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讀書的方式真古怪|趙清川

冷雨讀書

上小學時,每天放學都要經過大街,大街兩旁的地上,花花綠綠地擺著一大堆小人書。

冷雨讀書的方式真古怪|趙清川

共有三、四家這樣的出租攤,攤主清一色的小老頭。有的留著一撮雪白的山羊鬍,像戲文裡演員戴的假鬍鬚。我很想用手使勁拉一下,看是否會掉下來。有的鼻樑上架一副破舊不堪的眼鏡,看人時,渾濁的眼珠從鏡片上方翻過來,那是一抹夕陽的光芒,和藹,寧靜地照著人。每當你走過這裡,他們的目光便追隨著你,那神態似在親切挽留,於是,步子便再也邁不動了,為了這份期待,更為了那一個個動人的故事。一幅幅美妙神奇的圖畫。

那時候,租書的價錢便宜得很,稍厚的二分,薄的一分錢便能一飽眼福,手裡有幾個錢時,不看到天黑是不會走的。但大多數時候口袋窮得連“叮噹”也不響一下,於是湊到別人身後看。看書的大多都是和我一樣的小學生。誰知小小年齡也好像懂得“版權所有”這個特權,常常拿自眼或生硬的動作來制止這種侵權行為。冷雨只好悻悻然蹲在一邊,唾涎三尺。

這種時刻,盤踞在我小小心靈的就是——錢,怎樣弄到錢呢?母親那裡決沒有希望,她是恨不得將一分錢掰成兩瓣用的。偷拿吧?家教甚嚴,有此心無此膽,苦思冥想中,突然靈機一動,對,偷紙,當時,冷雨家住縣委大院,有一間小屋,有半屋子的廢紙,何不如此這般呢?

第一次作案的具體過程實在記不得了,因為當時冷雨已經嚇糊塗了,算真正領會到“做賊心虛”的滋味。

但這次冒險的收穫真令冷雨喜出望外,居然賣了一毛錢,這令冷雨在書攤前像皇后似地坐了一下午。

以後的作案竟是越來越沉穩老練,有時竟敢跳小屋裡面大挑特挑。

利用這種方法,我讀到許多好書。我為可憐的《賣火柴的小女孩》而傷心流淚,也跟隨著齊天大聖經歷了千辛萬難去西天取經。在讀英雄人物傳時,我曾挖空心思為自己設想了許多壯烈場面。比如投水救人(並不考慮自已是旱鴨),與歹徒英勇搏鬥(並不考慮自己並無縛雞之力),在汽車的巨爪下搶救兒童(可惜汽車在孩子們跟前總慢慢開,反之,孩子們則遠遠避開),所以只到如今,我仍不能成為一個流芳千古的英雄,實乃此生之憾事。

小學三年級時,我讀了第一部長篇小說《高玉寶》。我被主人公悲慘苦難的經歷深深感動了,又為他靠自己勤奮努力終於成為大作家的事蹟所鼓舞,從此立下雄心,要當作家,象高玉寶那樣。

冷雨讀書的方式真古怪|趙清川

到了初中,更加沉浸在長篇鉅著中。我與故事中的人物同呼吸,共生存,常常捧著書自言自語,精彩之處,手舞足蹈,傷心之處,跟著悲痛欲絕。

後來,瓊瑤之風颳得天昏地暗,才男俊女愛得死去活來,我則看得沒日沒月,如痴如呆,就連口語也有了變化,不再說:“很”這個字,全改為“好”,象“我好寂寞,好心煩,他好帥,好帥呀……”,正牌的純情女孩。

有一次,得到瓊瑤女士的一本《一簾幽夢》,晚飯後坐在火爐邊就飄進了“幽夢”之中,直到半夜“幽夢方醒”,但覺頭暈耳鳴,腳步輕飄飄身輕如燕,我想這可能是太進入情節的緣故,誰知在屋內轉了一圈就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床,不省人世。等醒來時.才知是中了煤毒。 。

瓊瑤著一襲紫衣翩翩離去,三毛便乘著沙漠之風瀟灑而來,她的灑脫的個性,豐富的經驗,幽默的語言使我欣賞之至,一時間競也產生過漂泊他鄉的念頭。

我雖然極愛讀書,但上完初中便死活不肯再上學了。並沒有諸如“家庭貧困,不得已停學”這一類堂皇理由。根本原因——怕數學。每一道題竟象是擺了一個迷魂陣,設了一道鬼門關,令我望而生畏。說起考數學,夢中也會驚嚇醒。

冷雨讀書的方式真古怪|趙清川

踏上社會,漸漸地告別了浪漫歲月,我的目光也從狹小的天地,投入到更廣邈無垠的空間,從中國的古詩詞到世界名著。從哲學到心理學,我縱情地邀遊其間。夜深人靜時,穿越千年的滄桑,與李白同醉,蘇軾共舞,在靜默中聆聽先哲的教誨,讀到會心處,心靈與作者共擁一份默契,共享一份溫馨,此時,不再孤獨、寂寞,我是充實、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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