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敗局 | 市值縮水97%,途牛陷入迷途,大股東京東會出手相救嗎?

小敗局 | 市值縮水97%,途牛陷入迷途,大股東京東會出手相救嗎?

對許多OTA公司來說,疫情像雪災壓頂;但對於途牛,則像雪崩來臨。留給這家昔日明星公司轉圜的時間不多了。


文|《中國企業家》記者 李原

編輯|李薇

頭圖攝影|朗從柳


“五一”假期你出去玩了嗎?


來自文旅部的數據,假期首日全國接待國內遊客總人數2319.7萬人次,實現國內旅遊收入約97.7億元。因新冠肺炎疫情,這些數字和往年比雖然存在巨大差距,如2019年“五一”三天假期全國國內旅遊接待總人數1.95億人次,實現旅遊收入1176.7億元,但逐漸復甦的旅遊市場總算是讓陷入困境的OTA(在線旅遊)公司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不過,途牛可能要除外。


4月30日,一張“途牛將破產清算”的微信群截圖在網上流傳,稱南京市政府欲全力挽救途牛,但因問題嚴重而未果。


小敗局 | 市值縮水97%,途牛陷入迷途,大股東京東會出手相救嗎?


一個多小時後,途牛官方回應,此消息純屬謠言。途牛已查詢到了謠言編寫者劉某,並要求其寫下道歉書。


途牛的闢謠回應,並不足以驅散其頭頂的陰霾。


多年持續虧損、股價下跌,本已使市場為途牛的前路感到憂心。疫情蔓延的三個多月中,更是讓途牛的團隊遊主體收入直接歸零。


4月9日,途牛發佈了2019年第四季度及全年財報。數據顯示,途牛第四季度營收為4.51億元,同比下降4.2%。虧損繼續擴大,歸屬於普通股股東的淨虧損為3.67億元,2018年同期淨虧損6470萬元。


同時,途牛公佈了一份對下一季度更不樂觀的預期:受疫情影響,途牛預計2020年第一季度淨收入為1.14億-1.6億元,同比下降65%-75%。


財報公佈後,途牛CFO辛怡宣佈將於5月31日正式離職,途牛股價應聲下跌。截止4月30日,途牛股價已從疫情前的2美元左右跌到了0.780美元,市值不足1億美元,僅9596萬美元。


退市的威脅隨之瀕近。


根據納斯達克的規定,公司股價如不足1美元,且持續30個交易日,市場將發出預虧警告。若在警告發出的90天內,仍不能採取相應措施,股票將面臨強制退市。


途牛必須展開絕地反擊。


但從旅遊環境、公司財務、業務發展等多重維度上看,途牛逆轉命運的難度相當大。


途牛內部員工向《中國企業家》透露,途牛在春節前曾“優化”員工。目前高管降薪60%,許多員工拿著最低工資或採用輪休方式縮減開支。公司暫時沒有進一步裁員動作,但“內部氛圍確實非常緊張”。


從2006年成立開始,途牛已走過14年,並擁有過OTA頭部梯隊的光環。2014年5月10日,途牛成功登陸納斯達克,也是繼攜程、去哪兒、同程藝龍後,第四家在美上市的中國OTA平臺,躋身OTA“第一梯隊”。


一家明星公司如何一步步走到瀕臨退市的境地?回溯途牛與中國OTA的發展史,原因並非簡單的經營管理不善、戰略決策失誤可一言蔽之。


成立早期,途牛選擇的跟團遊路線曾填補了市場的空白,倚賴於其強大的渠道建設和技術構建能力,途牛在攜程、去哪兒、藝龍、同程等強敵環伺中成長起來。


但生長於巨頭眾多的叢林中,途牛的業務擴張幅度有限,跟團遊利潤微薄,途牛幾經戰略轉向,始終難以形成強大的差異化競爭力。


2014年猝然開啟的OTA巨頭大戰,進一步成為途牛命運的分水嶺。彼時,途牛看似獨善其身,在血戰中得以自保。但當塵埃落定、陣營重新劃分後,途牛變得沒有巨頭與流量資源可以依靠。


