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尔必达末代社长非情愿战败,为一雪前耻加入中国紫光?

划重点:

1、体育大学毕业后,坂本幸雄进入美国德州仪器(Texas Instruments)日本分公司,由于执行力极强,一路做到德州仪器副总裁。

2、尔必达和三星最终的营业利润率差距十分惊人,2005年三星的营业利润率为30%左右,尔必达则为3%左右,差距有如天渊之别。

3、坂本幸雄表示“我到秋天就73岁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希望为日本的年轻半导体技术人员创造发挥能力的舞台”。


以下为正文

2020年10月,中国台湾“DRAM教父”高启全与紫光集团5年合约期满,挂冠而去,另栖高枝。高启全是华人在全球DRAM界最资深的人士之一,从1980年起,即先后在美国仙童半导体、英特尔、台积电等公司任职,基本上听遍了亚美欧争夺半导体存储产业主导权的鼓角争鸣。

日本尔必达末代社长非情愿战败,为一雪前耻加入中国紫光?

根据媒体报道,高启全空下的职位将由坂本幸雄填补。

坂本幸雄今年73岁,66岁那年,他眼睁睁看着日本最大也是最后一家DRAM内存厂尔必达,在他任下破产,沦为美光科技的盘中餐,自己则成为日本半导体产业的“罪人”,背上了“末代社长”的名声。

但复盘历史,会发现坂本幸雄的“战败”实属情非得已,尔必达的内斗加时运不济,最终压垮了日本的“镇国之宝”,也使顺风顺水的坂本的职业生涯没有划上完满的句号。

体育生做到德州仪器副总

坂本幸雄出生于1947年,1970年毕业于日本体育大学,专业是体操。在半导体界不乏体育发烧友,英特尔创始人、芯片之父罗伯特.诺伊斯酷爱跳水,美光科技CEO史蒂夫.阿尔普顿喜欢开飞机,英飞凌第1任CEO乌尔里希.舒马赫热衷于赛车。但他们都是体育爱好者,比不上坂本幸雄的体育科班出身。

在1950年代初至70年代末,日美在经贸上正处于蜜月期,小弟崇拜大哥,大哥也很享受这种追捧。于是,大量日本人得以进入美国公司,并升迁到核心管理层,坂本幸雄就是其中之一。

体育大学毕业后,坂本幸雄进入美国德州仪器(Texas Instruments)日本分公司,由于执行力极强,一路做到德州仪器副总裁。

日本尔必达末代社长非情愿战败,为一雪前耻加入中国紫光?

德州仪器在普通人的眼里,知名度不如英特尔,甚至还比不上高通、AMD,实际上这是一家资历、爆发力和忍耐力极其强大的美系半导体公司,其历史长过硅谷的祖母公司仙童半导体,数十年来一直霸榜全球前十,即使日本半导体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也不例外。

仙童半导体出走的人才,陆续创办了英特尔、AMD、国民半导体等公司,打下了硅谷的第一层地基;德州仪器麾下同样人才济济,包括集成电路发明人、诺奖得主杰克.基尔比、台积电创始人张忠谋、中芯国际创始人张汝京、坂本幸雄等,可以说,今天全球芯片制造业的半壁江山,几乎都抽枝展叶自德州仪器。

而且,坂本幸雄的履历比张忠谋更为丰富。

1997年,一个日本芯片业开始出现大溃败的时间节点。拥有美系半导体大厂工作履历的坂本幸雄被日本半导体企业当做救命稻草,成为争抢的对象,被神户制钢半导体挖走做掌门人。当时台联电的当家人宣智明也看上了坂本幸雄,于是花4亿新台币买入亏损的新日铁半导体,然后挖走坂本幸雄。

坂本幸雄立即展示了超强的运作能力,不仅帮老板宣智明将神户制钢半导体和新日铁半导体撮合到一起,成立联日半导体(UMC Japan),一年后就让新公司盈利120亿日元,在一帮亏得叫苦连天的日本半导体公司中,耀眼得有如黑夜中的萤火虫。

这一切,被刚成立的尔必达看在了眼里。

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尔必达成立于1999年12月,由日立和NEC的半导体部门重组而成。在当时,尔必达的成立是日本半导体界的一件大事,日本媒体报道称,“拥有强大新技术研发能力的日立”,与“拥有强大生产技术能力的NEC”合二为一,诞生了世界上最强大的DRAM内存制造商,会产生1+1>2的效应,认为日本半导体产业复兴有望了。

结果却是1+1<1。尔必达成立仅两年时间,日立和NEC的市场占有率之和,就由17%跌到了4%。

绝望之中,尔必达的股东们想到了在联日半导体干得风声水起的坂本幸雄。坂本幸雄也被尔必达这块日本最大的DRAM存储企业金字招牌,以及其背后雄厚的股东背景吸引,跳槽过来,期望让自己的职业生涯再攀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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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必达内存

坂本幸雄哪里料到,尔必达不是他职业生涯的另一个高峰,而是不堪回首的滑铁卢。

入主尔必达后,坂本幸雄利用自己在半导体界长袖善舞的特长,很快筹集到1700亿日元资金,为工厂购置制造设备,使尔必达的DRAM生产走上正轨,市场占有率呈现“V”字反转,从2002年刚上任时的4%,上升到2009年的大约16%,接近NEC和日立的市占率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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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让人始料未及的是,3年后尔必达却负债高达4480亿日元,宣布破产,坂本幸雄也黯然消失在公众视野。

内斗斗垮尔必达?

