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案解析:婚外情惹禍上身,未婚女青年之死


大案解析:婚外情惹禍上身,未婚女青年之死

一、老字號”刑警

“……再有兩天,我就要離休了,像一臺行駛到極限里程的汽車……不管車況如何,都要強制報廢了……,這是政策規定,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1984年4月28日上午,朱南在刑警大隊為他舉行的茶話會上,面對數十名朝夕相處的刑警,眼角潮溼了,“……雖說我不再是主持刑偵工作的市局副局長了,但我還是一名刑警,一名退居二線,永不離休的‘老字號’刑警!……若大家不嫌棄的話,我願以編外的普通刑警身份,再與大家風風雨雨走一段……,直到身子骨完全報廢為止!”

初夏的陽光在朱南花白的銀髮上閃爍。屈指算來,朱南已整整當了35年刑警。大家望著這位披風沐雨,夜以繼日,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偵破了無數重特大疑難案件的老人,全都站起身來,報以長時間的熱烈掌聲。

掌聲剛落,秘書科長就走進會議室,把一張紙條遞給刑偵處長章明義。章明義看罷紙條,扭頭對朱南悄聲說:“市局林局長讓你馬上去他辦公室。”

朱南一走進局長林鈞代的辦公室,林局長就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將一本大紅聘書雙手遞交給他:“老朱呵,經局黨委研究並報請市委批准,正式聘請你擔任市公安局顧問。”

沒容朱南打開聘書,林局長又從桌上拿起一本卷宗,遞交給朱南,兩組動作,一氣呵成:“這裡有一起案子,交由你來複查。”

“複查?”朱南接過卷宗,“什麼案子?”

“哦。邵令輝你認識嗎?”林局長問。

“那個省勞模?”

“對。他今年元月下旬以來,連續不斷上訪,指名道姓地控告市公交公司職工王廣增‘秘密’殺害了他女兒邵琴。”

“‘秘密’殺害?!”朱南不由驚愕道。

“這是他上訪材料裡的措詞。”林局長解釋說,“他女兒邵琴今年元月14日突然失蹤,此後一直沒有下落。”

“他指控王廣增殺人的根據是什麼?”

“王廣增繫有婦之夫,騙奸邵琴達兩年之久。”林局長忿然道,“而邵琴是個未婚女青年,失蹤時……已有了8個月的身孕!”

“為什麼不收審王廣增?”朱南問。

林局長:“市公安局已於今年元月26日將王廣增收容審查。”

“審查結果?”

“王廣增承認自己跟邵琴有婚外性行為並致使其懷孕,但矢口否認自己殺害了邵琴。”

“審查中沒有發現重大線索和相關證據?!”

“沒有。”林局長緊接著說,“今年3月28日,我們在火車站背後的小紅山老礦井水塘裡發現了邵琴的屍體。”

“發現了邵琴的屍體?”朱南問,“這事,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哦?……對了,當時你應公安部的邀請,赴河北冀縣參加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的會診去了。”

“哦,對!”朱南抬手拍了下腦門,不吭聲了。

林局長接著說:“經法醫組檢驗,邵琴系生前溺水死亡。結合現場其它情況以及掌握的相關材料綜合分析,技術、偵查、預審三方面都傾向認定自殺。”

“沒有不同意見?”

“我印象中好像沒有。”林局長回憶說,“只有刑偵處的章明義對死者身上的一根褲腰帶提出過不同看法。”

“褲腰帶?”

“……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你看材料吧。”林局長說,“大家經過反覆討論,一致認為,雖沒有證據證實王廣增殺害邵琴,但他與邵琴的死卻有著直接的關聯!因此,決定對王廣增給予勞動教養3年的處罰。”

“勞動教養3年?”朱南疑惑不解地問。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局長道,“但沒有任何證據,你說,又能怎麼辦?王廣增已被收審了3個月。”

“那……邵琴的親屬們會怎麼想?”朱南沉思了片刻,問道,“他們能接受這個……”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問題就出在這兒!”林局長道,“邵令輝獲知這一消息後,表現出強烈的不滿,他先後印發了十多份控告信……,四處喊冤,要求公安機關主持正義,嚴懲兇手,替屈死的女兒報仇雪恨!”

“他的這一要求沒錯!”朱南咬緊了腮幫。

“是的。”林局長道,“從中央各有關部門到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幾乎各級領導都有批示。但法律就是法律,沒有證據,誰又能把王廣增送上審判席?”

“我明白了。”朱南道,“這項工作要我來完成?”

“嗯。”林局長不住地點著頭說,“市委要求局裡抽調有經驗的老同志全面複查這一案件,市委書記和市長都點了你的將。王廣增到底是不是兇手,他們希望你能給一個肯定的答覆!”

“我一定給他們一個肯定的答覆!”

