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請客,鄉村教師卻在酒桌上做了一個讓自己後悔萬分的舉動

家長請客,鄉村教師卻在酒桌上做了一個讓自己後悔萬分的舉動

家長請客,我不想去。老餅說,去吧,幹嘛不去?

我又不喝酒,去湊那個熱鬧幹嘛?

好歹是一頓飯,不吃白不吃。

我翻一個白眼。心想,誰稀罕啊?當老師當到這個份上,丟人!

你是語文老師,主科老師,如果不去,家長還以為你有什麼想法。

我正猶豫著,教導主任老蘇走了過來。

蘇主任長了一臉橫肉,跟我父親一般大的年紀。我有點怕他。

走,喝酒去!蘇主任大手一揮,很有點沙場大將的架勢。

說實話,我對家長請老師吃飯一直很牴觸。教師是很神聖的身份,怎麼能隨意接受家長請客吃飯呢?但我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初來乍到,這種事兒也輪不到我發表意見。

老餅勸我,入鄉就得隨俗,你啊還是放下你那大學生的臭架子吧。

這座學校大部分老師都是中師畢業,像我這種科班出身的大學畢業生,某種程度上,確實對他們是一種刺激。

我想,我還是低調點為妙。

老餅是英語老師,此君平日上課坐班總是蔫兒吧唧的。但一到酒桌上,立馬滿血復活。酒就是他的命。當然,酒也是他和領導活絡關係的紐帶。

這座學校教職工酒量有個排名,老餅排第二。第一是教導主任老蘇。

老餅經常在我面前顯擺,我跟蘇主任的關係很鐵!

確實很鐵。只要哪裡有酒局,蘇主任和老餅都是出雙入對。關係好得賽基友。

我酒精過敏,上了酒桌,基本就是個傻子。有的家長過於熱情,總是不停地敬酒。剛開始我以茶代酒回敬,家長還能客套地說隨意。但酒過三巡,酒桌上的人就開始“性情大變”了。有時,家長會認為我不夠意思。伸杯過來,不容我解釋,他先一口乾到底,然後擠眉弄眼,一臉壞笑:童老師,該輪到你了哈!不喝,就太不給面子啦!

這時候,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我很清楚,如果我從了他,一杯酒下肚,估計立馬會倒。

老餅挺夠意思的,每當這時,都會主動上來替我擋酒。我們這位童老師是真不能喝酒,這樣吧,他的這杯酒,我代喝,為表誠意,我再回敬一杯。

老餅是真能喝。舉起杯子,眼都不眨,56度的老白乾,一仰脖子,咕咚一聲就入了肚。動作瀟灑,乾淨利落,讓敬酒的人無話可說。

老餅說他白酒三斤不倒。這話我信。

正因為老餅夠意思,所以我們平日關係也不錯。但也就是不錯的份兒。畢竟不是一路人。特別是他跟領導關係走得很近。而我恰恰相反,總是對領導敬而遠之。

這次請客的,是班上一位問題學生的家長。那孩子除了學習不上心,抽菸,打架,賭博,盜竊,調戲女生,破壞公物……可謂無惡不作。這孩子真的是讓學校老師操碎了心。他家裡只有一個爺爺,父母都在外面打工。爺爺根本管不了這個孫子。九年義務教育,校方又沒辦法隨意勒令他退學,通知了好幾次,孩子父親才姍姍回來處理這個事兒。

當然,所謂處理,就是請校方大小領導以及孩子班級授課老師吃一頓飯。

孩子父親是個黝黑的矮個子男人,看起來很老實,有點不善言辭。酒桌上一個勁兒地勸酒。剛開始,氣氛有些冷,畢竟他孩子的問題相當嚴重。但是當家長給在場每個人發了一包軟中華之後,現場才漸漸熱了起來。

那年頭,鄉鎮教師的臉皮也就一包中華煙的價格吧。

我不抽菸,對煙的貴賤也沒什麼概念。家長把煙遞過來時,我沒接。坐我一旁的老餅手快,“替”我接了,還低聲告誡道,這煙你若不接,其他人怎麼看?特別是校長和主任他們,會怎麼想?

我無言以對,把煙丟給他。你喜歡,就給你吧。老餅欣然笑納。

散完煙後,家長就開始敬酒。從領導開始,一路下來,杯杯見底。這個家長確實酒量驚人。一圈敬下來,居然氣色如故。

老餅很興奮。顯然這回是酒逢對手了。蘇主任則城府極深,推杯就盞間,分寸拿捏極為精準。多餘的酒一滴不喝。他在靜觀其變。但校方也不能失了臉面。在場最適合衝鋒陷陣的,舍老餅別無他人。

主任一個眼神,老餅便心領神會。

一場廝殺,在觥籌交錯間不動聲色地“你來我往”。當地上扔了六個五糧液空瓶時,老餅開始有點舌頭打結了。家長那邊雖醉眼朦朧,但攻勢反而愈加凌厲。

這時,蘇主任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此前一直坐山觀虎鬥,眼下,終於御駕親征了。蘇主任輕咧嘴角,似笑非笑,氣定神閒道,來來來,讓我們繼續把酒言歡,不醉不休!

