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七十多歲。孫兒孫女們也長大，幾個大點的曾孫輩也上學前班了。我兄妹幾個都想著，終於可以找到理由，讓辛勞了一輩子的母親，安安心心地，放下一切負擔，每天享受這份膝前歡笑，知足快樂的度過晚年了。也許上帝也欺軟怕硬，疾病不知道怎麼就找到她這個善良的人身上，並死死的賴上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悲觀的情緒籠罩著我們兄妹幾個心裡，但誰也不提，不敢提，更不忍提。
去年八月，母親腹腔突然漲起的腹水讓大家都猝不及防，等檢查下來已是三期，而且還不確定，各項器管正常，可就是不知病灶。武漢協和醫院的主任醫師，決定先穿刺引流後再觀察治療。當二寸長的針管刺入體內那一刻，旁邊的我看得心驚肉跳了，但母親硬生生的，一聲沒吭。好象那長長的鐵針不是刺在她身體內一樣。她的堅強也影響了我，看她一臉平靜，雖然看出來她是努力裝出來的，但她還是讓我顫抖的心瞬間平靜下來了。
住院一個星期，母親似乎恢復如初，神態復前，但她腹部掛著的引流袋仍象一塊石頭壓在我們心裡。
半個月後，母親堅持要求回家。她說她好了，沒事了。引流袋也沒有剛開始那樣的腹水流出。我們知道，她是在心痛我們跟她一起在醫院吃睡不安的受折磨，更重要的是心痛錢。一個農村的老人，沒任何保障，每天成百上千的往醫院交費，她心痛了。她常對我們說，我年紀大了，活著也沒什麼用了，別浪費錢，死就死了。你們錢也難掙，留著給小孩子讀書上學，他們需要錢。
我們安慰她，但她不聽，把這話跟天天打針的護士說，跟巡房的醫生說，跑去找主任主治醫生。醫生被糾纏不過，跟我們說了實話，你們都來自農村，不象城裡人有工資有保障，雖然有農村合作醫療，但你們都是外地人也陪不了多少。得這種病就是無底洞，老人年紀大了又不能手術，你們可以回家調理。
也許母親覺得自己親自說服了醫生，出院回來的路上很興奮，就象一個剛放學回家的孩子而不是從醫院回來的老人。她的樂觀也感染著我，看著她高興的樣子，我們本來被悲觀壓抑的心情也舒展開一些。
活著是多麼美好但又是那麼堅難！
還要照顧母親，明天再續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