“老朱呵。”林局長望著朱南說,“這是你在副局長位置上辦的最後一起案件,也是你退居二線當顧問辦的第一起案件。全局上下數千人,找誰搭檔,隨你挑。”

“必要時,我會找你要人的。”朱南撂下這句話,走了。


二、自殺?他殺?

朱南泥塑木雕似地伏案三晝夜,將那300多頁卷宗材料逐字逐句,仔仔細細看了數十遍!

老伴一天三頓,往辦公室裡給他送飯。五一節前夕,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全都回家來了。那幫孫子、孫女們,滿房間亂竄,不管不顧地扯著嗓子大喊大叫,鬧得朱南六神無主,只好躲到辦公室裡來。這一躲倒好,乾脆就不回去了。用老伴的話說:“他那屁股沉呵,焊牢在椅子上了。”

每回收拾好碗筷,老伴都忍不住要說:“顧問同志,離休了,退居二線了,家裡那一大攤子事,你怎麼還不顧、不問呢?”

每逢這時,朱南總是笑笑,從不接茬,只顧埋頭看自己的材料,弄得老伴也沒辦法。

三天以後,朱南把一個個疑問清清楚楚地列了出來。

卷宗材料裡的法醫鑑定寫得非常清楚:

“……死者衣著整齊,上身穿紫紅色燈芯絨外衣,紫紅色棉襖……,下身穿黑色滌綸外褲,天藍色睛綸褲……,腳穿白絲襪和紫紅色高幫皮棉鞋。……頭面部未見骨折,四肢及外陰部未見損傷。……常規切開頸、胸、腹部,頸部肌肉未見出血,舌骨未見骨折,會厭部、氣管、支氣管粘膜上有散在性細小黑色泥沙顆粒……食管內膜沾有黑色細小泥沙顆粒。……取腎臟經有機質破壞後,作硅藻檢查,並取塘水作對照,顯微鏡下發現腎組織與塘水中均有同類硅藻類物質。

“……死者子宮內男嬰長48釐米,重3.5斤,指甲與指端相平,胎兒發育正常,在母體內存活約8個月左右。”

朱南知道,法醫鑑定說明了這樣幾個問題:

一、死者頭面部及四肢未見骨折及損傷。說明她沒有遭受過外力打擊,不存在被人用鈍器或銳器砸死、刺死的可能!

二、死者頸部肌肉未見出血,舌骨未見骨折。說明她頸部沒有受到扼壓,不存在被人掐死或用繩索勒死的可能!

三、死者外陰部沒有損傷,胎兒正常。說明她死前沒有遭到嚴重暴力性侵犯,不存在強姦殺害的可能!

四、死者會厭部、氣管、支氣管內有散在性細小黑色泥沙顆粒,腎臟組織內有與塘水中相同的藻類物質,說明死者落水後仍在呼吸,的確是溺水身亡,而且的確是死在這一水塘中。不存在被人溺斃後移屍、拋屍的可能!

五、死者衣著整齊,身上的100多元現金還在衣兜裡。說明她臨死前未遭人搶劫,也沒有與人發生過殊死搏鬥!

但上述事實,是不是就證明死者一定是自殺而不是他殺呢?

當然不能!朱南在心裡想道:假定死者在神志不清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被人推入塘中淹死,不也呈現出上述特點嗎?

但是卷宗材料裡的結案報告裡有一段是這麼寫的:“……死者手錶、錢夾、戒指、項鍊、存款等私人貴重物品均留在家中,說明死者出門前心裡就有了自尋短見的思想準備。……”

朱南心想,但死者為什麼要將一大串鑰匙放在身上呢?!如果她出門前就有了自尋短見的思想準備,那為什麼不留下一份遺書,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一一交代清楚呢?如果她不想讓人找見自己的屍體,那又為什麼要將貼有照片,寫有自己姓名的公共汽車月票放在身上呢?

結案報告還寫道:“……1月14日晚飯前,邵琴曾與母親吵架,院內的鄰居都聽見了。她母親責罵她說:‘你沒有結婚就生孩子,丟人現眼!你父親是省勞模,一直受人敬重。這下好,邵家的清白門風算是給你糟踏盡了,你讓他日後如何見人……”

而朱南在一份詢問筆錄中發現,邵琴的母親在接受偵查員的調查時說:“……1月14日晚飯前,邵琴把買回家的一大堆嬰兒穿的小衣服,一件一件拿給我看,樣子挺高興的,我說,邵琴啊,你沒有結婚,生下這孩子報不上戶口,你如果對這孩子負責的話,就抓緊結婚。邵琴忍不住跟我吵了起來,我們都大聲說了一些難聽話。但等到她出門時,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並跟我約好明天一起去醫院進行產前檢查。我當時問她要去哪裡,她說找王廣增商量結婚的事……要不然,我怎麼會放她獨自出門呢?”

