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他的出現,打亂了我的節奏、我的思緒

鄭言琦說的STAR會所離新光天地很近。我們倆是走著去的。鄭言琦還刻意地跟我保持了一段距離,大概是怕別人拍到我們倆在一起的照片。畢竟我今天穿了件灰白色的廉價T恤,上午的汗漬還留在上面,跟她穿著嫣紅香奈兒短裙子的樣子站在一起,簡直連做綠葉的資格都沒有。

我很識相地跟在她後面。走到偏僻一點的路上,鄭言琦又過來拉著我的手,在我耳邊繼續跟我絮叨她和那個富二代不得不說的那點破事。

誰都覺得自己的故事感天動地,發過的誓言氣拔山河,稀罕得不得了,可在別人眼裡,說白了其實就是點破事,可能別人還會附贈你一句傻逼也說不定。

可我卻沒心思像往常那樣對她的言語做成任何回應。我心裡不停地在顫抖。鄭言琦說他會出現在這裡,那麼他有可能跟我們一樣走在這樣的馬路上,也許是在這個紅綠燈,也許在下個路口,七年沒見,不知道還能不能跟以前一樣,在人山人海里一眼就認出他。

那時候我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裡,覺得殘花都是美麗的,陰天也是浪漫的,我還拿著書裡肉麻的話深情地跟他說,愛人和愛人之間是有磁場的。倆人心裡只要深愛著對方,哪怕是扔在早高峰一號線的地鐵裡,也能感應到對方所在的車廂。

這話現在聽來,無疑是傻冒且矯情的。早高峰一號線的地鐵裡,每個人都擠壓得跟照片似的,挺直了腰呼吸都困難,要抬頭找人那是奢望。甭說隔著個車廂,就算是一個車廂裡,一米之外就是異度空間了。這種超自然的力量我們這種凡夫俗子怎麼會有?

可是當時他安靜地聽我說完,還難得配合地過來掐掐我的臉頰,跟我說:“難怪你走到哪裡,我閉著眼睛想一想,睜開眼睛就看見你了。”

我那時多二啊,聽著這話覺得上蒼註定要我們走在一起,情深意切地相互看看看著就啃上嘴了。

又不是坐著哆啦A夢的任意門過來,哪能眼睛一閉一睜地就能看見我了呢?又是一句謊話。

鄭言琦甩著我的手跟我說道:“親愛的聽見沒有。到時候我帶你進去後,我們就分開,假裝互相不認識。你呢拿著這個手機偷偷替我拍兩張照片。記得得趁我們倆人都在一個鏡頭下才拍啊。”

說著她把她的白色愛瘋塞到了我的褲兜裡。我拿出來後比劃了一下,發現像素高,成像非常清晰,想著如果有可能,我要用他來拍溫嘯天。發現他消失的那天,年少氣盛的我,想著你既然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把照片刪得一張不剩,連錢包裡放的我最心水的大頭貼也撕了個粉碎。所以每次想他的時候都只好靠大腦做器官合成,這太費勁了。“一點念想都不要留下”,聽著很灑脫,其實就是把事做絕了苦了自己。人家死了丈夫還能抱個遺像哭會兒,我倒好,開頭那幾年空著雙手傻哭,一點楚楚動人的樣子都沒有。


STAR會所其實沒有想象中的豪華,坐落在一片洋槐樹深處。兩層高的小白樓,外觀看著跟我們學校的大食堂似的。只不過咱食堂門口停的一輛輛沒響鈴加兩鎖的破車,這兒停的一輛輛保時捷蘭博基尼瑪莎拉蒂之類的跑車。

酒香不怕巷子深。哪像當時我那暴發戶的爸,每次帶我出去顯擺,都去裝潢得跟皇宮似的地方,金碧輝煌,一亮燈都能晃瞎人眼。

會所的迎賓沒有攔我。雖然我比起鄭言琦來,像個剛挖完煤的叫花子。可見這裡的迎賓素質都比其他地方要高了很多。那時我爸還挺享受看迎賓把不上檔次的人攔下來的事情的。他總覺得這樣他就高人一等與眾不同了。

不過也有可能過了這麼多年,不只是這家會所,所有高級場所的迎賓都這麼高素質了也不一定。又或者是最近土暴發戶太多。他們看像我這樣的人也許背後有個大煤礦也沒準,遇得多了,迎賓也習慣了。總之,我就這麼太平地進來了。

鄭言琦把我帶到二層的一個娛樂廳,指了指遠地方穿了個粉紅褲子的男人,作為我今天的攝像目標。我看了看,覺得鄭言琦的眼睛畫得跟熊貓似的也就算了,怎麼眼光都跟熊貓看齊呢?丫穿得跟一彩虹一樣,染著幾縷黃毛,一看還是個90後呢。

我說:“這種幼齒你也敢下手?”

