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春節,全國各家深閉家中,自我隔離; 每天從媒體上得知,仍有不少人離開我們,有一線的衛士們,也有普通人;
他們中,有某個家的頂樑柱,有慈母,有工作勞模,也有平凡的市井小民;有大人,青年人,也有孩童. 等到太平之日到來, 有許多家庭會從此缺少一個人出席在餐桌上;
二十年前, 住在山裡的姑父告訴我, 他們家附近,有個人被殺了. 屍體躺在密林中, 快要腐化成為一堆白骨時,才被人發現,已經難辨特徵了; 這很正常,山裡人煙稀少, 年輕人都進了城,老人輕易不密林轉悠;
那不幸的人,後來如何了,我早已忘了; 或許村民報案了, 或許被村民就地掩埋了; 據我姑父描述, 說村民們七拼八湊的各種細節裡推測,那人可能是個賣布的遊商, 或許來自外地; 總之,他再也沒有回答自己的家; 或許,他的家人永遠無法得知, 帶著一批貨物出門, 他怎麼就再也沒有回家.
我知道有一老太太, 年輕守寡, 將兩個兒子拉扯成人後, 跟隨老二在鄉下生活; 可能是老年孤寂, 也可能是真心信仰, 老人六十多後, 信了基督, 孫子也不看了,家務也不做了, 早晚只是切切的禱告. 每餐之前,必定遠離飯桌, 於一偏僻角落, 禱告一番, 方才進食.
家人自是不理解; 言語和臉色上便漸漸流露出訕笑的意味, 這位老人越發固執的維護自己行為的合理性, 或許是, 老年人無處寄託的尊嚴吧. 後來老人開始離家傳道, 經常一走幾天, 幾周, 一個月. 家人勸解無用,也就隨她了.
然後某一天, 兒媳婦接到公安局電話, 說一山溪裡發現浮屍, 被發現時, 已經開始腐敗. 根據法醫解剖結果, 排除他殺原因, 該是在山溪邊飲水, 滑落潭中溺水而亡. 公安局根據隨身衣物裡的身份信息, 找到家屬, 讓家裡認領回家.
基督肯定不是這麼教導信徒的, 基督教提倡的是榮神益人, 用自己的美德和言行, 建設生活, 用自己的美行, 作為獻給神的禮物, 而不是拋家棄子.
神不在供奉著鮮花,有僧侶數著念珠禱告的殿堂裡,而是在遊戲的孩童中, 在勞動者所站立的塵土裡,他同勞動者一起流汗.
或許老太太信奉的, 根本不是什麼正經基督, 而是手持聖經的邪教, 類似的邪魔外道, 披著宗教的外衣, 矇騙信徒斂財; 此處不討論.
總之, 這位好幾個孩子的奶奶, 兒子們的娘, 家裡唯一的長輩, 就這麼出了門, 再也沒回來; 回來時, 已經是一具殭屍;
去年某地的大橋坍塌事件, 其中有個遇難者讓人心酸, 一位單親爸爸, 自己撫養女兒, 孩子高中了. 將車停在橋下等紅燈時, 大橋坍塌了, 只一秒鐘, 女兒失去了父親; 還沒享過一天福, 甚至還沒來得及看到女兒成人, 自己先去了.
前段時間跟母親電話, 說起此番國難, 聊到死亡, 忽地談到我家門前的二姐, 這位二姐一生善良, 對每個人都恭謙有加, 一輩子和顏悅色. 三十來歲, 卻因為一場病, 去了. 留下三個尚未成年的孩子, 最小的, 才剛剛學會走路. 這麼個大好人, 一輩子不討嫌, 卻早早離開.
妻子前兩天看新聞, 說有孩童去世, 她說這話, 很是惋惜的口吻. 我也覺得很惋惜, 如花的孩子, 未及長大結果, 就這麼沒了. 徒留家人遺憾; 但我還是淡淡的安慰她:” 黃泉路上沒老少.”
非是我鐵石心腸, 只是我見得多了. 我有個同齡人, 一位才女, 永遠都是微笑客氣的模樣, 跟我同齡, 三十來歲, 兒子聰明可愛, 老公帥氣溫和, 前年因病去世了. 孩子還沒到一年級; 她的離開, 引起我們朋友圈一片哀嘆. 跟她交往過的女人們, 大多去參加她的葬禮了, 大家都灑淚送別她. 或許, 這其中的動情, 也有為自己而流的淚吧. 她的離開, 讓我們所有的人都恐懼和哀傷, 誰也不知道, 自己什麼時候離開, 以何種形式離開.
老話說, 好人不長命, 禍害活千年; 調侃的是命運有時並不公平, 乃至於奇巧迷離, 對天下蒼生的去留, 充滿了捉弄的意味.
但”黃泉路上無老少”說的是, 命運又是公平的, 至少, 死神對待每個人, 是公平的.
好好活著吧, 把每一天, 都當成是最後一天, 因為, 誰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到明天. 好好珍惜身邊的人, 因為, 有的人, 此番分手, 就再無相見之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