結案報告又寫道:“……死者未婚先孕,有了8個月的身孕,已經無法施行人流手術,而男方又執意不肯離婚,根本不可能與之結合,她恐遭流言蜚語,害怕出醜露乖,感到前途無望,所以選擇了自殺,一了百了。……”

那死者在能夠人流的時間為什麼不人流呢?!8個月的身孕,成天挺著個大肚子,能瞞過誰的眼睛?她若不打算生下孩子,又為什麼還要給未來的孩子置備衣褲鞋襪,購置罐裝奶粉呢?她一拖再拖,8個月時間,到底在期待什麼?再說,她又怎麼可能在夜間,獨自挺著個大肚子,蹣跚步行十多公里,找到小紅山這個荒郊野外又隱匿在灌林叢中的水塘呢?

最讓來南感到奇怪的是,死者生前曾接受過少體校游泳訓練,時間長達8年。在省、市游泳錦標賽上都曾取得過名次,她若是想自殺,為什麼要選擇投水這種方式呢?這樣的游泳好手能淹死嗎?……除非在神志不清或半昏迷狀態被人推入水中!

另外,看守所曾截獲王廣增藏在棉鞋中託人帶給他妻子宋玲玉的一張紙條,上面用指血赫然寫著一句話:“每逢大事有靜氣,刀架脖子心不慌!”假若他沒有殺人,怎麼會有“刀架脖子”這樣的事發生呢?他很有可能是在向妻子暗示,自己殺人的手段巧妙,公安機關沒有證據,讓她沉住氣,不要慌。那麼,宋玲玉很可能是知情人!

5月2日一上班,朱南就找來章明義,追問那根“褲腰帶”的情況。

章明義回憶說:“邵琴的屍體打撈上來後,曾在她身上發現兩根結在一起的褲腰帶,一根顯然是邵琴的。另一根看上去像是棉毛褲的帶子。而在解剖屍體時,我注意到,死者下身除去黑色滌綸外褲,裡面還穿著天藍色睛綸褲,紅色毛線褲,粉紅色棉毛褲和藕色三角褲頭,全都用的是寬緊帶。那這根棉毛褲帶是從哪裡來的呢?記得我當時曾提出過疑問,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因為兩根褲帶是用來縛石頭沉屍的,一頭系在邵琴腰間,一頭原先肯定繫有石塊,很可能是在屍體漂浮或打撈屍體的過程中滑脫了。”

朱南聞言,生氣地將卷宗材料狠狠地摜在桌上:“這麼重要的線索,為什麼法醫鑑定報告,現場勘查筆錄,物證調查材料都隻字不提?若不是林局長當面跟我提起,我都不知道!”

章明義望著朱南,沒有聲辯,沒有解釋,他知道這是一條不該忽略的重要線索。

朱南讓章明義喊來了預審處長。

“王廣增知不知道我們已經發現了邵琴的屍體?”

“目前還不知道。”預審處長肯定地回答。

“嗯。”朱南點了點頭,沉思片刻,詳細談了自己對此案的分析意見,明確指出:“王廣增殺人嫌疑重大,必須組織力量,重新開展偵查,想方設法獲取相關證據!”

預審處長有些為難:“這案子我們連續審了3個月,該問的,都問了,該查的,也都查了……”

“另起爐灶!”朱南當即跟他們談了自己擬定的偵查方案。

章明義和預審處長對朱南的這一大膽舉措,都不覺有些驚訝。

“這案子不同尋常,”朱南道,“有必要採取一些非常措施。”


三、監房裡的“朋友”

“嘔當”,5月6日凌晨3時許,市公安局看守所12號監舍的鐵門被突然打開了,一個監管幹部和兩名武警戰士押著一名新入監的人犯走了進來。監管幹部逐個掃視了一下睡在地鋪上的十多名在押犯,高聲喊道:“1214。”

“到!”一名在押犯穿著褲衩,從被窩裡鑽出來,筆直地站在了監管幹部跟前。

“這是1219號。”監管幹部指著身旁新來的疑犯說:“他是外地人,剛收監,沒有被褥,這幾天先跟你擠著睡。”

“是。”1214號又挺了挺身子。

“你是監舍小組長,進來3個多月了,監規你都知道,不準相互打聽案由。”

“是。”

監管幹部扔下1219號,領著兩名武警戰士走了。

1214號正是被收容審查的王廣增。

王廣增鑽回被窩,瞪著兩眼,用心打量著傻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1219號,好半天才衝他喊道:“喂,你過來。”

1219號猶豫著走了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王廣增盯著他問。

“李祖忠。”

“我祖宗?!”王廣增“霍”地一下直起上身,用手指著1219號吼道,“你小子……”

“別誤會,我姓李,祖國的祖,忠心的忠。”

“……媽的,叫什麼名字不好。”王廣增悻悻地重又躺倒身子,挪動了一下屁股,“來吧,坐下說話。”

李祖忠望著地鋪上那一排光頭,猶豫了一下,然後脫掉鞋子,坐在了王廣增鋪位跟前。

“犯什麼事給弄進來的?”王廣增悄聲問。

“沒犯什麼事呀,”李祖忠眨著眼睛說,“半夜趕上大清查,我正在中山碼頭候船大廳的長椅上睡覺呢,來了兩個警察,一通盤問,說我沒有身份證,是盲流,就把我逮住,送進來了。”

“哼!恐怕沒那麼簡單吧?”王廣增不陰不陽地說。

李祖忠瞅了王廣增一眼,低下頭,不再吭聲。

“聽口音,你不是南京人?”王廣增以小組長的口氣問。

“四川人。”

“出來幹嗎?”

