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洛克:研究哲學能讓我們明白許多知識與爭論是毫無用處的

約翰·洛克:研究哲學能讓我們明白許多知識與爭論是毫無用處的

黑格爾在《哲學史講演錄》中提出一個觀點,認為古代哲學的研究重點是存在,他們把精力集中在本體論上;而近代哲學的主要對象變成了思維,從而使認識論成為了哲學的核心。

古代哲學有許多內容與神學發生重合,二者的界限很模糊。哲學家們的方法跟神學家也很相似,都是把理論、教條建立在斷言之上,沒有經過實驗的證明。哲學家們把世界歸結為水、火、氣和原子,這只是一種樸素的猜測而已,跟宗教把造物主設定為上帝一樣,缺乏可靠的現實依據。哲學家們也都像宗教領袖一樣,廣收門徒,傳授理論,形成各種門派,互相爭辯與攻擊。其中有些派別(例如畢達哥拉斯派)已經超出了學派的範圍,具有完備的教條、儀式和組織結構,本質上已是一個小宗派了。

近代哲學卻完全不一樣,哲學家們不再形成一個階層,周圍也沒有聚集一堆信徒,逐漸脫去了團體的形式。例如培根是一名政治家,大部分時間都在從事公務活動,研究哲學只是業餘愛好而已,倘若沒有著作流傳於世,恐怕也沒人知道他的哲學家身份;

笛卡爾曾當過兵、研究過數學、到過歐洲各地遊歷、最後才定居於荷蘭,閉門著述,身邊也並未圍繞著一群弟子。然而正是這兩個人,共同奠定了近代哲學的基礎。培根的《新工具》將哲學的對象從“上帝的存在”轉向“人類的理智”,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則用懷疑的眼光來審視一切存在與感官,認為我們的思維才是最可靠的東西。從這以後,認識論逐漸成為了哲學的核心,哲學家們不再關心“世界因何而存在”等宗教性的問題,而是要重點思考“我們的理智究竟能不能夠正確認識這個世界?”“人類的知識起源於何處?”“要怎麼改進我們的認識能力?”等科學性問題。

約翰·洛克:研究哲學能讓我們明白許多知識與爭論是毫無用處的

培根與笛卡爾剝去哲學的樸素成分,將其建立在科學的方法之上

古代哲學逐漸淪為中世紀神學的婢女

古代哲學家一般都是有威望的人,他們積極研究世界的起源及萬物的本性。誠如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中所說的,在這個時期,哲學是一門研究初始原因的學問。哲學家們試圖弄明白構成萬物的元素是什麼?宇宙發展的動力是什麼?世界因何而存在?究竟有沒有至善?等問題——也就是說“存在”是哲學的基本內容。哲學的核心問題在於“世界因何而存在?”以及“世界以什麼樣的形式存在著?”

對此,哲學家們都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例如泰勒斯說世界是由水構成的,赫拉克利特說世界在本質上是一團火,德謨克利特則說世界以原子和虛空的形式而存在著。這些哲學家的觀點都具有樸素的特點,也就是說把理論建立在猜測之上,沒有對自己的觀點提供可靠的證據,它們都是獨斷論者。

古代哲學家們沒有意識到,關於宇宙的產生與存在方式的問題也是宗教的基本內容。所以,在基督教興起後,哲學就逐漸淪為宗教的婢女了。教士們用“上帝”來解答哲學家們的疑惑,他們說“世界是上帝創造的,因上帝而存在”、“上帝就是包羅萬象的存在”,而

所謂的本體論就是論證上帝之存在的理論

在中世紀,哲學被宗教所吞併,托馬斯·阿奎那在《神學大全》中宣稱:“神學高於其他科學......神學可能憑藉哲學來發揮,但不是非要它不可,而是借它來把自己的義理講得更清楚些。”他認為哲學所提供的邏輯、概念和思維方式可以被神學所吸收,用來闡述宗教的教義。其中,被經院哲學家們運用得最成熟的就是思辨邏輯,教父們通過註釋亞里士多德的《工具論》來發揮自己的神學思想。因此,要把哲學從神學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就得在邏輯思維領域進行一番革新,最先進行這種嘗試的人便是弗朗西斯·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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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根(1561-1626)從認識論入手來改造哲學,使其脫離神學的束縛

培根與笛卡爾對哲學進行清掃,重新確定方向

培根生活在文藝復興時期,那是一個把目光從天堂轉到人間的時代。人們從對上帝的匍匐膜拜中抬起頭來,開始注意到人的尊嚴與價值。在這種時代背景下,培根把興趣特別放在人的理智上面,因為人區別於動物的地方就在於擁有理智、能夠思維。所以,研究人類的理智就是發掘以及認識人的過程。

古代哲學家與中世紀神學家都把自己的哲學體系建立在猜測上,斷言世界應是什麼樣子、擁有何種本性、起源於何處。他們的這種成見代代相傳,變得根深蒂固。各派為了論證自己觀點的正確性,便把精力都放在了邏輯爭辯上,想在口頭上駁倒對方。對此,培根認為這種爭辯只是清談,毫無意義可言。他說給真理開闢道路的並不是辯論,而是實驗。在邏輯辯論中,人們為了某個分歧爭得精疲力盡,卻仍得不出一個共識來。如果讓一個泰勒斯的信徒與赫拉克利特的門生進行爭論,那麼他們會為世界究竟是水做的還是火做的爭到不能相容的地步,最後誰也駁不倒誰。而如果我們要求他們通過實驗來證明自己理論的正確性,那麼雙方都會立即變得啞口無言了。

