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們的「獨立書店」保衛戰

第2795期文化產業評論依賴實體銷售的獨立書店,正在疫情下經受著殘酷的考驗。書店轉型雖是大勢所趨,卻絕非一日之功。轉型線上、引入沉浸式話劇、擺攤賣書……面對經營困境,獨立書店的老闆們“各顯神通”。在書店命運下行的今天,他們是如何堅守的?又能否讓獨立書店繼續生存下去呢?

作者| 殷萬妮編輯| 林媛媛來源| 首席人物觀(ID:sxrenwuguan)

正文共計4205字 | 預計閱讀時間11分鐘

老闆們的「獨立書店」保衛戰

獨立書店還在等待春天。

疫情撕破了很多行業表面的現世安穩,將其商業模式的脆弱暴露於眾,獨立書店的生意,便是其一。一份基於1000餘家書店的調查報告顯示,截至今年2月初,926家書店停止營業,87% 零收入,42% 撐不過三個月。

一場自救由此開啟。

轉型線上:書店+直播

轉型線上成為最常見的渠道之一。李蘇皖是北京“碼字人書店”的老闆,藉由微店、美團、抖音等渠道,她在疫情期間反而有了更好的成績:單憑賣書,今年2月的營收比去年同期高出幾千塊,而3月的銷售額又是2月的兩倍。

但李蘇皖並沒有因此而高興許多,“轉到線上之後,就只剩下了賣書和賣文創一條路。同時直面與電商平臺的價格競爭,書要打折扣,毛利率很低。店裡高毛利潤的產品,比如說餐飲,活動門票這些東西全部都做不了。”這導致李蘇皖的書店營收不錯,但實際利潤並沒有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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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紀念活動抖音直播左為嘉賓:《海子抒情詩選》評註典藏版評註作者陳可抒,右為李蘇皖

在上海有著兩家分店的“樂開書店”店主蝸牛選擇了坦然擁抱變化。2月10號,線下復工計劃落空,五天後,蝸牛迎來了第一次直播。

在 B 站那個四百多人的直播間裡,原計劃 8:00~10:00的兩個小時,因為蝸牛的健談,延長了半個小時,最後薦書三十本書。線上售書的效果很快體現在數據上——最近兩個月,蝸牛的線上銷售額已經超過單店銷售。

對於早已習慣做移動書店的蝸牛來說,直播與“知識分子向流量低頭”這樣的宏大命題無關。她把線上渠道看作“樂開”的第三家分店,與其他兩家實體店的一大區別是,它可以打破空間限制,把“樂開”的魅力帶給更多書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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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開書店店主蝸牛(左)一家

“犀牛”是一家非常純粹的舊書書店,除去賣書,不設其他盈利項目。書店老闆莊見果不喜逐潮流,也不喜歡直播,自然就不做了,但他的線上業務從2017年就開始了——主要在微店、書友群、朋友圈裡售書。

三年前的4月1日,“犀牛書店”在復興坊37號開張。莊見果選擇這一天,有點自嘲的意味。三年後,在暫停營業71天后,“犀牛書店”重新開張的日子也選在了這天。然而,幾天後的清明假期,店裡來的客人比往日裡多了些,很快,社區找來,10號,書店暫停開放。

莊見果沒說什麼,“犀牛書店”的書友群裡倒是感嘆連連,有書友直接附上打油詩,“疫情連三月,枇杷已見果。復興按暫停,散書換錢難。”

他們的不忿沒停留在話語上。自二月疫情到現在,他們不止一次甩出話頭,一旦有需要,隨時可提供金錢援助。但莊見果都一一拒絕了。

“沒走到那一步”,莊見果說,書店營收雖然減少,但生存沒問題。他還在照常上門收書,資金不寬裕以及庫存較多時,他選書時會更挑剔,但不會停止收書——斷了收購的舊書生意,就相當於無米之炊。

堅持,是獨立書店老闆們早已熟悉的詞語。疫情只是放大了它的重要性。

3月,李蘇皖策劃併發起“星夜聯航”,邀請作家們在線做語音沙龍,同步轉發到參與活動的70多家書店社群中,以此帶動社群的活躍度,拉動書店銷售。他們當中有的人,甚至已經做好了抗疫常態化的準備。