“打工。”

一連七、八天,除去提審,李祖忠總是默默地盤腿坐在地鋪上,從不主動與同監舍的人交談,也不見有人給他送洗漱用具和被褥來。

“你不是盲流!”一天傍晚,王廣增突然兩眼緊盯著李祖忠說,“我看得出來。”

李祖忠一怔,目光中迸出灼人的火星。

“你犯有重罪!”王廣增用肯定的語氣說。

李祖忠的眼神倏地一下黯淡了,臉上露出一絲驚恐。

“跟我說說你的事。”王廣增拍了拍李祖忠的肩。

李祖忠望了他一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憑什麼信你呀?”

“我詛咒發誓!”王廣增悄聲說,“決不出賣朋友。”

李祖忠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一晃又是五、六天過去了。王廣增有話沒活,老往李祖忠跟前湊。李祖忠雖然死撐著什麼也不肯說,但礙著合蓋一床被子的情分,無關緊要的話倒是明顯多了起來。

5月23日一清早,李祖忠被提審,直到傍晚時才回到監房。他神情異常,煩躁不安,活像是一頭落入陷阱的困獸,團團亂轉,再也無法在地鋪上盤腿靜坐了。

“怎麼回事?”王廣增把李祖忠的神情變化全都看在了眼裡,悄悄湊到他跟前問,“被他們揪住把柄了?”

“在這之前,我報的全都是假名、假地址。”李祖忠憋了半天,似乎再也忍不住了,他把王廣增拉到牆角,“他們把我的照片登了報紙,如果有人把我認出來,那我……可就完了!”

“完了?!”王廣增驚詫道,“你到底犯了什麼事?”

李祖忠兩眼血紅地盯了王廣增半天,咬著牙說:“兄弟,我們在一個被窩裡鑽進鑽出半個來月了,我信得過你,跟你說實話吧,我殺了人!”

接下來,李祖忠就把自己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全都跟王廣增說了。兩個人在被窩裡一直嘀嘀咕咕到後半夜。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了,李祖忠一直沒有再被提審。

一天上午放風時,王廣增對他說:“看來你沒事了,那種照片一般都登在報屁股上,沒有多少人看的,再說又不清楚,很難辨認。”

“真要是這樣的話,我一出牢門就到廟裡去燒香,感謝菩薩保佑!”李祖忠的情緒似乎鬆弛了下來,他悄聲問王廣增,“哎,老兄,你到底犯了啥事?都進來好幾個月了,怎麼也沒個說法?”

“我的事情呵,”王廣增神秘兮兮地說,“能大能小!”

“這話怎麼講?”李祖忠緊著問了一句。

“大,能掉腦袋。”王廣增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小,無罪釋放。”

“死罪,無罪,這也差得太遠了?”李祖忠迷惑不解地瞪著兩眼,等著王廣增繼續往下說。可王廣增卻突然剎了車,沒有再往下說。

“你小子不夠意思。”李祖忠不滿道,“我的性命都交你手上了,你卻跟我賣關子。”

王廣增探頭環顧左右,把嘴巴貼到李祖忠耳朵上悄聲說:“夜裡鑽了被窩再跟你講。”

當天下午,12號監舍有個嫌犯被解除收審,王廣增當著李祖忠的面悄悄託他給妻子宋玲玉打個電話,“如果家裡出事了,就讓她給我送塊紅毛巾;如果家裡沒有出事,就讓她給我送塊藍毛巾;如果公安局還在調查,就讓她給我送塊花毛巾。”

夜裡,李祖忠期待著王廣增能跟他說點什麼,但王廣增猶豫再三,還是什麼也沒說。

第二天,王廣增收到妻子送來的毛巾、香皂和牙膏。

“媽的,公安局還在調查。”王廣增望著手中的那塊花毛巾,恨恨地對李祖忠說,“哼,他們什麼也別想查出來!”

接著,王廣增在香皂上發現了妻子用針扎出來的兩個小字“平安”。他得意地笑著,把那兩個字指給李祖忠看:“我說什麼來著?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是決不會輸給他們的!”

王廣增又試著拆開那管牙膏的屁股,果然從裡面擠出一張紙條和一張照片。王廣增指著照片上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對李祖忠說:“這就是我老婆,她手上抱著的是我兒子,2歲了。”

李祖忠接過照片,發現它背面寫著一行小字:“我們等著你平安歸來。妻:玉。”

王廣增得意忘形地將手中那張紙條遞給李祖忠:“這是我老婆的親筆字。”

李祖忠見紙條上只寫了一句話:“我咬緊牙關,什麼也沒說,你也要挺住!!”

