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近日閒來無所事事,吃罷早飯,對門嫂子幾人相邀“浪”去,“去哪?”,“河堰上轉一圈”。

早聽說灃河治理到了我們村這一段,一直沒有時間去看看,不是真的有多忙,只是人到中年學會了偷懶,彷彿也麻木了。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灃河就在村東,去的路上遇到了我八十三歲的本家姑姑,身體還算硬朗,到村子裡買了幾斤雞蛋。還遇到了回鄉的小表哥,開著邁騰從身旁急馳而過……

很快就來到灃河治理的現場:壓路機、裝載機、推土機、挖掘機和運輸車輛一派繁忙有序的景象,隨之而來的一條寬闊的河堤路初具規模,原先的大堰不復存在,看到這些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悵然若失,有種想哭的衝動。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我出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末,村東有我們隊上的莊稼地,有散落居住這稱為“灘”的小村,我二姑、舅爺家就在這裡,一個地圖上顯示新河莊,馬王人稱南灘,我們叫做東灘或者八隊的地方。

村子周圍許多有趣的地名用來代替我們村上的地:李家墳、張家房後、馬村灘、糧灣、三園子……。灘的東面就是我的樂園,我童年的灃河。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愛家鄉是一個人最美最樸素的情感,我小時候的灃河是最美的灃河,我的父親幾次三番因為歷史原因招工無望,被村裡派到村東河邊的園林場任技術員兼會計。

少年不識愁滋味,機緣巧合使我那裡度過了許多愉快的日子。園林場是所果園,在大堰裡面,生活辦公區在大堰的外面,那時候的灃河岸堤人們喜歡稱二道堰,大堰是和河床若即若離像座長城游龍狀高大威猛的帶狀林帶,有三四米,上面可以跑拖拉機和架子車,大堰上生長著茂盛的各種樹木。

園林場的旁邊就是我的本家姑姑家,姑姑家姓馬,奶奶姓張,我叫大婆,是大爺年輕的時候為舅舅家頂門了,後兄弟們強勢,把大爺幹“攆端”了,我們家這一支資助了大爺家一些土地和錢財住到了堰底下。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河對岸我們喜歡稱河東,他們叫我們河西,河東河西很少有交集,也就互生敬畏,十里不同風,五里不通俗。河東河西的語言有很多差異,就是河西或者本村之間也有差別。

我們常說的水,馬王,客省莊一代和河東一同念“匪”,喝水就成了“豁匪”;而摔跤時我們常把別一下叫使拌腳,而灘的小夥伴常說使pan兒,還把“誰”叫“誰個”;也學會了河東人的口語:“叫你念福你不念,一天上富哈活法匪逮黃福”,這句話的意思是:“叫你念書你不念,一天(光知道)上樹下河耍水逮黃鼠。”

我和我的小夥伴們經常在河灘上摔跤,也和對岸河東的野孩子們打水飄,扔石頭打仗,我們對於灘上的孩子敬畏,是因為他們會浮水,摔跤比我們厲害,而灘上的孩子卻對河東的孩子心生敬畏,再無聊了的時候口裡喊著自己編的兒歌“寒家佬,白脖hang,頓頓吃飯打婆娘”,載著夕陽的餘暉回家。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春天,果園裡桃紅梨白,灃河水清凌凌的緩緩流淌,我更多的日子百無聊賴浪蕩著,和堂姐堂弟一時惱了一會好了的玩耍著,也曾和大我許多的姐姐們假裝挑菜,看見過深大約一丈,長約三米,寬近兩米用青磚包裹的水井,探著頭,對著井喊“啊——”,以期聽到回聲。

還經常和那些大姐姐們一起挖白蒿,採水芹菜,醬根菜,車前草,蒲公英等,也勾構樹的枸絮,榆錢,槐花。也在她們的慫恿下偷過苜蓿,偷豌豆角,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新和自然,又充滿著歡樂和刺激,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那時的農村生活艱苦,也講究“不過寒,不脫棉”,換季的時候於是便呼朋引伴相約去河道里洗衣服,去的時候還要拉上架子車。

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在園林場以北靠近老田家的那個地方,這段河道平緩舒暢,大堰和河堤用石塊砌護過,高出水面的沙丘潔白綿軟,在太陽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有些刺眼,河道里散落著許多大石頭,形成天然的搓衣板。

河的對岸常有鷗鷺翔集,身後楊柳依依,槐花陣陣幽香,小鳥兒自由歡快的歌唱,不知道唐朝的杜甫是不是也來過這裡,欣賞過這裡美妙的自然景象,寫出了意境相貼的“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而“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的情形我是無緣得見的,只是到了晚上,對岸的中豐店村的河堤下偶爾傳來叮咚叮咚有節奏的捶布聲。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夏天的灃河是歡快的,更歡樂的莫過於下河捉魚,兒時的灃河沒有大魚,都是些小魚小蝦,小魚比較淘氣,自由自在的遊玩時會一頭鑽進沙裡,我們都叫它鑽沙魚,稍微大點的是白條。

大夥喜歡在果園旁的岸邊玩耍,有膽大的孩子偷了蘋果扔到河裡,夥伴們偷吃著果子,愉快地玩耍,從柳樹上撲通撲通的跳下,其中我們村的國選藝高人膽大,感打著烈子從柳樹上翻身而下,玩累了,便開始摸魚。說是摸魚,其實是借用一種比較淺的竹籠,沿河岸下的水草逆流而上,魚兒便妥妥當當的貼在籠底,折幾根柳條,去了皮,把魚兒串起來玩,很少有人吃魚,白條不大,只能做湯,還費事,有人就建議蹦,蹦是煎的意思,裹上面粉用油炸,反正我是沒有吃過的。