接下來的數年間,OTA內部一統江湖,線下旅行社為對抗OTA亦同時展開了合縱連橫。遠離OTA“軸心國”、又要依靠旅行社供給資源的途牛,騰挪空間進一步縮窄。


最終,疫情從天而降,將途牛推入了雪崩來臨的險境。


走不出的怪圈


2006年10月,25歲的於敦德和24歲的嚴海鋒共同創辦了途牛旅行網。


彼時,攜程已長成標杆;長於酒店預訂的藝龍也已於2004年上市;同年同程網創立,選擇從偏門的門票入局;後起之秀去哪兒網在2005年上線,選擇了從“機票垂直搜索”殺入賽道。


對於新玩家途牛來說,再想切入利潤最豐厚的機票、酒店等標品領域,需要直接面對攜程、藝龍等寡頭,難度極大。


創業之初,途牛試圖從旅遊攻略、社區等方向進入,但幾乎找不到盈利點。半年後,於敦德轉移陣地,選擇了團隊遊和旅遊線路預定這一細分賽道,轉型為旅遊產品預定平臺。通過採購線下大小旅行社的成型產品,將它們搬入線上,再從中賺取佣金差價。


於敦德的設想是,隨著中國經濟騰飛,國內度假遊市場需求將不斷上漲。一線城市中,自由行產品增速明顯;但在二三線城市,團隊遊市場將有巨大的爆發空間。


於敦德的設想只對了一半。度假遊市場確實在不斷擴展,但攜程、藝龍等OTA公司之所以不願涉足其中,是因為這個生意太過艱苦,且利潤微薄,幾乎無法整合。


與機酒等標品不同,團隊遊產品涉及時間長、客單價高、細則複雜、復購率低。同時,在渠道下沉、流量獲取、品牌建設等層面,途牛也要持續付出更高的成本。


在這條賽道上,多年來途牛的策略幾經調整,卻始終難以走出三個“死循環”般的矛盾。


其一,平臺與直採的矛盾。早期,途牛的設想是以平臺模式,售賣其他旅行社產品來收取佣金。但旅行社受地域影響極大,品牌眾多且分散。途牛需要耗費很大精力,打通線下與線上的渠道對接。


另外,在旅遊旺季,旅行社本身資源有限,會優先滿足自有渠道用戶。平臺端的服務標準被降低,進而也影響了途牛的口碑,投訴一度居高不下;


因此,從2008年前後,途牛開始佈局“直採”,試圖提高對上游資源的把控力度。例如,途牛在業界的“馬爾代夫”旅遊路線知名度很高,到2015年前後,數據統計每6位到馬爾代夫旅行的消費者,就有一位來自途牛。


但“直採”從長期來說,對OTA的資源把控能力要求很高。直採鏈條過長,缺少經驗時,也易於造成庫存積壓,還會與其他旅行社形成競爭。


其二,輕盈的OTA與重模式運營的矛盾。為了擺脫對旅行社的依賴,途牛從2009年後逐漸採取了“互聯網+呼叫中心+線下服務中心”模式。從旅行社採購產品,消費者與途牛簽訂合同,遊前、遊中、遊後均由途牛提供服務,而旅行社主要負責當地的導遊服務。


這讓途牛的模式變得越來越重,與輕盈的OTA公司漸行漸遠。途牛不得不覆蓋多種服務:線上旅遊諮詢、線下運營、目的地地接等等。


其三,單薄利潤與無法縮減的市場費用的矛盾。這也是途牛多年來難以盈利的死結:度假遊產品雖然客單價高,但本身利潤極薄,只在6-8%之間。能分給平臺的佣金更是有限。途牛隻能通過不斷調整賬期,以獲取現金流。


但另一方面,度假遊產品需要品牌支撐,也需要流量導入,市場費用多年居高不下。同時,團隊遊產品又要依賴實體店諮詢,途牛也需要從線下獲取更多流量。近年來,途牛一度開設了500多家線下直營門店。


途牛副總裁齊春光在接受《中國企業家》記者採訪時表示,途牛店面一般不超過30平米,單店投入不超過60萬元,經營一年以上的店面,年營收可達800萬元左右,按毛利6-8%計算,基本持平,幾乎沒有盈餘。


隨著時間推移,途牛變得越來越像一家線上的自營連鎖旅行社,盈利也變得更加遙遙無期。


神仙大戰,“小鬼”遭殃


2014年上市前,雖然途牛仍然處於連年虧損,但在彼時的商戰中,並不缺少如滴滴、餓了麼、美團等用虧損換取市場規模的公司。資本市場對於途牛的成長,仍給予了足夠的耐心。