王廣增反覆看了紙條和照片,然後當著李祖忠的面,把它們全都塞進嘴裡,慢慢地咀嚼,並對他說:“留著是個禍害,我要把他們吞進肚子裡,溶化在血液中。”

夜裡睡覺時,李祖忠用膀子捅了王廣增一下,不無感慨地對他說:“你老婆對你真是……沒話好說。”

“那是!”王廣增顯得很激動,接過話茬說,‘哦原來做過許多對不起她的事,一段時間,她死活鬧著要跟我離婚。後來,我親手把她最恨的那個婊子……”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硬是梗著脖子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並抬起身子朝左右兩邊看了看。

“你把她……”李祖忠用手掌做了個刀抹脖子的動作,然後瞪大兩眼望著王廣增。

“哼!”王廣增搖了搖頭,“我才不像你那麼傻呢。”他說罷,悄悄做了一個推人下水的動作,陰險而又得意地說,“她是自己落水淹死的!”

李祖忠會意地點了點頭,暗中豎起一根大拇指。稍頃,又似乎有些不解地悄聲問道:“你既然幹得那麼漂亮,公安局有什麼證據抓你?”

“屁的證據!”王廣增壓低嗓音忿然道,“她家老頭子仗著自己是省勞模,到處告我。公安局也只不過是擺個樣子讓他看,遲早要放我出去的。”

“不會吧?”李祖忠搖了搖頭,正經八百地分析說,“他們都關了你幾個月了,如果沒有證據,日後怎麼跟你交代?你是不是留下什麼……”

“莫非他們已經找到了她的屍體?!”王廣增聽李祖忠這麼一說,似乎也有些疑惑起來,“……本來真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但我一時大意,在她身上留下了一根褲帶。”

“一根褲帶?!”李祖忠兩手攥拳,在脖子上做了個勒緊繩索的動作,“你勒死她以後,再推到水裡去的?”

“我會傻到那種地步嗎?”王廣增瞪了李祖忠一眼,“她曾是游泳運動員,水性極好,就這麼推到水裡是絕對淹不死的。我事先騙她吞了安眠藥,等藥性發作,昏迷不醒的時候,才將她推下去。那是一個鍋底塘,20多米深,原先是個礦井坑。”

“那……褲帶?”

“嗨!1月份,天寒地凍,我害怕她被冷水激醒,想用石頭把她沉到塘底下去。事先沒有準備繩子,就抽了她的褲帶,可一根褲帶,既要捆人又要捆石塊,不夠長。我一時昏了頭,又抽了自己棉毛褲的帶子。”

“這有什麼?”李祖忠不解地問。

“你這笨蛋!”王廣增解釋說,“如果公安局找見屍體,發現我那根褲帶,他們就會懷疑那婊子不是自殺!”

“哦。”李祖忠點了點頭,又問,“一根褲帶才多長?能捆多大一塊石頭呀。”

“我搬了一塊臉盆大小的石頭,估計能有三四十斤重,外形看上去有點像‘長命鎖’,我就把褲帶捆在了那尖尖的犄角上了。”

“看來,你是大意了。如果那石頭滑脫,屍體浮上來,那褲帶可就……”李祖忠不無擔心地說。

“是呵。我回到家,越想越害怕,就讓老婆趕緊給我再找根帶子,穿在了那條棉毛褲上。”王廣增說到這會兒,已經收不住口了,“當時我老婆覺得挺奇怪,問我褲帶哪去了?我隨口說,丟了。她說,什麼東西都能丟,就是沒聽說有人丟過褲腰帶!過了幾天,她聽人講那婊子突然失蹤了,就一個勁地追問我。逼急了,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她說了。”

“這下她可解氣了。”李祖忠揣度道。

“是呵。”王廣增接著說,“我跟她講,我是為了她,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才這麼做的。她抱著我,哭了半夜,一遍又一遍地說,她愛我。從那以後,她就一直為我擔心,說要是沒了我,她孤兒寡母,活不了,也活不好。”

“你算是碰上一個好女人。”李祖忠咕噥了一句,也不再多問什麼,扭頭睡了。

第二天清晨,李祖忠與監舍裡的另一名在押犯出門去倒便桶,跨門檻時,李祖忠一腳踩空,便桶從手中滑脫,重重地蹲在地上,黃澄澄的尿液濺了那名在押犯一臉。

監房裡的人見狀,全都鬨笑起來。

那名在押犯惱羞成怒,一把揪住了李祖忠的衣襟,破口大罵起來。入監後一直不跟人計較的李祖忠,突然掄起拳頭,照著那名在押犯的臉狠狠砸了過去……

聞聲趕來的管教幹部簡單詢問了有關情況,便當眾宣佈:“1219號尋釁鬧事,嚴重違反監規,立即關入禁閉室!”

