，待到逃脫，時局已變。
在囚禁日寇的戰俘營，她身穿白色旗袍，素雅寡淡，靜靜對仇人扣下扳機。
她連流淚都是靜默的，昔日靈動，一如繁華落盡的舊上海，在日日瓦解的禮制裡消亡。
04
他是溫良無害的日本姑爺，穿長袍，說吳語，麻將搓得比上海人還溜。
回到暗室，他著袴衣，烹日食，榻榻米下，囚著日漸凋零的交際花。
他從不是上海人，他叫渡部，只聽命於日本天皇。
褪去表象，萬物皆醜。
他受命遣送小六離開上海，深夜小路，日本軍車呼嘯駛過。
針落可聞的靜默裡，他忽然靠近，扯下小六的耳環，斷然槍殺其餘二人。
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經來臨，無需偽裝，狠狠發洩。
渡部的惡，日本人的惡，時代衍生的惡，都在狹小空間的殺戮與強暴中，緩緩升騰，觸目驚心。
05
一個角色，一段故事。
這是影片最大的魅力。
每一個配角，都有值得探尋的背景，每句對白，都玄機暗藏。
沉默寡言的車伕，無論殺人放火，一律只收腳程錢。
精明世故的王媽，連中槍都要端正落座，完成一場體面的卸任。
不諳風月的童子雞，殺起人來快準狠，被大義的妓女調教以後，再不提家鄉的相好。
光鮮靚麗的電影皇后，忠於愛情，卻終究敗給愛情。
金錢面前，丈夫把她拱手相讓，送上戴先生的床。
她與丈夫最後的對白，成就影片最大的笑話。
——不管我們距離相隔多遠，我愛你的心都是不變的呀。
——你演戲的時候，演得挺差的，但是剛剛這句臺詞，講得不錯。
陸先生的五姨太，也在寥寥幾場戲份裡，愛得衷心不悔。
——你放心，不管你做什麼，我都絕不會生你的氣。
最後一場戲，她化濃妝，著貂裘，以最豔麗的姿態為他舉槍復仇，決絕赴死。
棋局已開，無人倖免。
06
亂世中，所有人都在掙扎，然後一個一個地死去，輓歌悄悄，如泣如訴。
一個時代，在戰火中分崩離析，繁華不再，滿目瘡痍。
眾生相，盡悲涼。
影片最後，陸先生站在香港的入關口，摘下禮帽，張開雙臂，向屬於他的上海謝幕。
兵荒馬亂的舊社會，羅曼蒂克終將消亡。
唯有那個時代獨有的腔調，在影片凜冽冷靜的敘述中，從每個人的心頭靜靜流過。
低迴婉轉，蕩氣迴腸。
【關於作者】 笙笙不兮，文藝水瓶女，心向暖陽，謀生，亦謀愛。 如果喜歡我的文字，歡迎點擊上方頭像關注，我們評論區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