培根深刻認識到邏輯思辨的缺陷,他說:“亞里士多德把他的自然哲學變成只是他的邏輯的一個奴僕,因而把它變成聚訟紛紜的東西,變成差不多是無用的東西了。”所以,他在《新工具》裡才對哲學的內容進行了一次清掃,把“初始原因”、“萬物本性”這些無法驗證的東西全部清除掉。在培根看來,哲學的目的就是教我們如何認識及掌握人類的理智,利用歸納、分析、比較、觀察和實驗等理性方法去整理感性材料,以便正確地認識這個世界。

在我們斷言“世界是什麼樣子”、“世界因何而存在”之前,得先確保我們的理智能夠正確地認識這個世界,這正是哲學家們需要做的。

與培根一樣,笛卡爾從另一條路線提出了這個問題。他在講“我思故我在”時,說我們現有的一切知識都是不可靠的,它們要麼是別人從小灌輸進來的,要麼是感官欺騙了我們,唯一可以堅信不疑的只有“我思想,所以我存在”這個命題,應當把整個哲學大廈建立在這個命題之前,並運用正確的方法來發現真理。

約翰·洛克:研究哲學能讓我們明白許多知識與爭論是毫無用處的

笛卡爾(1596-1650),哲學要面向真理,不要搞無用的爭辯

洛克為哲學劃定範圍,不去爭論無意義的問題

在培根與笛卡爾之後,哲學家們對世界的本原失去了興趣,沒有人再去糾結於世界是水做的還是火做的等無法驗證的問題,他們把興趣逐漸轉向人類的理智上來。霍布斯在《論物體》中談到哲學的定義時,說它是一種能夠由原因推出結果,或者由結果倒推出原因的知識。理性思維是哲學的標誌,與感覺印象區分開。

然而,直到洛克出版《人類理智論》後,近代哲學的主題才正式揭示了出來。洛克第一次把哲學的主題確定為“理智”,他說理智跟眼睛一樣,使我們看見和知覺別的一切事物,卻不能注意到它自己。如果我們是一個色盲,那麼世界在我們的眼中就不會是五彩斑斕的;同樣,假如我們的理智存在缺陷,也將會對世界產生誤解。因此,對人類理智進行研究,乃是哲學的核心問題,要置於本體論之前。古代哲學家熱衷於討論世界的本性、萬物的起源,近代哲學家則把精力放到人類理智上,必須先要弄明白我們是如何認識世界的,然後才能正確地解釋世界是什麼樣子。因此,認識論逐漸取代本體論,成為哲學的首要問題。哲學家們的任務在於探索人類知識的起源,它的確實性與範圍,弄明白信仰、意見和同意的各種根據與程度等等。而不是一上來就大言不慚的講述宇宙的起源、萬物的本性。當我們奢談這些問題時,先要搞清楚自己有沒有能力去認識它們?這些問題是否超出了理智的合理範圍之外?

只有通過哲學研究,我們才能夠理清哪些問題對人類是無益的、徒勞的,哪些問題又是該集中精力去探索。要勸說忙碌的人心對超出能力範圍之外的事物保持謹慎,承認自己的無知,而不是自作聰明地去做無謂的爭辯。洛克曾形象地說,水手固然無法測量海洋的所有深度,但他弄明白測量線的用途還是有益的,因為他的目的並不是要知曉海水的深度,而是要避免船舶觸礁。對我們的認識能力與範圍進行研究也是如此,這樣能讓我們少走彎路,不去糾結於那些無益的疑問,把心思更多地放在有成果的研究之上。

約翰·洛克:研究哲學能讓我們明白許多知識與爭論是毫無用處的

洛克的《人類理智論》在哲學史上起了劃時代的作用

為什麼說近代哲學的核心是認識論?

馬克思在《神聖家族》中說:“洛克論證了bon sens的哲學,即健全理智的哲學”,他把哲學置於健全人的感覺與理智之上,不再像古代那樣基於樸素的猜測或者某種獨斷的教義。這種哲學出現之後,立即受到了形而上學家萊布尼茲的反撲,他寫了《人類理智新論》來駁斥洛克。然而歷史的潮流終究阻擋不住,在洛克之後,英國的休謨、貝克萊,法國的孔狄亞克、愛爾維修、霍爾巴赫,德國的康德、費爾巴哈都受到過他的影響。就連黑格爾也承認說:“

洛克的哲學是很受重視的,總的來講,它現在還是英國人和法國人的哲學,並且在一定意義下,也還是德國人的哲學。

洛克的哲學摧毀了天賦觀念論,掃清宗教灌輸給人們的一切教義。證明我們的觀念都來自於感官,接著又一一追索人心的各種活動,研究人類的認識能力與範圍。這種哲學呼應了以“理性”為核心的啟蒙運動,鼓勵我們運用自己的理智去獨立思考,不迷信任何權威,反思從小就被灌輸而來的那些偏見,要使狂熱的信仰讓位給冷靜的理性。

洛克的哲學還引發了對人類理智的討論,近代幾乎所有的哲學家都曾牽涉其中,因而使認識論逐漸成為了哲學的核心問題。每個哲學家在建立自己的哲學體系之前,都必須得先說清楚自己的認識方法與邏輯思路,要把哲學體系建立在可靠的出發點之上,不能超出合理的範圍,不主張無法驗證的東西。講話含糊和用詞生僻在過去曾被視為哲學的高深之處,然而在洛克之後,沒有人再敢這麼故弄玄虛了。洛克曾說自己與偉大的波義爾、惠更斯和牛頓生活在同一個時代,他“能充當一名打掃地面的小工,

清除阻塞通向知識道路上的垃圾,就足夠雄心勃勃了。”《人類理智論》成功的把哲學重心轉移到認識論上來,為哲學提供了科學基礎,從這點來看,他的成就絲毫不遜色於牛頓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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