管教幹部給李祖忠上了銬,押著他穿過長長的監舍前道,來到禁閉室門口。就在管教幹部用鑰匙開門的時候,李祖忠在其身後不動聲色地低語道:“你趕緊給朱局長打電話,就說我想馬上見到他。”

半小時後,李祖忠被管教幹部悄悄帶進5號審訊室,朱南、章明義和預審處長都已經等在那兒。

“辛苦啦,小伍。”朱南緊緊握住了“李祖忠”的手。

原來,為了從新的途徑獲取相關線索,朱南經反覆斟酌比較,從遠離市區的六合縣公安局選定了四川籍刑警隊副隊長伍蜀明,讓他化名“李祖忠”,假冒受審疑犯,打入12號監舍,想方設法貼靠王廣增,直接從其口中掏摸線索。

“王廣增就是殺害邵琴的兇手!”伍蜀明將瞭解到的所有情況,一個細節不落地跟朱南作了彙報。


四、證據浮出水面

“宋玲玉,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市公安局。”

6月3日夜,王廣增的妻子宋玲玉被依法拘捕!

凌晨2點,朱南親自主持突審。

“宋玲玉,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抓你到這兒來嗎?”朱南特意在‘抓’字上加了重音。

“……不知道,我想,可能是為了邵琴的事。”

“邵琴的屍體已被發現,你知道嗎?”

“聽說了。”

“邵琴的屍體已被解剖,你知道嗎?”

“……”宋玲玉的臉上掠過一陣惶恐。

“關於邵琴的死,你有什麼話要跟我們說嗎?”

“她是淹死的……自殺。”

“誰告訴你她是自殺?王廣增說的?!”

“……”宋玲玉埋下頭去。

“王廣增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宋玲玉依舊沉默不語。

“你以為,你咬緊牙關,什麼也沒說,王廣增他就一定能挺住?!”朱南用了宋玲玉紙條上的原話。

宋玲玉猛然一驚,倏地抬起頭來,瞪大兩眼,怔怔地望著朱南,臉孔煞白。

“你居然還夢想著等他平安歸來?”朱南又用了宋玲玉照片背後的題詞。

宋玲玉的眼淚刷地一下湧了出來,嘴角不停地抽搐著,整個身子抖得像秋風中的一片落葉。

“能跟我們說說,你幫王廣增穿棉毛褲帶的事嗎?”朱南乘勢出擊,給了宋玲玉致命的一擊!

宋玲玉完全傻眼了,穿棉毛褲帶的事,只有她和王廣增兩個人知道呀!她朦朦朧朧意識到,王廣增已經把自己給出賣了。她嗚嗚地抽泣著問:“他……都說了?”

“他殺人償命,罪有應得!”朱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你應該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爭取走坦白從寬的路。好好想想,你既然救不了他,又何必為他墊棺材底呢?你身邊還有個年僅2歲的兒子。”

“譁”,宋玲玉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王廣增是從哪兒弄到安眠藥的?”朱南追問道。

“聽他跟我說,是假裝神經衰弱,失眠,從公司醫務室裡一次幾片,一次幾片,慢慢攢下來的。另外,好像在大行宮藥店也買過安定。”

結束審訊時,朱南問宋玲玉:“案發半年多了,你為什麼知情不報,最終使自己成為同案犯,不得不面對法律的審判呢?”

“我恨邵琴!”宋玲玉哭吼道,“是她毀了我的婚姻,是她奪走了我的丈夫,是她挺著8個月的大肚子,硬逼著王廣增跟我離婚,她還揚言,要把我兒子殺掉,像醃板鴨一樣用鹽抹起來……”

“這話你是聽誰說的?”

“王廣增親口跟我說的。”

“哎!”朱南長嘆一聲,搖了搖頭。他摘下眼鏡,衝武警戰士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將宋玲玉帶下去。

“你們給公司職工看病、配藥,寫不寫病歷?”朱南來到南京市公交公司醫務所,向一位當班醫生詢問說,“開不開處方?”

“當然要填寫病歷和開處方嘍,要不,出了問題,誰負責?”醫生源了朱南一眼,覺得這是一個常識性的問題,他居然認認真真地提出來,很可笑。

“哦。那所有處方都留底嗎?”

“這……說不太準,藥房裡應該留吧。”醫生問,“你是幹嗎的?”

