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不到,小盧就已經換上便服急急忙忙地跑出來了。白淨的鼻尖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燈光底下反射著亮光。她穿了一件深藍色的牛仔服,下身是一條灰色的碎花長裙,腳上是一雙雪白的帆布鞋。與剛才護士著裝的她相差甚遠。
“可以走了。”
她笑嘻嘻的,圓中帶著尖的臉上洋溢著獨有的年輕女孩子的活力。從小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疾苦長大的女孩子總歸是兩樣的。
他心裡想著。
門口的風比站在走廊上的更大更猛。小盧一出門,冷得直哆嗦。
他看到她瑟縮的樣子,想了一想,就從脖子上摘下圍巾來給她。
“不用,我不冷。”她還是笑嘻嘻的樣子,只是嘴唇已經冷成了紫色。
“早晚溫差大,圍著吧。”他把手插進褲兜裡,頭也不抬地說道。
“謝謝。”小盧將留有他的味道與溫度的圍巾在自己的脖子上紮紮實實地繞了好幾圈。一手拂著圍巾,一邊對他說。“錢大夫,你每天下班後在家幹嘛啊。”
小盧刻意想與他拉近距離,一路上總是找話題跟他聊。他有時應兩聲,有時完全沒有反應。他把小盧帶到指定的地點後。小盧下車前對他說:“錢大夫,你知不知道有人說你很酷?”
“酷?”
他笑笑,不以為然。
“再見。”小盧用她白淨的手揮了揮,手還拂在他的圍巾上,似乎忘了還給他這回事。
他想了想,還是算了。他把車重新發動起來,在途中發現了一家便利店,想到晚餐還沒有著落,於是將車子停在一邊,一頭鑽進店裡,要了一碗杯麵,迎著窗口坐著。
琳蕊搬走之後,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下過廚了。他把她使用過的那些餐具都收了起來。他似乎有意想要留住她使用過的痕跡,又無意想要抹走她在家中留過的那些痕跡。他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著面。直到麵條完全冷卻,他竟然還沒有吃完。
這時便利店的門又被打開了,他被這個女人的側面牢牢的吸引,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琳蕊!
他差一點就要叫出聲來,怎麼這樣巧 。
那女人要了杯依雲礦泉水,倏地轉過身來,朝他的座位走過來。女人薄施淡妝,衣著得體,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兒。
可是待她走進,他緊繃的神經又鬆弛了下來,用手上的塑料叉子叉起冷卻的麵條,待遞到嘴邊,聽到琳媛在一邊說。
“錢遠略,還記得我嗎?”
他抬起頭,手上的叉子落在了碗裡:“齊琳媛?”
琳媛莞爾一笑,精緻的妝容,文雅的裝扮讓人忘記幾年前她還是蓬頭垢面的精神病人。
“沒想到是我吧。能不能找個地方,我們聊聊?”
“聊什麼。”他牽動著嘴角,卻擠出一絲酸澀的笑意。
“你知道的。”
琳媛伸出手,在他放面的桌沿上劃了一圈,臉上的表情十分陌生。
“去哪聊?”
他妥協了。他沒有可傾述的朋友。心裡憋了太多的話,都化為一個又一個失眠的夜晚。
“你家。”
他愕然抬頭,瞥見她眼中清晰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