空間探索:引入沉浸式話劇

“碼字人書店”具有的獨特魅力,來源於李蘇皖對實體空間和精神空間的共同探索。

2018年3月,為籌備書店苦尋店面的李蘇皖來到了北京遠東儀表的老廠房,當時這裡已經被改造成了文創園區。北方的三月只是暖了些,但暖不透,草坪和樹木依然是一片枯黃。

這是她在尋址大半年後遇到的一個新選擇。倒不是自己挑剔,而是當中波折實在太多,不是租金談不攏,就是房東臨時變卦。

這一次李蘇皖沒立馬下決定,隔了兩週再來園區,才發現周圍已經起了變化。左側的草坪上泛起了一層輕巧的小紫花,抬眼往高處看,是樹冠連在一起的6棵梧桐樹,第一次來時她就瞥見了,不過以為是一棵。這次再看,樹比一旁的5層樓建築還要高出一大截兒。店面所在的15號樓牆壁上也被春天吻過,爬山虎的枯藤長出了嫩綠的骨肉,一切顯得豐盈了許多。

六月,李蘇皖最終把店址選在了這裡,那些小紫花和小綠葉是她下定決心的原因之一——蓬勃著的、迫不及待迎春的生命,就像一家新的書店。同年9月21日,“碼字人書店”正式營業。店門口的坡道和欄杆是舊廠房時期就有的,李蘇皖都保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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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店有兩層,一層是電影、戲劇、文化和詩歌的四大類主題書,一隻最大的藍色書架橫佔整個牆面,向上則一路伸展至天花板處,其餘小一些的書架是帶輪子的活動書架,辦詩歌朗誦會、表演話劇時,書架便由中間向兩邊散去,閱讀空間直接變身為小舞臺。

二樓的閣樓處亦有藏書,多以傳統文化、線裝書和收藏本為主,空間方正標緻,絲毫沒有逼仄感,比較一樓倒是靜謐古樸了些,常有古琴、詩歌類文化沙龍和電影放映。

在有限的兩層閣樓裡,李蘇皖試圖探索“空間變身”的可能性,從書店、沙龍現場、livehouse、放映廳,再到體驗式民宿,而最精彩的,要屬它的舞臺屬性。

“碼字人書店”是國內第一家在書店中編排沉浸式話劇的書店,而李蘇皖則是話劇《請和我跳最後一支虛舞》的導演。

籌備書店的一年半里,李蘇皖分別去中戲和北影進修了一個學期和一年的時間,專業是編劇。她曾無意間看到一篇由文珍原著小說《畫圖記》改編的劇本,當時第一反應就是,這太適合在書店裡用浸入的形式來演了,話劇轉換於舞會、有床的場景之間,而“碼字人書店”裡也有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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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劇《請和我跳最後一支虛舞》

最後,書店的閣樓結構、隱藏暗門和秘道都為其所用,成為這場浸入式話劇的空間實驗場,走位調度和戲劇結構上也根據書店空間的特點進行編排。彩排加預演歷時兩個多月,首演定在了2019年5月17日。

從5月17日到19日,《請和我跳最後一支虛舞》連演三天。考慮到舞臺體驗,李蘇皖限定觀眾數量50人,預售10天,150張全部售光。

首演的觀眾以女性居多,話劇演到半路,書店又陸續湧入了10餘人。表演中,公認體驗最好的都是在二樓表演的那幕戲。

上下樓的過程增加了探秘的趣味,二樓比一樓小了三分之一,觀眾只能貼在演員周圍觀看,近距離之下,聲音表情動作更具衝擊力。在此基礎上,再將一張床放進二樓,感官刺激更加強烈。

有觀眾強忍腳痠腿疼,津津有味地品戲;有觀眾跟著一同落淚又微笑;亦有觀眾遊離至書架一側翻書,突然捂住嘴尖叫起來,抽出一本書,跑到吧檯前對著正在緊張調音的導演李蘇皖,說,“要買買買!”

