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貝加爾小徑

貝加爾湖位於外蒙古以北100公里,是世界水量第一大淡水湖,面積3萬多平方公里,如大海般廣闊。貝加爾湖最深處達1600米,這比很多海洋都深得多,儲水量相當於北美五大湖總和。湖水含20%鹹水,居然有海豹生存,很可能溝通著北冰洋。這不僅是一個湖泊,更是一個巨大的、並且在不斷擴大的地質斷裂帶,億萬年後,歐亞大陸或許會從此處撕裂。

貝加爾湖俄語Байкал,音如“白卡”,就是漢朝蘇武牧羊時的“北海”,二者的發音至今仍比較相似。一度被中國控制,“尼布楚”條約後歸俄羅斯所有。

貝加爾湖有兩個門戶,西邊安加拉河畔的伊爾庫茲克和東邊布里亞特共和國首府烏蘭烏德。一般遊客會首選伊爾庫茨克,這座城市規模更大離貝加爾湖更近,還可以乘坐原西伯利亞大鐵路廢棄的一段,從貝加爾港到斯柳江卡的濱湖火車觀景。當然,戶外愛好者的不二之選,“大貝加爾小徑”,也是這裡出發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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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爾庫茨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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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安加拉河

所謂的大貝加爾小徑,當初就是普通愛好者趟出來的野路,後來成立了一個名為GBT(Great Baikal Trail)的非盈利組織進行簡單的維護和環保工作。這個大貝加爾小徑的徒步線路是貝加爾湖畔非常非常短小的一段,從湖邊小鎮利斯特維揚卡到大貓村Bolshie Koty,全程24.7公里,約5-8小時完成,難度不算大,但是容易迷路。

徒步手冊提示這片區域出沒著兩種毒性溫和的毒蛇,但這個“溫和”不太好理解,如果像敘利亞的“溫和反對派”那樣可就要命了。毒蛇還不是最可怕的,蜱蟲才是大貝加爾小徑致命的殺手,這東西傳播瘧疾和腦炎等高危疾病,它有獨特的口器,被叮咬之後很難拔出來。手冊建議旅行者身著淺色衣物全身覆蓋,每半小時要檢查一次是否有蜱蟲侵入。

九月中旬大概是貝加爾湖色彩最豐富的時候,白樺和紅松變得金黃和火紅,晴空碧湖,如詩如畫。但是隻能維持兩個星期,十月初就開始飄雪入冬了。這季節的好處是氣溫較低,蛇蟲很少活動;可是鄰近冬天,交通就不那麼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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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加爾河畔的森林

週一半夜抵達伊爾庫茨克,原計劃週二市區遊看看馬戲,週三徒步穿越大貝加爾小徑,週四乘濱湖火車遊覽,週五還有一白天機動。本打算從利斯特維揚卡穿越到Bolshie Koty村後乘船返回,但仔細一規劃,發現這季節每週只有兩班船!Bolshie Koty俄文發音與大貓接近,所以也叫大貓村,是個很小的村子,只有三四十村民居住,小賣鋪都沒啥物資,半年才更新一次,可想而知哪有什麼乘客呀。他們的交通旺季是冬天,貝加爾湖封凍後大小車輛就能在冰面上任意馳騁了。沒辦法只好把穿越提前到週二,此時還完全不熟悉當地的交通環境!

第二天我忽悠上其他三個搶到特價票的小夥伴同行,中間有點耽擱,11點到伊爾庫茨克中央市場買上乾糧,花120盧布坐一小時班車趕往貝加爾湖畔小鎮利斯特維揚卡。抵達小鎮後到信息亭簡單詢問了路徑,正式往山裡走時已經12:20了。此時我不由得有些擔心,25公里的徒步線路大約需要5-8小時完成,但我們必須趕終點大貓村下午6點出發的渡船回到利斯特維揚卡,否則只得住一晚(暫且認為那小村有吃有住吧)。花點食宿費這還不要緊,關鍵是回來的船3天才有一班!不能按時趕到的話我們只能第二天原路走回來!如此說來我們必須照著最快的5小時突進。

我立即勸止了正在碧波盪漾、粼光閃爍的美麗湖邊駐足拍照的同伴,趕緊穿過無數狗吠的湖濱小村向深山扎去。氣溫雖然不高,但在烈日下爬坡,很快便大汗淋漓,脫下了厚厚的外套。走了半個小時,終於看到森林邊戳著個牌子,上書大貝加爾小徑。這才舒了口氣,沒錯,就從這兒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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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貝加爾小徑的入口

貝加爾湖畔的森林跟之前的想象很不一樣,原以為都是幾人合抱的參天大樹覆蓋得密不透風,那是看多了熱帶雨林的片子造成的印象。這邊的森林並非根深葉茂,而是挺拔雋秀。西伯利亞地區氣候寒冷,植物生長緩慢,看似枝幹不粗,其實也有多年樹齡了。

第一段路程全是爬坡,看似坡度不大,走起來超出預期的費勁。林中密密匝匝,植被叢生,腳下的道路難以辨認,需要仔細判別方向。時有倒伏的樹木擋在前頭,雖然心急趕路可也難以提速。