成立至今,途牛先後獲得了約10輪、總計近19億美元的融資。2014年上市後,途牛在當年12月,還獲得了由京東、攜程、弘毅投資的1.48億美元;2015年5月,途牛繼續獲得了紅杉、DCM、淡馬錫等領投的5億美元;2015年11月又獲得由海航旅遊投資的5億美元。


不過回頭來看,這些投資注入也成為了途牛最後的輝煌。2014年,實際上是OTA戰局切換的關鍵一年,所有人的命運都在這一年被改變。


2014年2月17日,同程網CEO吳志祥在公司內部郵件中確認,同程網已獲得騰訊、博裕、元禾三家機構共5億元投資,目標是獨立IPO。


前後腳成立的同程與途牛,一直如一對冤家一樣,比照著對方的戰略佈局。


同程曾在蘇州總部成立“屠牛指揮部”,首期目標是在出境遊人次上超過途牛,還將廣告投放到途牛全國幾十家服務中心的寫字樓電梯裡。


2014年底,於敦德公開批評同程,認為同程機票、酒店、火車票、門票、出境遊樣樣俱全,但是樣樣都不精,樣樣是雞肋;途牛雖然只有休閒旅遊一個業務,但是長期專注,全力以付,力出一孔。


在同程、途牛激烈互懟的同時,外部環境已風雲突變。這一年,陸續發生了兩件大事。


其一,是攜程創始人梁建章重返公司擔任CEO,並發動了OTA的價格大戰。


經過一年多的醞釀與鏖戰,2015年10月,攜程買下了百度手中的去哪兒網股權,曲線實現了收購去哪兒的目的。


而為了達到這個終極目的,梁建章提前做了大量的資本佈局:2014年4月29日,攜程宣佈收購途牛價值1500萬美元的股份,而在頭一天,攜程亦用2億美元宣佈投資同程,成為其第二大股東。2015年5月,攜程繼續出資4億美元,買下了藝龍37.6%的股權。


一時間,除了去哪兒網之外,頭部OTA公司都成了攜程的盟友。


其二,微信崛起,坐擁10億流量,成為超級入口。微信錢包中九宮格的“旅遊”位置要分給誰,便意味著誰將獲得穩固的流量支持。


京東作為騰訊的電商盟友,進駐九宮格後,一度超過四分之一的新客戶都來源於此,騰訊的九宮格也因此被形容為價值10億美金的黃金位置。


最終,2014年4月,騰訊把這張牌交到了同程手中,同程成為微信錢包中“火車票機票”的運營商。


究其原因,一方面,騰訊不可能將入口交給已一統天下的攜程;最佳的選擇是扶持一家需要依賴騰訊流量,願意弱化自身品牌,同時與攜程相類似、業務多元化的公司。途牛、藝龍業務均較為單一,同程無疑是其中最好的選擇。


另一方面,梁建章2014年前後向途牛、同程、藝龍的投資並不足以形成雙方穩固的合作關係。據去哪兒網高管向《中國企業家》透露,梁建章此舉更多是為穩住幾方,不要給他收購去哪兒網帶來麻煩。


但在同程拿到微信九宮格入口後,攜程“忌憚”騰訊,開始在更多業務和資本層面與同程捆綁,並向騰訊靠近。


同程背靠騰訊與攜程兩位金主,在資本市場中一路暢通無阻。2015年7月,同程又獲得了萬達、騰訊、中信等機構投資的60億元鉅額融資。


2016年6月,繼同程後,藝龍拿到了微信九宮格的“酒店”入口。此後,在共同的利益以及騰訊、攜程的撮合之下,同程藝龍合併,並於2018年在香港上市。


據上市資料披露,2018年上半年,同程的1.6億月活用戶中,有77%來自騰訊平臺,92.5%的付費用戶由騰訊貢獻。本質上,同程已經成為微信機票酒店業務的服務運營商。


在這些熱鬧的運作背後,途牛因業務線單一,一直落落寡歡,遊離於外圍。在資本運作上,途牛未能有機會加入到這些資本巨頭、流量巨頭的遊戲當中。


2015年開始,途牛孤軍奮戰,試圖依靠更多直採,整合產業鏈上游,並在當年收購了中山國旅和經典假期兩家旅行社,投資了旅遊產品批發商五洲行。


與此同時,旅行社之間、旅行社與OTA之間的重組也在進行當中。2016年,同程重組萬達旅業,攜程收購了旅遊百事通,並藉此打造了攜程線下門店整合擴張的基礎。傳統旅行社為了對抗OTA加速重組,開始陸續嘗試建設自有在線預訂平臺,途牛在線下的優勢與議價權進一步縮小。


自救還是輸血?


