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藍湛從來沒有問過魏嬰，當年是怎麼從亂葬崗中走出來的，他不敢想象，在萬鬼撕咬之中，在漫天瀰漫的怨氣中，年少的魏嬰是怎樣度過的。
魏嬰在亂葬崗的那三個月，藍湛不知道問了多少次靈，但始終沒有魏嬰的下落，那時候心中其實是有些慶幸的，問不到他的靈，是不是說明魏嬰還活在這世上？
只要活著，就會有相逢的時候 。
當然，這些話，這些想法，藍湛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02
年少時候，魏嬰曾經跟所有的世家子弟一起在雲深不知處學習，現在想來，二人的相遇還真是啼笑皆非。
那一罈被打碎的天子笑結下了兩人的樑子。
魏嬰生性不安分，即使在管教甚嚴的雲深不知處也沒有半分收斂，總是被藍啟仁處罰，所以曾經有一次，被罰抄寫一個月的書。
對於那時的魏嬰來說，是一段苦不堪言的日子，可他不知道的是，負責監管他的藍湛心情卻恰好截然相反。
一向認真負責的藍二公子，讀書時候唯一寫錯的字，就是在這時候。
並不是魏嬰太過吵鬧，而是藍湛那顆波瀾不驚的心早就亂了分寸。
03
含光君是怎樣的人？
逢亂必出。
冷若冰霜。
他是仙門百家弟子中的楷模。
是小輩心中的敬仰。
這樣的人，本該是不會有任何過錯的。但就像兄長藍曦臣曾經說過的一樣，他這一輩子，所犯的唯一一個錯誤就是魏嬰。
在魏嬰前世，藍湛唯一一次表露過擔憂，便是魏嬰修鬼道的事情剛剛被發現，藍湛想要帶他去雲深不知處。不是想要懲罰他，而是想要保護他。
修鬼道終會反噬，不得善終，他不能讓魏嬰有這樣的下場。
可藍湛不知，在那時候的魏嬰心中，他的話別有另一層意思。
姑蘇藍氏，教條森嚴，自然容不得修鬼道之人，所以回姑蘇，定然不會有好下場。
他沒有讀懂藍湛眼中的擔憂。
05
溫情和溫寧被仙門百家挫骨揚灰之時，藍湛心中便知，魏嬰一定會找上門來，他從不願意站在魏嬰的對立面，儘管在那時候的魏嬰心中，自己跟其他人是一樣的存在，可即便如此，他也一心想要護魏嬰周全。
血洗不夜天城的時候，魏嬰站在頂樓，獵獵長風吹起他的衣袂，卻讓藍湛覺得陌生。
後來魏嬰手下的兇屍失控，傷了數千人，最後一刻之時，魏嬰已是強弩之末，是藍湛將他帶了出去。
為魏嬰治傷的時候，藍湛說了很多話，可以總會笑吟吟的魏嬰，受了很重的傷不說，口中還不斷重複著同一個字：滾
那時的魏嬰很是兇狠，但也沒有人比藍湛更明白，那的確是魏嬰，需要他護周全的魏嬰。
他明白帶走魏嬰的後果是什麼，可叔父的失望，眾人的職責，在藍湛心中，都不值一提，他本就是這樣的人，自己認定了的事情，是怎樣都不會改變的。
就像從遇見魏嬰那刻起，便再也移不開目光了。
06
藍湛是有過後悔的。
當年帶魏嬰離開不夜天城，為他輸送靈力，又因他打傷藍家前輩，導致自己被關了三年禁閉，而禁閉結束之時聽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夷陵老祖死的連屍骨都不剩，大快人心的事情。
那是藍湛的噩夢。
他後悔自己在雲深不知處關了禁閉，沒有第一時間趕到魏嬰身邊，倘若他在，魏嬰……魏嬰說不定不會死。
那亂葬崗沒有半點人煙，翻過幾遍才找到了那個曾經跟在魏嬰身邊的孩子。
這個世界上，沒有魏嬰了。
回到姑蘇之後的藍湛，第一次喝酒。
醒來的時候，身上有了跟魏嬰一樣的傷口，彷彿這樣，就能離魏嬰更近一點。
07
好在，魏嬰回來了。
等了十三年，他還是回來了。
魏嬰換了一張陌生的臉，可還是他。
那日在大梵山，那位被稱為莫玄羽的人，吹出了那段自己只給魏嬰哼過的曲子的時候，藍湛就知道，魏嬰回來了。
他比魏嬰自己更珍惜這次重生。
所以在眾人知道魏嬰已經復活，準備第二次亂葬崗圍剿的時候，他義無反顧的站在了魏嬰這邊。
什麼仙門楷模，什麼弟子榜樣，統統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陪在你身邊，重要的是你不再有危險，重要的是你。
07
對於藍湛來說，被困在觀音祠的時候，是喜悅大於憂慮的。
他早就知道金光瑤圖謀不軌，也擔心兄長與魏嬰的安全，可沒想到闖進觀音祠的時候，等待他的是魏嬰熱烈而真心的話。
藍湛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聽到這樣的話，他以為魏嬰之前所有玩笑一樣的舉動，僅僅是玩笑，卻沒想到，他真的對自己表明了真心。
藍湛等了十三年。
還好，這話說的並不晚。
對於藍湛來說，心思能夠被魏嬰知曉，且對方還心悅己，已是這世間難得的事情。
他年少時候便心繫魏嬰，對方隨口說的一句話他都能記於心中，他知道魏嬰所有的喜悅與後悔，知道魏嬰所有的憤怒與愧疚。
沒有魏嬰的十三年，逢亂必出是因為他知道魏嬰修鬼道，抱著能再次相遇的僥倖，四處問靈是因為，哪怕魏嬰真的死了，但若尚有一絲魂魄在世，必然會有迴響。
好在，魏嬰回來了。
以後，也不會再離開了。
END
文 | 柚子
圖 |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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