李蘇皖對此哭笑不得,一時不知該因作為書店老闆而驕傲,還是該因作為話劇導演而悲哀。

曲終燈滅時,李蘇皖聽到了從各個方向響起的掌聲。如今,這一切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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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蘇皖(中)參演《請和我跳最後一支虛舞》

疫情之中,李蘇皖對書店的空間探索暫時告一段落,隨之而來的是收入銳減:線下活動的取消使得引流效果變弱,以往,顧客在線下消費佔去“碼字人書店”營收的一半。

但作為書店老闆,售書始終是李蘇皖要攻克的難題,她計劃把它列入“碼字人”接下來的重點工作。這次被迫著力線上,也讓她看到了新的著力點——3月開始,李蘇皖察覺到,線上運營開始步入正軌了,她打算,即便熬過疫情,線上的業務也要繼續經營下去,一方面增加營收,另一方面,“碼字人”也得以向更多人釋放它的能量。

書店的常態:遷徙、再遷徙

遷徙是實體書店的常態,至少是“樂開書店”和“犀牛書店”的常態。

2011年,“樂開書店” 在上海婁山關路開張,主要業務是租書。

“租書的利潤肯定是遠高於賣書利潤的,因為賣書的利潤很難做突破。”蝸牛的這個判斷有特定的背景。她開書店的那一年,正好碰上擁有全國最大連鎖渠道的“光合作用”書店關閉了廈門和北京的分店。

光合作用的命運只是整個獨立書店的縮影。從2001年到2011年,近五成的民營書店倒閉,在上海,僅2011年,作為文化地標之一的“季風書店”就關閉了四家門店。

大環境向下,蝸牛不得不做出新的選擇。她把消費者基數作為書店突破點,只要擴大基數,就有盈利空間

樂開租書的會員年卡每張365元,開店那年,平均每個月有大約30位顧客辦卡租書,加上店面處在比較蕭條的商場地下一層,租金低,所以靠會員收費,覆蓋掉租金和成本沒有問題,也減少了許多生存壓力。

租書模式貢獻了“樂開書店” 90%的銷售額,也為蝸牛提前擴張助推了一把。三年時間裡,她順利開了三家分店——其中也有順勢而為的因素,分店選址,一處在大悅城的影院,一處在一家眾籌咖啡館的樓上,物業對書店扶持力度都很大。

但失去似乎與得到同樣容易。

2015年,蝸牛和她的書店迎來了一個轉折點——書店房租合同到期,而蝸牛因病需要調養身體,樂開被迫忍痛關店。

一年後,蝸牛調養好身體,開始尋覓新店址,然而,等她最終找到,已經是三年之後。

人們對獨立書店的落敗似乎不足為奇,但事實上,它的生命力不容小覷。

上海復興坊是典型的民國初年的民居小洋樓,“犀牛書店”就開在這裡,獨門獨院,沒有牌匾,只有一處黑色鐵質門牌掛在左側,有點神秘民國老書店的派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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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觀上看,建築已老,去了昔日優雅的情調,倒也多了幾分美人遲暮的氣息。小院兒裡,四季有花,只見花盆擺放錯落有致,植物以吊蘭居多,木椅旁又放置了一處芭蕉。莊見果起初想把它當作一個公共空間,朋友來了,可以坐下來喝茶聊天,但因為房子朝北,光照不足,上海又時常下雨,只好作罷,至於如何經管植物,莊見果不大懂,便由它們去罷。

這裡生活氣息濃得很,小區居民曬在露天的衣服被子、鄰居打麻將的聲響,廚房裡的菜香......這些,莊見果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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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雖小了些,對於犀牛而言,能有此地已屬不易。“犀牛書店”搬過兩次家,一次是2015年從山東南路搬到麗園路,另一次是2016年從麗園路搬到眼下的復興坊。莊見果不排斥這樣的折騰,搬遷,是處於穩定時期的書店才能有的故事。

要說莊見果與書店的緣分,要從2007年說起。

那一年,高中畢業的莊見果隨家人遷至上海,他應聘上了莘莊一家“犀牛書店”的員工。書店的面積足足有200平方米,出售新書,同時開設咖啡休息區,但客流量小,入不敷出,連月虧損一年後,不幸倒閉。

親歷過一家書店的倒閉,莊見果反倒在這行扎得更深了。“因為年輕,壓根就沒想過要去由此得到什麼。熱愛就去做”,他說。2009年,19歲的莊見果擁有了第一家自己的書店,他和原“犀牛書店”店員黃聖、周晶珍及兩位其他好友在大光明電影院的樓梯間,開了一家以詩歌為主題的二手書店,店名為“開閉開詩歌書店”,出自阿米亥的詩集《開·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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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閉開”無形中也暗合了這家書店的命運循環,就連虧損的由頭也與老“犀牛書店”如出一轍——沒足夠多的人買書,不到一年,書店倒閉。