“刑警。”

“喲,這麼大年紀了,還當刑警?那是老偵探了!以前我還以為只有外國電影裡才有呢。”健談的醫生一邊說著一邊領著朱南來到藥房的一間小貯藏室。

朱南從牆角一捆又一捆滿是灰塵的處方箋中,找到了王廣增先後四次索要安眠酮的處方原件。

“你們就這麼破案呀?”醫生望著朱南花白的頭髮、一臉的汗水和塵土說,“好像沒有電影裡的偵探那麼瀟灑啊……”

“你們藥房裡出售安眠藥……要不要醫生處方或介紹信之類的證明?”朱南來到大行宮藥房。

一位老營業員對他說:‘哪倒不要,但必須驗看身份證,然後由買藥人在發票底根上簽名備查。”

“那就好。”一連3天,朱南從近萬份出售安定的票據中,找到了由王廣增親筆簽名的那份發票底根,日期是今年1月10日。

朱南拿著處方和發票,找到江蘇藥理學會常委、南京藥物研究所助理研究員王文華。

王文華在查找了有關文獻資料和一些省級大醫院的安定中毒病診記錄後,明確告訴朱南:“……這個量,人不會死亡,但足以使人神志消失,肌肉鬆弛,昏睡或麻醉。……”

朱南從南京長江航運公司打撈隊請了兩名富有經驗的潛水員,於6月8日趕至小紅山老礦井水塘。

兩名潛水員在章明義確定的位置,一連數十次下潛,先後從20多米深的塘底打撈上來近30塊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石頭。朱南在一邊看了,覺得都不像。

“你確定的位置會不會有錯?”朱南問章明義說。

“不可能呀。”章明義肯定地說,“我參加了現場勘查和屍體打撈的全過程,屍體浮出水面的位置絕對不會記錯,況且,還有現場勘查筆錄和現場方位圖。”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朱南分析說,“屍體逐漸腐敗,氣體不斷增加,牽動石塊緩緩上浮。在這個過程中,屍體會不會隨波逐流,緩慢飄移?而那塊被王廣增用來沉屍的石塊,在中途……從褲帶上滑脫了?”

“極有可能。”章明義撓著頭說,“擴大搜索範圍?”

朱南點了點頭。

兩名潛水員在距離一個小碼頭八、九米遠的地方打撈上來一塊形似“長命鎖”,大小跟臉盆差不多,重約40斤的石塊。朱南和章明義俯身仔細察看,它左側的犄角處,明顯有繩索縛系的痕跡。

朱南和章明義帶著那塊“長命鎖”來到江蘇省植物研究所。

“我們想請教這樣兩個問題:一、石塊上類似苔蘚的植物叫什麼名字?二、它們在水中生長了多長時間?”朱南對研究員吳曾洗說,“後面一個問題可能更重要一些。”

吳曾洗用專業眼光仔細察看了石塊上的植物,毫不費力地解釋道:“這石塊上的植物系綠藻門多枝藻屬,從其生長情況來看,絕大部分系新生枝,從其生活史來判斷,最多為兩代。從藻類生長的角度分析判斷,這石塊在水下的時間不超過半年。”

在返回刑警大隊的路上,朱南對章明義說:“今天晚上咱們聯袂主演,熱熱鬧鬧唱它一出大戲。”

章明義笑著問:“正式宣判王廣增死刑?”

“那是法院的事。”朱南胸有成竹地笑著說,“我們只管打掉他的幻想,讓他老老實實地交待犯罪事實!”


五、圓滿的句號

朱南有個習慣,那就是總喜歡把對重要案犯的審訊安排在子夜或凌晨時分進行。其中奧妙,連他自己也說不太清楚,但經驗告訴他,這時候的案犯,睡得迷迷盹盹,毫無心理準備。突然提審,最能出其不意,最有可能取得重大突破!

6月9日凌晨1點,王廣增被兩名武警押進審訊室。

望著審訊室裡異乎尋常的氣氛,王廣增先就變了臉色,他強作鎮定,不停地環顧前後左右,但手腳卻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審訊室裡燈火通明,寂靜無聲,只聽見錄音機的磁盤在不停地轉動,十多道銳利的目光,齊刷刷地逼視著他。

“王廣增,我想先請你看幾件東西。”朱南從審訊桌的抽屜裡拿出一根布帶,“你看,這是什麼?”

王廣增瞅見那根布帶,臉孔一下子扭曲了,兩隻手掌緊緊地絞在一起,說話時明顯帶著顫音:“我……不知道……它是什麼?……”

“怎麼,連自己的褲帶都不認識了?”朱南道,“它可是你親手從自己的棉毛褲上抽下來的。”

“……”王廣增驚得目瞪口呆,這件事他似乎只對妻子宋玲玉說起過,難道她……

“再讓你看一樣東西。”朱南讓刑警把那塊“長命鎖”形狀的石塊搬了過來,放在了王廣增跟前,他指著那石塊說,“好好看看,好好想想,你曾用它幹什麼來著?”

“……”王廣增臉上的冷汗嘩嘩地淌了下來。

“我這裡還有一張你今年1月10日在大行宮藥房買安定的發票底根,4張你在單位醫務所領安眠酮的處方箋。”接著,朱南又將一疊筆錄稿紙重重地摜在桌上,“想聽聽宋玲玉的親口供詞嗎?這裡有她的錄音。”

“啊……”王廣增的心理防線開始崩坍。

“在你開口招供前,我想先讓你見一個人。”

“誰?”