鄭言琦瞪了瞪眼睛,嗔怒地說道:“現在都流行姐弟戀,老牛吃嫩草什麼的,最誘人了。”

她讓我先走到粉紅小弟邊上那桌喝會兒飲料。她得過會兒再去搭訕,不然容易露餡。

我總覺得她佈局布得有些明顯。

我到哪裡都是焦點。她現在跟我說了這麼多話,不引起注意才怪。倒不是我自戀,主要是我穿的這一身,跟這裡的佈置有很強的違和感。我看大家一個個穿得都是從意大利法國那邊發過來的限量名款,連驢牌這樣的都不好意思穿出來了。我一個人穿著連吊牌都沒有,出口轉內銷的文化衫,實在是很——不——搭。

可是,也許能看見他呢。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他做了三年的情侶,一算也有十萬日的恩了吧。哪能說斷就斷了的。

粉紅小弟那一桌是個環形的真皮沙發,從我坐的這個角度看過去,我能看見七八個人頭,還能看見四五張正臉。有一個禿頭男的旁邊坐了兩女人,穿著抹胸的小禮服,胸前的兩團肉呼之欲出。兩人都貼著禿頭男,跟貼著銀行取款機的表情一樣。要說呢,這年頭雙飛這種事情還帶出來先聊會天,現在的人真是越來越有情調,要擱我那倒黴爹,可能迫不及待地去開房了,哪有這雅興在這裡談天說地扯家常?

鄭言琦跟國內一線演員似的,踩著細腳高跟鞋,一步步走過去,都過了那環形沙發,忽然一回頭,對著粉紅小弟喊道:“呀,Kavin,真巧啊,到這裡還遇上你。”

我想著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女演員獎可一定要頒給她。這表情拿捏得叫一個自然,真跟邂逅了一樣,臉都不帶紅一下的。

我舉著手機開始調焦距。

粉紅小弟可能沒認出她來,過了好一陣子才說:“呦,這不是鄭姐姐嗎?今兒個怎麼有功夫到這兒來一趟啊?”

我心裡唸叨:當然是來利用一下你這支潛力股的唄。

鄭言琦就勢攀上粉紅小弟的胳膊,說道:“討厭啦,Kavin,這才幾天功夫呀,就把姐姐忘記了吧。姐姐可想你想得緊啊。”

我忍著胃裡犯過的一陣噁心,壓下胳膊上起的一排排雞皮疙瘩,按下了快門。

我犯了個致命的錯誤。我沒預料到這裡的燈光昏暗。一排排並列掛在牆上的小桔燈,故意製造出了19世紀煤油燈一般的亮光。

愛瘋的手機默認狀態為自動開啟閃光燈。我一按,手機裡閃現出強烈的白光,照得奪目驚心,紛紛引得那邊的人轉頭過來盯著我。我還舉著手機,傻傻地看著鄭言琦。

鄭言琦的眼裡閃過一絲恐慌,給我發來求助的信號。

要說書不是白讀的,我絕處逢生,急中生智,福至心靈,拿著手機過去握著鄭言琦的手,說道:“鄭小姐,你好。我是你的粉絲。你上次在那個《時尚大間諜》裡的發言實在是太深刻了。你能跟我合個影嗎?”

鄭言琦連忙點頭說好好。

能不好嗎?丫的在那節目滋的都是什麼屁話,還不如A市的出租車司機說得順溜呢。

我們倆就對著愛瘋玩自拍。

小說:他的出現,打亂了我的節奏、我的思緒


對面隱在角落裡的一個男人忽然說:“自拍多費事啊。我幫你們拍吧。”

我看了他一眼,稜角分明的臉,高挺的鼻子,這是剛從韓國動完刀子回來吧?估計還是對著張東健的照片整的。你說三十多歲的人還去動臉,也夠閒的。

我對他笑笑,說道:“不用了。愛瘋就這點好,自拍還能當鏡子使,我可不能把我額頭上那顆痘痘拍進去。”

有錢人心眼都多,絕對不能把手機落到他們手裡。不然穿幫是遲早的事情。

我和鄭言琦就對著愛瘋,樂呵呵地說了聲“一二三”拍了個合照。現在仔細回憶回憶,除了剛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在各自學校的門匾下合過影之後,這還是十年來的第一次合照。真是時光飛逝、往事如煙。

我摸了摸愛瘋的屏幕,對她說道:“謝謝啊。以後一定要呈現出更好的作品哦。加油~”

我違心說這些話的時候,覺得其實我也有機會和鄭言琦逐鹿奧斯卡最佳女演員這項大獎的。

不料那個張東健哥哥卻抱著手說道:“既然鄭言琦和阿昌認識,就一塊兒坐這兒吧。這位粉絲也一起吧。反正大家也無聊。”

我記得有錢人無聊了都會幹點專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出來,比如像現在這樣的好管閒事。

我心裡把張東健哥哥的臉狠K了好幾次,可面子上,我還是誠惶誠恐地說道:“那多不好意思啊。明星的生活,我們普通老百姓怎麼好意思參與呢。”

因為這句話,我犯了個極大的錯誤。也有可能我恢復窮孩子的身份時間有些長了,把“普通老百姓”這個詞掛在嘴邊太久了,才導致我犯了這麼大個錯誤。進得了這裡的人誰把明星當回事啊,真要喜歡個明星,也不會自降身份說出這樣的話。可惜我當時說錯話了,我還不自知,一個勁地表示我是個有理智有自制力的粉絲,沒有一點私心要打擾鄭言琦的生活。

粉紅小弟大概是聽得不耐煩了,說道:“秦哥既然說讓你坐下你就坐下吧。也不看看是誰說的話。”

我猜這個張東健哥哥實力應該是這些人裡最強的,他一說話大家都表示了默默支持,連開個玩笑把我支走的人都沒有。

我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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