一屋子都是煙味,嗆得我實在受不了,只好逃出去喘口氣。

老餅也跟著我溜了出來,他一出包間就直奔廁所,跪在地上,吐了一馬桶。直吐得臉都青了。吐完後,他喘了口氣道,媽的,今天遇到高手了。

好好一桌飯,何以非得把酒喝到這種份上,我表示不解。但也只能苦笑回應。

家長請客,鄉村教師卻在酒桌上做了一個讓自己後悔萬分的舉動

我們沒有立馬回包間。站在廁所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老餅聊一會兒,吐一會兒,我懷疑他把膽汁都吐出來了。

後來包間裡傳來蘇主任急切的呼喚。

老餅趕緊跑過去。我出於好奇,也跟著進了屋子。

蘇主任癱在椅子上,面如豬肝,似乎酒力不支了。家長那邊也已經爛醉如泥。但似乎還有幾分戰鬥力,仍舉著杯子在叫嚷。蘇主任則一個勁兒地擺手,已無心戀戰。再看其他人,不是趴在桌上,就是倒在桌下。場面“慘不忍睹”。

老餅趕緊倒了一杯酒。我本來想勸他別喝,但老餅已經舉著杯子迎上去了。那樣子真有點視死如歸的感覺。

但家長顯然不買賬。

蘇主任,我是和你喝,你讓下屬代酒,這不夠意思吧。家長顯然喝高了,大著嗓門,口不擇言。

老餅走到蘇主任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年明(蘇主任的名字)是哥們,關係老鐵了,我喝,他喝,都一樣……

我看蘇主任輕輕地把老餅的手推開,面帶笑容,但似乎有點不自然。當然,老餅不知道。老餅豪氣沖天,此刻正全心護主。

家長口中嘀咕了一聲,沒再說話,仰起脖子,將滿滿一杯酒灌進肚子。喝完,人就趴下了。

老餅本可以丟下杯子,但他還是把酒硬生生地吞了下去。結果齜牙咧嘴地捂著胸口又衝進了廁所。

這場廝殺,可謂空前絕後。後來,我喊了三輛出租車。在酒店老闆的幫助下,像拖死屍一樣,才把他們拖上了車。

當天晚上十二點,老餅跑到我宿舍,看樣子酒醒了不少。

明天要上課,趕緊回去睡覺。我不耐煩地趕他回去。

兄弟,我今晚在酒桌上有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兒?老餅的眼神頗有些不安。

沒有啊,你今晚挺牛逼的啊,直接把那家長喝趴下了。

不是這個,我是說我對蘇主任有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兒?

你替他擋酒,有什麼過分的?不過,你後來拍他肩膀,直呼其名,非要說有點不合適的話,那就這個了。

我說嘛!老餅皺著眉頭捶了下自己的腦袋。

我覺得也沒事兒,當時你們都喝得暈暈乎乎的,蘇主任也未必在意,再說你們關係那麼鐵,他也不會在意的。我安慰道。

話不能這麼說,唉!還是亂性了!老餅說罷,垂頭喪氣,自言自語地回了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早上,我去他宿舍。老餅靠在床頭髮呆,看樣子昨夜一宿沒睡。走到他書桌前,我看到一本攤開的備課筆記。兩大頁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了三個字:真不該!

大概是密集恐懼症的緣故,我當時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看來,老餅對昨晚的事兒還沒有釋懷啊。

我剛打算安慰他。老餅說話了。我覺得我最好還是主動去找蘇主任道個歉,這事兒我做得確實不對。

有這個必要嗎?

有這個必要……很有必要!

老餅那天找蘇主任道了歉。他跟我說,道完歉後,蘇主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誡他以後做事要注意場合,不能亂了分寸。

畢竟人家是領導,老餅苦笑道,哪怕我們關係很鐵,但一碼歸一碼,該注意的,還是得注意。

我無言以對。

反正此後每次飯局,他和蘇主任仍舊出雙入對,關係依舊很鐵的樣子。

沒多久,我就考研離開了那座鄉鎮學校。此後再也沒有見過老餅。

去年,我聽以前的一個學生說,王老師死了,是在酒桌上喝酒猝死的。

王老師就是老餅。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離開那座鄉鎮中學已經快十年了。

(作者:雨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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