緩緩穿行於密林之間,白樺樹上的無數隻眼睛緊緊盯著我們。樹葉正由青變黃,匍匐地下的藤蔓野草已是奼紫嫣紅,風過林梢沙沙作響,腳踏落葉窸窣有聲。陽光從樹冠縫隙間投下斑駁的陰影,空曠處似有薄霧升騰。我們凝神屏息,沐浴著陽光和微風,和所有外來的探索者一樣,靜靜的潛入大自然的腹地沉浸其中,身後不留一絲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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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番略微意外的艱苦跋涉,終於爬到了徒步線路的制高點,已可瞭望這西伯利亞的七彩明珠了。在密林樹叢中鑽了一個多小時,此刻有憑海臨風、豁然開朗之感,不由得欣喜非常。可問題來了,眼前出現兩條模糊的岔路,一條是朝向貝加爾湖,另一條則是相反,但是痕跡更加明顯。

我的記憶中下山路應該很快通向湖濱,猶豫了一下,決定向湖水方向行進。但這條路越走越不像路,到達最後一個面朝貝加爾湖的高坡時,所有痕跡都消失了。面前是湛藍的湖水,腳下是陡峭的斜坡和茂密的叢林,再硬要向前恐怕得連滾帶爬趟出條新路。

這地方令人心碎,景色的確是太美了,可更重要的是我們寶貴的時間啊!往返耽誤的二十分鐘,之後的漫漫長路能趕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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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懷焦慮地返回的岔路口沿另一條小道往山下走去,一連串的之字形道路讓人著急,可是也沒法走捷徑,邊上全是高高的蒿草和灌木,鑽進去可就不知方向了。下山總是痛快,我們曲折前行,慢慢到達谷底。一個小水坑旁,殘留著一堆篝火的餘燼,這也讓我長出了口氣,至少路沒走錯。

順著谷底再走不到1公里,終於來到了湖邊,這也意味著徒步線路中最困難的一段結束了,之後全是沿湖而行,不會有很大落差,再無迷路困擾。大家對著湖水雀躍、拍照,欣喜異常,可我根本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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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下午2:48,從小徑入口算起已經走了兩個小時,路程還不到三分之一,這進度比預計至少慢了20分鐘。剩下三分之二強的路程必須在3小時完成,雖說難度降低,但要克服體力的極限,中間還不能有任何差錯發生。想到這兒我渾身一機靈,立刻勸止了準備就地野餐,補充飲食的同伴,還沒到休息的時候,必須邊走邊吃。

但是我對行程的難度還是低估了。之後的一大段路雖然是沿湖邊行進,可接觸不到湖水。左側是高高的陡坡和斷崖,右側的斜坡之下是浩瀚的貝加爾湖,腳下是時時滾動的石塊,不但提不起速度,不仔細的話甚至有跌落湖中的危險,對有恐高症的人更是考驗。

連滾帶爬手腳並用,懸於半山腰的險途大概持續了45分鐘,經過一處地勢平緩的空地,這才真正到達湖邊。樹蔭下長長的原木桌椅和一堆堆燻黑的石塊告訴我們這是個露營地,於是疲累交加飢渴難耐,氣也洩了,腿也軟了,正好藉機休整。湖光山色環繞,陣陣清風送爽,真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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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不能歇呀,稍事休息繼續趕路。行程中地形地貌更加豐富,時而走上嵌在陡壁上的羊腸小道,時而下到湖邊踏上粗糲的沙灘,鑽入一片片白樺林和松林,跨過匯入貝加爾湖的一道道河流。翻過了一山又一山,繞過了一灣又一灣,紅日西沉,涼意漸生,長路迢迢還是望不到盡頭。

同伴們一直在商量乾脆別玩命趕船,在大貓村住一晚得了,可這樣明天還得原路走回來,那可是萬萬不能想象的。此時雙腿早已麻木,完全是機械地運動,似乎是它們帶著身體向前。腦中只有一個清晰的聲音不斷地重複:前進、前進、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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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30分,來到一個山谷延伸出來的三角洲時,猛然發現可以遠遠望見大貓村了!曾經喪失希望打過退堂鼓,這下不啻來了一劑強心針。就地休息10分鐘,醞釀最後的衝刺。所有的食物和水被一掃而光,破釜沉舟,輕裝上陣。數了數前面還有5個海灣,留給我們的時間是80分鐘,還要提前幾分鐘買票登船,所以很簡單,每15分鐘我們必須繞過一個海灣!

呼嘯著踏上征途,第一灣15分鐘,第二灣15分鐘,過了興奮勁兒能不能保持速度是關鍵。第三灣距離稍短只用了12分鐘,而且全程首次遇上徒步者,他們指明大貓村就在前方,給我們注入了新的動力。太陽越來越低,氣溫急劇下降,可是我們疾步如飛,絲毫不覺寒意,汗流浹背,衣服越脫越少,乾脆就剩了個T恤。等到鑽出第四灣的灌木叢時,我突然發現光著的胳膊上爬了個蜱蟲!

好家活嚇得我上竄下跳,趕緊扒拉掉,仔細檢查全身,頭髮上又扒拉出一個。再三確認這蟲子還沒來得及咬我,仍然有些驚慌失措,如逃離般撒開腿狂奔,反倒是越走越快。衝過第五灣,漸漸出現民居、一二行人和泊在湖濱的小船,這就是讓我們百轉千回魂牽夢繫的大貓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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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啊

可我們並沒有時間在大貓村駐足閒逛,直撲碼頭而去。等我第一個登上船頭已經是下午5:50了,5分鐘之內小夥伴們也趕了上來。我們滿嘴白沫喘著粗氣跳上船,身著短袖T恤渾身冒汗恨不得光膀子。周圍已經穿上薄羽絨服的老外看著我們直髮愣,不免心中得意——誰說中國人怕冷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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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盡艱辛的五個半小時,努力沒有白費,我們可以坐船回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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