朱南招了招手,身穿制服的伍蜀明站到了王廣增跟前,他用腳踢了踢那塊石頭,望著王廣增,仍操四川口音說:“你真是太大意了,一根褲帶能捆牢這麼大一塊石頭?”

“是你?!”王廣增險些沒從凳子上摔下來,神經系統一下子短路了,他驚惺地跳起身來,厲聲尖叫道:“你……他也殺了人!”

“哼,殺人是要償命的。”伍蜀明一下子將王廣增按回到凳子上,“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看清楚嘍,我是誰。老子是刑警!”

王廣增完全絕望了。

“……去年6月的一天,邵琴跟我說,月經停了,怕是懷孕了。我領著她去醫院檢查,確實懷孕了。打那以後,我就一直勸她把孩子打掉。她哭哭啼啼地死活不肯。這樣一直拖到8月份,我急了,就跟她說,你若不把孩子打掉,我就不離婚,你也別指望我會跟你結婚,要丟臉,也是你丟臉!過了幾天,她找到我,說是想好了,決定把孩子打掉。我立馬弄了一份假介紹信,到婦幼保健醫院找了人,開了人流手術單,要陪她一起去醫院。她搶過手術單說,婦科手術,又是未婚先孕,我自己一個人去!大概過了一星期,她打電話給我,說是孩子打掉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也算拉倒了,以後兩個人不要再見面了。我信以為真,就再也沒有去找她。……

“可是去年12月底,她突然挺著個大肚子,到公司裡來找我,並當著眾人的面,撩起衣服,指著肚子說,已經8個月了,不能再人流了!哭著鬧著逼我離婚,馬上跟她結婚!並揚言說,如果我不同意,她就挺著肚子大鬧天宮,告訴每一個我所認識的人,這肚子裡的孩子是王廣增的。……大概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開始恨她,起了殺掉她的念頭……

“我不想連累妻子、孩子,也不想連累自己,便開始用心琢磨殺人的方式並尋找機會。我曾先後兩次把邵琴騙到鎮江金山寺和南京江邊的燕子礬,想把她從塔上或崖上推下去摔死,但終因害怕和身邊有遊客,不敢下手。今年1月14日晚飯時分,邵琴找到我,說是為結不結婚的事,剛跟母親吵完架。我心想,這真是天賜良機!就以老婆在家,說話不方便為藉口,把她騙到了火車站邊上的六朝春飯店。邵琴讓我表態,結不結婚?我說這事還得等等。她很激動,趴在桌子上死命地哭。我在一邊假惺惺地勸她,並給她買來一碗雞蛋湯,乘她不注意時,把事先準備好的,全都已經碾碎了的安眠藥放進湯裡,騙她喝了下去。過了沒多長時間,她直喊困,我知道藥性開始發作了,就架著她來到火車站背後的小紅山水塘邊。……

“邵琴她當時已經神志不清了,跟她說什麼話全都不知道。我知道她會游泳,怕淹不死,就抽了她的褲帶,想墜塊石頭,把她沉到塘底下去,但一根褲帶實在太短了,捆住人就捆不住石頭,捆住石頭就捆不住人。……我就抽下自己的棉毛褲帶子,……把她連人帶石頭一起推下了水塘。……”

結束審訊,已是第二天中午,朱南剛剛回到辦公室,老伴就一陣風似地闖了進來,朱南首先注意到,她手裡沒有提那隻大號舊飯盒。

“從今往後,你別再指著我給你送飯了,每天每頓,按時按點,自己回家去吃。顧問顧問,你倒比從前更忙了。”老伴一眼就看出了朱南的疑惑,笑著說,“走,回家,我今天呀,給你買了一瓶‘封缸酒’呢。”

朱南一愣,恍然覺悟到,今天是自己的62歲生日,當年他跟老伴結婚,也特意選的這一天。

老伴牽著朱南的手正欲出門,林局長端著飯盆將他們堵在了門口:“嗬,老兩口還手牽手呀。”

朱南連忙想甩開老伴的手,可老伴不依,反索性一把攬住了他的手臂:“林局長,我來領老頭子回家!”

“別忙。”林局長對朱南說,“省高級人民法院有一起死刑複核案件,案犯不服,連續上訴,家屬也四處喊冤,說法院濫殺無辜。省高院的同志拿著省長和省政法委書記的批示,來局裡找你好幾趟了,請你掛帥複查……”

“又是案件複查?!”朱南嚴肅起來。

“你名聲太大啊。”林局長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恐怕一時半會兒,離不了,更休息不下來。我也在想,王廣增的案子才拿下,是不是等一等再說?……”

“先跟我回家吃飯!”老伴一把拽住朱南,“走呀!”

朱南臨出門,回過頭來給林局長撂下一句話:“今天下午我就去省高院。……”

(結局)

摘自《金陵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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