莊見果依稀記得,關店那天正值夏季酷暑時節,有家報紙做了報道,他頂著高溫,去找報亭買報紙,走了許多許多的路,最後中暑了。

接下來的五年,並不比那個中暑的夏日來得輕鬆。

莊見果變成了單打獨鬥。他先是轉戰線上,在孔夫子舊書網開店賣書,偶爾也在高校附近擺書攤,收入勉強維持溫飽生活。後來,他又在上海知名的國營舊書店“新文化服務社”當學徒,積攢了不少舊書行業經驗。

2014年,實體書店又一次變了天。電商平臺的折扣售書及數字閱讀趨勢,讓實體書店的圖書銷量以年均10%的速度下降。2014年,噹噹、京東、亞馬遜線上售書124億元,超過了全國127家大型書城。書店,必須更精打細算才能存活。

莊見果有自己的節奏,他只顧埋頭走。

2015年11月28日,莊見果在麗園路恢復了“犀牛書店”的招牌,那裡既是起點,就從那裡重生。同年聖誕節,黃聖在紹興路重啟“開閉開詩歌書店”,兜兜轉轉,二人殊途同歸。起初,莊見果做舊書書店是因為很多詩集只有舊版本,別無他法,後來他對舊書的喜歡愈來愈深,便沒想太多。但客觀上來說,犀牛在舊書的價格和品類上頗有優勢,又避開了與電商的直接競爭,存活空間也大一些。

折騰了八年,起起落落,如今滬上的文化圈對犀牛都略有耳聞,它與原犀牛有相同之處,卻又處處不同,除了出售的是舊書以外,大概便是它與眾不同的獨立品格——透著一股生死由天,我命由我的堅挺與清歡。

可即便如此,莊見果也沒真正富裕過。

遠處不說,在疫情前,“犀牛書店”便經歷了一遭危機。去年年底,犀牛續簽場地合約,房租一個月6000塊,按半年份交,莊見果一時拿不出全款,不想找人借,便從展櫃裡翻找出一部木活字詩集的私藏品《詠梅軒稿》,這是莊見果2016年在上海博古齋拍賣會拍下的一本書,價值一萬二,三年裡沒有拿出來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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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應急,莊見果便向友人薦書,友人欣然接受,湊來的資金緩解了莊見果的一大半壓力。

“每次交房租都是陣痛”,莊見果說道。但聊到這些的時候,不見他情緒起伏波動,只是語氣平靜,似乎早已習慣這樣的陣痛,也好似發生的種種與自己無關。

關於“收書”這件事

其實“犀牛書店”早在2016年就達到了收支平衡,書店也在持續盈利,但賺的錢多被莊見果換成了書,閒置資金很少。不管書店如何,收書這件事,他從未停過。

免費上門收書是件極其辛勞的體力活,在“犀牛書店”,這是莊見果獨攬的活兒。

早些時候,一個推車,蛇皮袋,繩子,是莊見果收書時要攜帶的工具,現在推車變成了電動車,遠一些的話,就叫上貨拉拉。收書人有的是莊見果的老主顧,有的是經朋友介紹的知識分子,還有藏書愛好者甚至同行。

莊見果的收購動作很利落。見書先篩選、估價,雖是收舊書,品相也要有八成新。價格談妥,便迅速裝書。為了保護書不在搬運過程中受損,裝書要講究技巧:精裝書,書角朝內,書脊朝外;平裝書,書角朝外,書脊朝內,二者皆平鋪往上疊,而袋子的最底下一般會放雜誌墊著。

一個蛇皮袋大概能裝70-80本書,平均重量為40-50公斤。除了文史哲類書籍、線裝古籍,還有一些對“犀牛書店”價值不大的雜書,莊見果總因不好拒絕一併收下,幫忙處理。

於是,他常常滿載而歸,但累也是真累。遇上沒有電梯的樓房,他也只好硬著頭皮一袋一袋往下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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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見果未整理上架的書