大人們經過一天的勞累,會到灃河這天然的浴場來洗澡,灃河水是蜿蜒曲折順勢而流,滿河道都是沸騰的,男女老少都有,河東的女人比河西要開放一些,河西女人會躲得遠遠的,換衣服會派人看著藏在沙丘後面,河東人才不管這些,你洗你的我洗我的,互不干涉,於是就有這河西人嘻嘻的希望看到點什麼,河東女人會拿出一條涼蓆或者幾條床單,就勢圍起來換衣服。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灃水的碧波和灃岸榆柳,曾經是長安盛景,有許多人寫過灃河柳,還說用灃河岸邊柳樹做案板,西晉王戎說“道邊李苦”,要我說,灃河柳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堅強,蟲子比較多而已。

灃河柳有垂柳,有葉子向上的楊柳,更多的是長的像榆樹葉一樣的柳樹,我曾經固執的以為這灃河柳和那些個梧桐等詞一樣,灃河柳就是楊柳或者榆柳,是同一種樹木。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大婆家的伯伯曾經架著我,趟過齊腰的大水去對岸的張村去磨面,也見慣了灃河漲水時的模樣,泛著白色泡沫汙濁的河水,佔滿了河道,騰著細浪,一漾一漾地衝擊著河堤,幾乎要溢過二道堰,咆哮著,奔向遠方。

河水經常夾雜著上游衝下來的木料,總有那膽大的去發洋財,也經常聽說有人淹死了。也聽老人說五幾年灃河發大水,沖毀了曹家村,鐵路兩邊的村民幾乎發生只有在電影電視裡看到的械鬥,有人把這也編排了兒歌:“六月十九那一天,曹寨大隊遭水淹,臊子罐罐飄滿天……”。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灃河漲水快,退水也快,於是就有人把這河塌水漲比作人情世故,也罵人說“你家先人得是在秦家疙瘩埋著”,這句話的潛臺詞是你先人在沙河灘埋著,是句罵人的話。

而這個秦家疙瘩就是《詩經,蒹葭》中描述的地方,河道中心的一塊大土丘,大約有一兩丈高,上面長滿了蘆葦,也生長著粽葉,我只有仰望的份,卻不曾上去過,老家對門的姐姐上去採粽葉還叫蛇給咬傷了,只是後來這個姐姐嫁到了秦家村,四十年後這個村出了位名星左輝奇先生,一首民謠版的原創歌曲登上了央視的舞臺。

而這首歌的出處緣自我兒時的兒歌,據說也是《詩經,蒹葭》的出處:月亮爺咣咣,海棠河裡洗衣裳,洗的白白淨淨,捶的硬硬。打發哥哥出門去,走時騎的大紅馬,回來戴的大紅花……。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小時候,灃河裡還有湖北還是商洛人在河道里淘石子,那時我經常光著腳丫去看人家浪石子,浪石子的大叔帶著位能幹的小女孩,會用幾塊磚或者在河岸上淘個洞,幫父親做飯,去的多了,爸爸的工友叔叔們就打趣說叫這個小丫頭長大了給我當媳婦……。

童年總是那麼歡樂,有時候也會幫看堰老人推一推拉水的架子車,老人在看管大堰上的樹木,作為獎賞,會為我們表演戲法,用自個腳穿的破軍鞋,表演猜猜猜的遊戲。也曾跟著叔叔們到對岸的中豐店村看電影,其中的場景就像魯迅先生《社戲》中描寫的那樣,只記得都是些《沙家浜》一類的樣板戲,只記得跟頭翻得特別厲害。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冬天,灃河西岸好多村子會組織村民到河道里拉沙子,是一種副業,賣到馬王火車站,一車大約兩毛錢。後來出現了四輪拖拉機也拉沙子,我們小時候到河道里打豬草或者玩,經常偷偷摸摸的扒拖拉機,司機以後看到前面有人,提前加大油門,一路狂奔,我們也會耍點小聰明,假裝回家,使司機大哥放鬆警惕,然後有機會扒車。

後來就流傳出這樣一個笑話:有位姑娘新婚不久,經常熬孃家,一天,她母親問女子,咋剛回去兩天今個又回來了?女子說:媽,你娃背不住了,窩驢日的白天兩回,黑咧一回,把人累失塌咧。她媽一聽,著急就罵:嗯,窩狗日的跟畜生一樣,光知道弄窩事,是這,我娃來了就多呆幾天。女子忙說:媽呀,不是喔事,是這幾天拉沙子捏。


灃河往事,我的爺呀,我的河


在我小時候,我的伯父和堂叔多年出任灃惠公社,斗門公社,以及灃西公社社長等,我堂大哥也曾工作於灃河管理處,我的四伯父給我講梁家橋,高橋,趙福橋的故事,也講《遊西湖》,昆明池和牛郎織女的故事。

後來,我還去過灃峪口,去過峪內的黎元坪、喂子坪,三面佛;去了鳳凰山下的古觀音禪寺、祥峪、高冠瀑布和太平森林公園;去了官堰村和戶太基地,五樓村等,去過儀址湖;去過灃河和洨河相會的地方,也去了梁家灘溼地公園,灃濱水鎮詩經裡,更有幸去過灃河入渭處。

我愛我的家鄉,我愛灃河的一草一木,灃河有著說不完的故事,我期待著灃河美好的明天。而對於過去的灃河又將留給後人怎樣的記憶?我不知道。

我只想大聲的呼喊:童年的灃河,我的河,我的爺呀,我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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