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兒和妹妹跪在母親靈前時，感冒了的妹妹正發著燒，滿臉的淚痕和涕印，菲兒清晰的聽到心中碎裂的聲音，傷口處呼啦啦的長出了一對翅膀……
失去母親的菲兒只有十五歲，她在母親埋在土裡的那一刻就神奇的長大了，大到她立刻就能在十歲的妹妹面前，扮演母親的角色了，心上的翅膀越長越大，她隨時都有將妹妹護在羽翼下的衝動。
那個從小單薄瘦弱的妹妹成了姐姐的小跟班，姐姐進廚房她跟著去燒火，姐姐洗衣服她跟著去舀水，姐姐寫作業她跟著翻開書，姐姐上廁所她就守在矮牆外，姐姐上炕她就趕緊脫鞋，依偎著姐姐的感覺像極了依偎母親。
漸漸的，飯會做了，饃會蒸了，洗出來的衣服也鮮亮了，兩個孩子都成了大人。
中考的日子越來越臨近，菲兒的一雙手已經略顯粗糙，握筆寫字時紙上傳來細微的摩擦聲，粗心的父親大概想不到女兒已經到了愛美的年紀，家裡連瓶像樣的潤膚霜都沒有。那面穿衣鏡還是母親的嫁妝呢，菲兒每回照鏡子，眼前都會浮顯母親那張慈祥溫和的臉。菲兒就是“飛兒”呀，母親當初取這個名字時，是希望她的寶貝女兒能有一天飛出小山村的，嗯，好好學習，才能讓天上的母親欣慰，加油！
小小的感動也有，鉛筆盒裡多出來的鋼筆不知是誰的，每次回到座位，桌倉裡的零食不知是誰放的，書包裡不知是誰悄悄的放了各科複習的卷子……
終於跨進高中的校園時，意外的撞見了同桌，那個圓臉的，總是滿眼含笑的男孩子。“好巧！”菲兒愉快的打著招呼。“咱們有緣唄”！那個叫潤的前同桌側過臉，偷偷的笑了。
雖然不同班，潤對菲兒倒是攆的緊，也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題要和菲兒討論，拿出筆寫字時，菲兒的眼前一亮，這支筆怎麼會和別人放到我鉛筆盒裡的筆一模一樣？“餓了吧？吃點這個。”潤掏出口袋裡的零食時，菲兒又愣住了，這種零食似曾相識哦。
情愫暗生，害羞的人兒誰也不想捅破那層窗戶紙，內向寡言的菲兒臉上漸漸有了紅暈，她又重新變回了那個開朗愛笑小姑娘。
高考志願，兩個人填的同一所大學，如願以償。在那所女少男多的工業大學裡，女孩子成了寶貝，既使是最普通的女孩子，也會在幾個男生的追求裡迷失方向，而菲兒的心裡只有潤，他們終於成了一對名正言順的戀人。
畢業分配，又到了勞燕分飛的季節，菲兒的專業不好，當一個外地的單位為她拋來橄欖枝時，菲兒趕緊接住了。遠行時，潤輕鬆的告訴她:“別擔心，你那邊一有適合我的工作，我立馬與你匯合！”
兩個毫無門路的孩子呵，哪裡有選擇職業的權利呢？半年後，菲兒咬了咬牙，辭了工作，回到了潤的身邊，兩個人決定不分開了，只要在一起，吃糠咽菜都行。
潤的工作漸漸有了起色，在大型機械的修理上漸漸悟出了門道，每個暮色蒼茫的夜晚回到出租屋時，滿身的油腥味。菲兒守著爐子，轉動著爐上的碟兒碗兒，不讓飯菜涼下來，那一幕雖然清貧卻也溫馨。
沒房沒車也沒錢，菲兒還是決定要嫁給潤了，婚禮上，認公公婆婆的環節，那一聲“媽”喊出來時，菲兒的眼淚奪眶而出。
潤成了一個好丈夫，他娶了他一生最愛的女孩子，當他在十年前的葬禮上看到滿眼是淚的菲兒時，就發誓這一生非她不娶。
菲兒是幸福的，一年後做了母親時，潤的工作能力得到了許多客戶的認可，乖巧的兒子，不菲的收入，房有了，車也有了。
今年春節，妹妹也領了結婚證，妹夫是個英俊能幹的小夥子，那個單薄的，眼神怯怯的小姑娘，終於有人疼了。
又到清明，算一算，母親已經去世十五個年頭了，當年，她是睜著眼睛走的，兩個未成年的女兒讓她在嚥下最後一口氣時，仍不肯閉上雙眼。
墳前的黃紙燃起來了，跳躍的火苗像母親輕輕的吟唱，跪在墳前的兩個小女孩長大了，有人呵護有人疼，長眠的母親啊！含笑九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