至於戰果,說不準,上門粗略看也只能看個大概,回去細細整理,才能分出好壞

,有時三麻袋的書要處理掉兩袋,有時三麻袋又都是好書。現在,莊見果好像變得靈巧了些,上門收購前,會和對方聯繫,先發照片看看,如果書太一般或品相不好,就直接回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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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踏實厚道,書店也做得好,李蘇皖曾評價他說,“也許犀牛在小莊手裡能成為‘百年老店’,像英國、日本那種可以家族傳承的金字招牌古舊書店。”

但莊見果自己的姿態反而放得很低。他寫的《書僕日記》曾被刊發在2016年第5期的《小說界》上,文章中,莊見果自比書僕。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拿掉自己書店老闆的身份,甘願隱於其後。

客人在書店儘管看書選書,哪怕有奇怪的行徑,只要不影響他人,莊見果都不去幹預。他也常常留客人在屋裡,自己跑去院子裡抽菸發呆。

擺攤賣書:店是死,書是活

“媽媽你別哭了,我帶你去看廣大的世界。”

2016年7月,蝸牛在接了一通臨時毀約的電話後,沒忍住,第一次在寶寶面前哭了。寶寶跑過來,抱住她,說出了這句安慰的話。這也是蝸牛陪孩子看繪本時,曾經讀給他聽的話。

偌大的城市裡,難找一處書店的容身之地,蝸牛反其道而行,把他們的“書店”開到上海的每一個角落上去,畢竟,店是死,書是活。

第一站,蝸牛和丈夫去了上海新天地前的一個集市擺攤。恰巧集市負責人逛到書攤,蠻喜歡,便告訴蝸牛,“如果有多餘的攤位,你們就來,給你們免掉攤位費。”

“我覺得開書店上癮,然後擺書攤也是上癮的。”蝸牛說道。一個月出四五次攤,就這樣,蝸牛夫婦載著一車書,為路人和“樂開書店”的書友提供換書服務。靜安寺、紹興路、音樂節、菜市場......喧囂的,靜謐的,上海的很多地方都能見到蝸牛夫婦的身影。

書似乎比常人想象的更柔軟,更有風情,它得以融入一切場所又不顯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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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29日,蝸牛夫婦把書車駛向了更遠的目的地,而樂開也隨之擁有了更廣闊的的空間——以天地為家。他們租了一輛銀色的中型車,裝滿七、八百本書,帶上寶寶,便出發了。在58天裡,書車行駛9000公里,穿越山川、隧道與千變萬化的風景,把書攤擺進了江蘇、江西、北京、內蒙古等11個省市。

蝸牛尤為記得在陽澄湖的半島音樂節那天,是天氣最惡劣,書友熱情也最高漲的一天。

因天公不作美,湖邊的草坪鬆軟泥濘,書車陷進淤泥,動彈不得。路人都來幫助推車,前後一個多小時才成功駛出。後來又開始風雨不斷,蝸牛夫婦趕緊用帳篷改造出雨棚,迎接書友。

這一天,書攤營業近12個小時,直到夜間音樂節結束才撤攤。期間,來看書、買書的顧客不斷。

在菜市場擺攤也常常熱鬧得讓人欣喜,孩子們見書便圍坐過來,也有一旁的攤主買下《小王子》作為禮物送給女兒......每一處停留,都因書有了更珍貴的意義。

2019年1月,蝸牛終於為樂開找到了落腳點,一處在五角場,一處在新天地。她把用書車展書、薦書的習慣帶回了書店,常以主題展的方式與書友交流,現在她為書店又增添了一個新課題,用更環保的方式讀書,以及對永續生活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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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年間,“樂開書店”彷彿是一個先行者,靠著蝸牛的巧勁兒一直在順勢而變,不變的是,蝸牛因書而收穫的歡喜。

對於書店,他們不曾放棄

自救不是獨立書店唯一的課題。

自救以外,寫書、出書、看書等圖書產業鏈上的每一環都與書店的命運息息相關。

“讀者看似好像一開始是得到了實惠,因為可以用更便宜的價格買到書。但是再等一等,他可能就沒有書可買。”李蘇皖和蝸牛在思考行業現狀時,把書店的困境看成是結構性的問題。

