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襲性真菌病可以引起血液感染，腦膜炎，嚴重的肺炎……
文 | 黃祺
真菌是什麼？一般人恐怕回答不上來。
顯微鏡下放大400倍，真菌比細菌和病毒大很多，是一種僅比寄生蟲小一些的“大塊頭”。
“大塊頭”卻有狡猾的一面，由於真菌形態多樣，準確診斷出患者感染的真菌類型並不容易。
真菌可以引起的疾病大家也並不熟悉。廣告裡，某些產品宣傳時會提到腳癬、頭屑是由真菌引起。如果你就此誤認為真菌引起的只有這些小毛小病那就危險了——侵襲性真菌疾病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讓患者陷入危險境地，可能幾小時就致命。
近年來真菌診斷和治療問題已成為世界性難題。目前已知的可導致人類罹患感染性疾病的真菌病原微生物有300多種，目前臨床常見主要包括念珠菌、麴黴菌、隱球菌、毛黴菌等數十種，真菌相關疾病表現較為複雜。
為提高我國三級醫院和基層醫院真菌感染診療能力，8月15日“真菌病原學回顧性調研暨真菌血流感染主動監測技術方案培訓暨監測單位授牌儀式”啟動會召開。
北京協和醫院檢驗科主任徐英春教授表示，“嚴重真菌病感染患者的病死率變化以天計算，甚至以小時計算，及時的真菌病原學診斷結果直接關係到最佳的治療時機，因此在我國需要先加強臨床微生物實驗室建設，以推動侵襲性真菌病的早期、快速、準確的診斷。”
“奇蹟存活”的小男孩
徐英春教授從事病原微生物檢驗已經有30年，30年中他遇到過各種各樣的患者，看到他們的痛苦，見過不少因漏診、誤診而遺憾錯失治療機會的病人。
北京協和醫院檢驗科主任徐英春教授
在他的職業生涯中，有一個“奇蹟存活”的男孩讓他印象深刻。
孩子從東北到北京求醫，病症是肺部感染，之前接受抗生素治療。在2年漫長的治療中，孩子的病沒有好轉，肺部出現空洞，身體一天天變得虛弱。如果再不能獲得治療效果，孩子眼看著就要走到生命的盡頭。
住進北京協和醫院後，孩子肺部穿刺獲得的組織樣本被送到檢驗科，來到徐英春教授的實驗臺上。“樣本壓片做出來一看，是一個絲狀真菌。”
得到檢驗科的診斷結論，臨床醫生立即為孩子用上了治療真菌感染的藥物。治療一段時間後，效果明顯，孩子病情逐漸減輕，最終治癒出院。醫生密切隨訪一年後得出結論，孩子已經完全康復了。“當時的過程歷歷在目，幾十年的工作經歷讓我真切感受到診斷對於患者來講是會影響一生一世的重要工作。”
一次精準的診斷，可以把一個孩子從死亡邊緣拉回，還給他健康的人生。
徐英春教授介紹，大家比較熟悉的腳癬、頭屑，可以被歸入淺部真菌病；還有另一類真菌病，被叫做侵襲性真菌病或深部真菌病。真菌可以引起各個臟器的感染，侵襲性真菌病可以引起血液感染、腦膜炎、嚴重的肺炎……
為什麼我們普通人對嚴重的真菌病比較陌生？徐英春教授解釋說，侵襲性真菌病在健康人群中發生的概率相對較低，它的易感人群主要是：移植患者、ICU病房的重病患者、腫瘤放化療患者、長期使用導管的患者以及高齡且長期患有慢性疾病的人群。這些人自身免疫力存在缺陷，容易受到真菌的侵襲。
一旦這些免疫力嚴重缺損的患者感染真菌，如果不能及時診斷和治療，那麼真菌疾病就可能很快地入侵患者的重要器官組織，最終導致死亡。
沒有準確診斷就沒有正確治療
真菌雖然“個頭”比較大，但診斷真菌病卻並不容易，國內大部分醫療機構在真菌病診斷上比較薄弱，這也是啟動“真菌病原學回顧性調研暨真菌血流感染主動監測技術方案培訓”項目的原因。
徐英春教授介紹，真菌形態各異，有卵形的、絲狀的、鹿角形的、鐮刀狀的……如果檢驗人員不能準確分辨致病微生物是哪一種真菌，臨床醫生就無法給患者選用針對性的藥物。“比如白念珠菌，它對一般的抗真菌藥物全部敏感；但如果是光滑念珠菌，那麼它對大部分抗三唑類藥物天然耐藥，用這一類藥物治療就沒有用。”
病人到醫院後如果懷疑患真菌病，一般要依靠臨床診斷和體外診斷兩種手段。所謂體外診斷，就是通過患者組織或者血液樣本的檢測，來確定感染的致病微生物。此外，血清疫學檢測也是重要的手段。隨著技術的進步，現在還可以用分子生物學技術，對標本進行核酸檢測。
藉助於體外診斷、影像學和臨床診斷，醫生才能得出一個準確的診斷結果，指導治療。
目前較為遺憾的是，我國臨床微生物實驗室的整體診斷真菌病水平仍然較低，重視程度依然不足，人員能力仍有待提高。
特別是在真菌相關檢測的硬件水平方面，大多數醫院未劃分獨立的真菌檢測區域，獨立真菌安全櫃、真菌培養孵箱等硬件配備尚不齊全；在真菌相關檢測人員情況方面，獨立從事真菌檢測人員數量有限；在真菌相關檢測的開展現狀方面，非培養診斷技術在三級綜合醫院中的普及率較低，塗片鏡檢、酵母菌藥敏試驗等檢測方法配備齊全的醫院比例很低，質量管理及標準化操作意識不強。
徐英春教授說：“多數醫療機構資源投入少、真菌檢驗技術人才出現斷檔， 真菌病診斷項目成本高、收費低無法開展，醫院醫療服務無法滿足患者的需求。提高真菌病診斷水平是一個任重而道遠的過程。”
全國真菌病監測網促進診斷水平提高
由於不同地區、不同級別醫院在科室設置、收治疾病種類和抗菌藥物可及性等方面的差異，導致我國耐藥菌的檢出率存在明顯的地域差異。
為了更精準、更有針對性地指導不同層級醫院抗感染治療及開展真菌耐藥控制工作，提高醫療機構真菌病診療能力及抗真菌藥物臨床應用管理水平，2019年5月，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辦公廳發佈《關於建立全國真菌病監測網的通知》，宣佈建立首個國家衛生健康委直接領導的全國真菌病監測網絡（CFDSS），並指定北京協和醫院為國家中心。
徐英春教授作為主要負責人介紹說，截至當前，CFDSS已成立31個省級監測中心和752家監測單位，搭建出一個覆蓋全國、科學分級的真菌監測網絡，並開展定期監測、預警與防控、致病機制機理研究、耐藥經濟負擔以及指南規範建立五項主要工作。
“全國有三級醫院2000多家，按國家衛健委要求三級醫院都要入網，未來再輻射到二級醫療機構。”徐英春教授介紹，目前一些醫院因為各方面差距還比較大，無法入網，這些單位將作為培育單位得到專家委員會的幫助，待這些機構一步步提高後，最終帶動它們進入監測網。
“預計到2021年，監測單位將擴展到1000家以上，參與我們的各項調研、數據上報和彙總工作，提高臨床和實驗室能力。我相信隨著廣大臨床醫務人員和微生物檢測人員的共同努力，我國真菌監測和診治水平必將邁上新的臺階。”徐英春教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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