尔必达的失败,可以说是日立、NEC和三菱三股力量整合失败的后果,使公司低成本竞争力缺失,最终在和三星、美光等美韩厂商的竞争中落败。

日本半导体界资深人士汤之上隆在尔必达成立之初,即从日立借调到尔必达,耳闻目睹了公司的种种弊端。他认为尔必达刚成立时,看起来不负日本上下厚望:日立人才的新技术研发能力高,但提高成品率方面的技术能力较低;NEC的人才善于提高成品率,但低成本制造方面的技术能力薄弱;三菱的人才擅长用低成本制造DRAM,但技术研发能力较弱。

所以,理想的整合路径是,三方扬长避短,日立进行新技术研发,三菱在研发中心负责集成技术,NEC则专注于量产技术。如此一来,尔必达将成为行业翘楚。

但现实却十分残酷,坂本幸雄无法将三股力量整合到一起。

尔必达成立之初,为了体现大股东的意志,所有部门都由日立和NEC的职员共同构成,双方基本上各占一半。负责人职位安排更为奇葩,从课长、部长、总部长到社长,所有职位都是双重的,如果NEC的人担任部门负责人,副手必然是日立的人。后来,三菱的DRAM资源整合进尔必达,又成为第三股力量。

日立、NEC和三菱都是日本大财阀,谁也说服不了谁,使得坂本幸雄无法将这三股力量拧成一股绳,难以施展在联日半导体的铁腕,仅仅只能使尔必达的生产走上正轨。

内斗产生内耗,加上有分歧时,坂本幸雄必须站队。这时候,他选择了NEC。因为坂本没有一碗水端平,很多日立员工不满,纷纷离开尔必达。随后加入的三菱员工也开始陆续离开,尔必达成为NEC的大本营,为公司的最终衰败埋下导火索。

破产之谜

尔必达成为NEC的大本营,直接结果是,进一步抬高了制造成本,使产品在三星、美光面前,完全没有价格优势,而在PC用的半导体存储行业,没有价格优势就意味着温水煮青蛙式的出局。

NEC是一家有着辉煌历史,能够代表日本制造实力的综合电器制造商,在半导体领域和DRAM存储领域曾是世界第一,在计算机领域也曾是日本第一。

之所以是“曾是”,只因为NEC太不会赚钱了。从1985年到2000年,NEC的销售额翻了一番,但营业利润率平均只有2%左右。如此低的利润率意味着,企业的抗风险能力十分脆弱,一旦行业风向有变,NEC根本就经不住风吹雨打。2000年互联网泡沫破灭后,NEC就进入下滑通道。

当然,NEC也想挣脱2%营业利润率的泥潭,曾提出5%的目标,但一直不怎么成功,因为它一直没有找到低成本生产方法。

在NEC主导尔必达后,这个弊端也被全套带到DRAM生产中来。尔必达在批量生产DRAM芯片时,片面追求高成品率,2005年512MB DRAM为当时最尖端的产品,尔必达的成品率是98%,而三星为83%。

但尔必达过高的成品率需要繁复的生产工艺流程,增加掩膜数和曝光次数,降低设备吞吐率,最终抬升制造成本。

根据汤之上隆的调查,处理相同数量的晶圆,尔必达需要的制造设备数量是三星的2倍,成本也是三星的大约2倍。由于在DRAM芯片生产中,制造设备占据了超过50%的生产成本,所以尔必达和三星最终的营业利润率差距十分惊人,2005年三星的营业利润率为30%左右,尔必达则为3%左右,差距有如天渊之别。

超低的营业利润率,使得尔必达面临DRAM产业的周期性波动时,生存力十分脆弱。从正式营业的2000年,到破产被收购前的2011年,12年间尔必达仅有4年盈利,其中2006年度才称得上像模像样地赚了钱,盈利700亿日元左右,但2008年和2011年又一共巨亏2300亿日元左右,轻松吃掉以往的盈利,留下难以弥补的窟窿,最终宣布破产,以25亿美元卖身美光科技。

非情愿战败

对尔必达的破产,坂本幸雄并不服气,在记者见面会上,他将原因归咎于DRAM价格下跌、史无前例的日元升值、日本东部大地震以及泰国洪灾,同时认为,尔必达的技术水平还是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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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必达时期的坂本幸雄

尔必达破产后,坂本幸雄做了两件事,一是写了一本书,叫做《非情愿的战败》,反映了他对尔必达破产的不甘与无奈;二是来到中国,试图利用中国的资金东山再起,一雪前耻。为此,坂本幸雄成立了一家叫Sino King Technology(简称SKT)的DRAM设计开发公司。

仅从公司名字看就大有深意,Sino意思是中国的,King意为王,这是否反映了坂本幸雄要为日本半导体制造技术找到发挥的舞台,证明给昔日的对手看?几年下来,SKT也有所斩获,它在中国的第一个合作方,就是大名鼎鼎地投资72亿美元的合肥长鑫存储器项目。

坂本幸雄在中国经营了近5年时间,所以在2019年作为2号人物参与推进紫光集团的半导体存储器项目,实属水到渠成,而非天降奇兵。尤其在当前的国际贸易环境下,坂本正式加盟中国半导体产业更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坂本的工作地点在神奈川县,但从产品设计到人才招聘,为了实现量产,坂本正在全面参与紫光的项目。

不过在日本政府和半导体行业相关人士中,也有人提出忠告“只会被拿走技术”。但坂本仍决定为中国工作。他表示“我到秋天就73岁了,这是最后的机会。希望为日本的年轻半导体技术人员创造发挥能力的舞台”。

日本尔必达末代社长非情愿战败,为一雪前耻加入中国紫光?

也许,只有亲历过日美半导体大战的人才会理解这句话隐含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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