在他們看來,在國內,互聯網電商在圖書行業的發展不受限制,比如做電商的促銷折扣不能低於多少、新書出版半年以內按照原價銷售等等。由於國內沒有原價保護政策,書店從出版社買書的進貨價甚至要高於電商的零售價格,這也導致包括“碼字人”在內的一些民營實體書店為了生存,不得不從電商渠道進貨。

實體書店命運下行,必然對其上游進行倒逼——出版社的利潤空間也在變低。

如今,圖書打折已成定勢,出版社為了低價銷售還能賺取利潤,不得不提高圖書定價,以給發行商和零售商更大的折扣。而能拿到更高折扣的零售商,又會率先發動新一輪價格戰……由此惡性循環下去。

與此同時,出版社會進一步壓縮作者的報酬,從而影響其創作熱情。最終的結果,是出版產業鏈條上各環節都造成傷害。

或者是想為圖書行業多盡一份力,蝸牛把視線望向了漢聲出版社。

漢聲是臺灣一家較為小眾的優質出版社,專做傳統文化品類的書籍。蝸牛早在2017年就開始接觸並銷售漢聲的書,因著對漢聲做書精神的欽佩,她每次外出擺攤都會帶上漢聲的書做集中展示。2019年初,樂開重新恢復實體店後,舉辦的第一個主題展便是關於漢聲的“銜接傳統與現代的漢聲主題展”,後來還為漢聲策劃了多次「書+X」主題展和線下分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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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莊見果也成了漢聲出版社的合作者之一。這於他收書而言,是件好事。但對於他和一眾舊書書店老闆來說,失望的事也很多。

繼上海的鬼市關停後,文廟書市也暫時關停了,文廟書市原本計劃開到三月底,要進行重新裝修,工期估計為兩年,但疫情一來,年後就沒再開過了。莊見果沒能趕上年前的最後一場書市。

去書市淘書,與上門收書又不一樣,去鬼市更有淘到寶物的機會。鬼市是上海一處舊書批發集市,一週辦一次,一般從凌晨一點開始,直到天亮結束。次日從清晨七點半到下午,鬼市撤出,改為文廟書市,中間無縫銜接。

以前“犀牛書店”在麗園路的時候,莊見果會在每週六傍晚睡幾個小時,蓄好精力,晚上11點多出發去鬼市。

夏日時候,鬼市人最多,說是絡繹不絕也不為過。前去淘書的書店老闆不少,見了面,倒不疏離,莊見果常與他們坐在一起聊天。

鬼市上“搶書”的現象也時有發生,即攤主出攤,麻袋放到地上,大家就爭先來拆麻袋,搶著第一個翻看。爭個前頭的順序,就贏了一半,因為鬼市的規矩是——別人拿在手上的書,哪怕你再想要,也不能說話,不能壞別人的事。

莊見果常常擠不過,總有幾個身材胖胖的人擠在他前面,他不心急。莊見果形容自己是快刀斬亂麻的風格,收到好書,就迅速買下,然後拿著寶貝繼續蒐羅,走路也好走出雀躍的步伐,熬到早上逛逛文廟,再回書店睡一兩個小時,便起來開店。

如今,這般幸福的日子戛然而止。“有人組織重建一個書市,目前還沒有確切的聲音,”莊見果說道。

莊見果有一個願望,他想把“犀牛書店”開到街邊或者商業園區裡頭去,如果未來連犀牛已有的落腳處也失去,或者書店倒閉,他就當個行腳僧,去不同的城市逛書店和舊書攤,一邊線上售書,一邊行走江湖。

李蘇皖、蝸牛與莊見果,這些獨立書店的老闆們,無一人相信實體書店會有徹底消亡的那一天,他們和他們的書店各有各的性情,各有各的骨頭,而這樣的書店老闆還有很多。

“書籍的聚散,我覺得很美妙。以前有人提到過一個‘鯨落’的說法,鯨魚死後,它的屍體可以供養一套以分解者為主的循環系統長達百年。

很多學者、藏書家去世後,他的藏書散出,也能惠及很多人,舊書店收到書,又賣給需要的人。”這是莊見果品出的書的味道。

聚散講求緣分,人與人如此,書與人同樣如此。無論互聯網如何改變世界,但總有這樣一群人,以及更多愛書的人,珍惜著自己與書的緣分,祈禱它可以久一點,再久一點,乃至綿延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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