總體來看,途牛的營收主要由兩部分構成:打包旅遊產品收入和其他收入。


2019年,途牛打包旅遊產品收入為19億元,同比上升3.1%;其他業務收入則為3.94億元,同比下降3.7%。


2015年到2017年間,途牛的虧損額度分別為14.6億元、24.2億元和7.7億元。2018年,途牛實現了首次全年盈利,淨利潤達到1090萬元。不過好景不長,2019年途牛即再度虧損。


總體計算,2013年至2019年,途牛已經累計虧損57.31億元。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2017年以前,途牛將跟團遊交易發生金額全部計為營收,而非按攜程等OTA公司慣例,將佣金等費用計為營收。因此,途牛在2016年的營收規模是2017年的5倍之多,毛利率偏差很大,很難評估。


2015年,在激進擴張的戰略刺激下,途牛在品牌營銷上投入了大筆資金。《中國好聲音》、《非誠勿擾》、《爸爸去哪兒》、《花兒與少年》、《奔跑吧兄弟》等紅極一時的綜藝裡,都能見到途牛贊助的身影。


其中,《奔跑吧兄弟》第四季,途牛以1.485億元的價格拿下了特約合作資格。


在途牛的財報中,“市場費用”常年居高不下。2019年,途牛的營業收入為22.81億元,同比增長1.83%;而市場費用和管理費用總計達到了16.73億元,同比增長32.2%,營銷費用的投入產出已嚴重不成正比。


對於途牛的未來,資本市場給出表態。


據美國證券交易所日前披露,淡馬錫在途牛發佈2019年年報前,已於4月2日減持途牛股份至17,584,710股。減持完成後,淡馬錫持股比例約為4.99%,不再是途牛持股5%以上的實益擁有人。另外,淡馬錫在2019年12月31日亦曾減持途牛,將其持股比例降至5.6%。


疫情的蔓延、春節“黃金週”紅利消失無疑令途牛雪上加霜。


雖然於敦德曾在疫情期間向《中國企業家》表示,途牛已全力做好了旅客的退改簽事務,但這筆海量的退改費用對於途牛的現金流來說,仍是巨大的考驗。


短期來看,途牛扭虧為盈的道路還未可期。為了避免陷入退市命運,途牛或許更要藉助資本市場或盟友的力量。近期的一則股權認購新聞引起了市場的多方聯想。


4月24日,凱撒旅業宣佈,將通過非公開方式,向京東、華夏人壽等五方發行1.88億新股,募資現金大約為11.6億元,其中京東認購4.5億元。


在這次股權認購後,凱撒旅業的第二股東為海航旅遊集團及其一致行動人。其中,海航放棄本次增發認購,股權將被稀釋到21.48%;而京東認購股權後,持股比例將達到7.37%。


2014年底和2015年,京東也曾與海航一起投資途牛。至2020年4月2日,海航與京東持有的途牛股權比例分別為27.31%和21.15%。在途牛的投資案中,京東與海航均損失慘重。


另外,2018年有媒體報道,京東有意以28億元全資收購途牛,但由於途牛創始團隊失和,意見無法達成一致,計劃流產。疫情重創OTA,市場猜測,京東或趁機大舉掃貨,進而以較低價格進行投資,或許也包括途牛。


這次關於凱撒旅業的投資,從收益角度來說,京東已經賺到。以6.16元/股的發行價格計,凱撒旅業在4月30日收盤價為8.97元/股,已上漲了45%。


但在公司重組的角度,市場上猜測,京東是否會與海航一起,以股東身份推動途牛與凱撒旅業的重組或合作,幫助途牛擺脫退市的命運?


2014年上市之初,途牛的股價一度衝到24.99美元,市值約人民幣217億元,與同程藝龍估值相當,雙方堪稱一對強勁的競爭對手。如今,與其最高市值相比,途牛市值跌去了97%,與上市當天相比,市值也縮水了八成。


回顧途牛的困局與迷途,左右途牛命運的既有人力,亦有時事但歸根到底,仍是商業規律使然:公司以盈利為天職,在規模擴張、高額贊助的華袍背後,總不免爬滿了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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