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梅首次對外界袒露成為俱樂部經理的心路歷程,什麼最具挑戰

她曾是北京與倫敦兩個奧運週期,女排進攻擔當,曾經比賽中大力爆錘扣暈日本運動員木村紗織;

當隊友紛紛退役時,她站在球場上陷入“三十而立”的沉思,是轉身退場,還是華麗轉型?

她給出了答案。上個賽季女排聯賽,王一梅的身份有了變化,除了運動員之外,她搖身一變,成為了遼寧女排俱樂部經理與法人代表。

是什麼機緣巧合讓她做出這個嘗試?涉足職場的她又遇到了哪些挑戰?

王一梅首次對外界袒露成為俱樂部經理的心路歷程,什麼最具挑戰


三十而立

十二年前,一起參加北京奧運會的女排12人,現在只有王一梅一人還堅守在賽場,其他人都已退役。

似水年華,指顧之間。當年那張“娃娃臉”的女排第一重炮手,如今已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紀。如果沒有結婚與在家相夫教子的打算,現代職場女性在這個年紀的關卡上也需要被“立”字牽絆,她也不例外。

在27、28歲的年紀,王一梅感覺自己似乎進入了迷茫期。身邊的隊友一個個離開賽場,進入新的生活圈,開始了職業生涯的下半場。看著熟悉的背影一個個消失、床位一個個空了出來,她被觸動了,每隔幾天就會思潮起伏,“我是不是也到了該退役的年紀,是不是也應該轉型?”她重複問自己。

思慮並不止於轉瞬之間,她付諸於行動,先後2次寫了退役報告,並上交,都沒有下文。

她猶豫了,但兩次又都留了下來。

這是她在30歲前的行為風格。王一梅承認,自己在生活中就是一個容易猶豫的人。看到特別喜歡的東西,她會果斷買下;但要是一般喜歡,她就會有些糾結,問隊友該不該買。隊友回應——“你這麼猶豫,一看就不是特別喜歡。”

在北京奧運會週期,她是隊中攻擊力最強之人,在亞洲首當其衝,在世界上也能排在前三號。2006年世錦賽,彼時的隊伍傷兵滿營,整體實力已無法排進頂尖行列,在對陣最強對手、巴西女排那場比賽中,全隊靠王一梅的進攻,和巴西女排扛到了決勝局。

2008年世界女排大獎賽總決賽對陣日本隊的比賽,王一梅一記4號位防反進攻,扣在了木村紗織的頭上,對方在倒地後幾秒鐘才回過神來,站起來後仍神情恍惚。這一幕也是王一梅職業生涯的“名片場”。

但她幾乎從未回味過往日的比賽,她笑著對新浪體育說,“我會覺得看自己之前的比賽感覺很怪,特別是看到自己在電視上的一舉一動,會覺得尷尬。”

但生活中的王一梅與賽場上的自己卻截然不同。她形容自己在賽場上很彪悍,在生活中卻很內斂。熟悉她的人都說,“你和賽場上很不像。”

她慢熱。與不認識的人第一次相見,她會刻意躲避對方眼神;與朋友要相處許久,才會在內心接納對方。

但王一梅卻又渴望外向的性格,她欣賞好友兼隊友薛明的這個優點,時常會當面誇讚前者。“我喜歡她的這種性格,我會對她說,我要學學你這樣。”

她也不會和自己較勁。她愛美,也買化妝品,但又因為怕麻煩,很少化妝,一張素顏臉打遍天下。

“我在運動隊裡待慣了,一天天基本上就是訓練,起床後我就洗漱一下,然後整理東西,出發去訓練場,沒時間和精力化妝。”從事體育運動的二十年,她在同一個模式裡循環往復,日出暮歸,悲歡離合皆與排球相關。

對一個女人來說,30歲是一個關卡,也是一種際合。她想通了,她想做出改變,打破這個固定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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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現轉型

機會來了。

上個賽季聯賽前,華君集團入駐遼寧女排,成立了新的俱樂部。華君此番參與並非只是簡單的冠名贊助,而是志在向國外著名俱樂部看齊,打造一支職業化程度較高的俱樂部。

俱樂部高層的名單中出現了王一梅的名字。在俱樂部中,她身兼多職,除去運動員之外,她還是經理與法人。

王一梅用通俗的語句形容了自己的職責——“我是俱樂部的決策人。”

性格內向羞澀的她,為何會出任如此重要的角色?她對新浪體育道出箇中故事:“集團高層認為我比較適合這個位置,因為我的年紀和資歷,也有在國外打球的經歷。”

對於集團提出的邀約,王一梅起初不太確定自己能否勝任。在前幾年思忖未來前景時,她曾想到退役後去從事老師與教練的工作,但細想後卻發現這兩個職業都不太適合自己。

“我這麼多年都在做運動員,一直是被指導的對象。如果退役後突然間去學校或者去隊伍教別人,我覺得自己會不太適應,畢竟我沒有學過相關的體育教學知識。”

在與設想不同的機遇面前,她心動,卻缺乏自信。但集團高層對王一梅的能力深信不疑,他們和王一梅進行了多次溝通和深聊,給了她很多好的建議。她們想法一致,能夠儘量多地為排球做貢獻。因為集團高層的鼓勵,王一梅實現了蛻變。

這個機遇恰巧出現在她30歲的關口。她分明能感到30歲前後的不同,“30歲前很多時間都處於迷茫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究竟對不對。30歲後,我更瞭解自己,目標更明確。”

從一個女性運動員角度來看,30歲也許是已在職業生涯的邊際,一腳已踏出圈;但恰恰在這個節點上,閱歷往往能起到化學效應,讓她們看待世事萬物都通透許多。

王一梅對新浪體育深度剖析自己在30歲後的人生感悟,“30歲後,看待、接觸一些事情,我會更果斷,更相信自己。選擇、做決定後,不會後悔,就算力有不逮,也想盡快充實自己。最明顯的改變是,以前遇到難題會惆悵,怎麼辦,沒有辦法去解決;現在我不會苦惱該怎麼辦,而是著手去解決,去想方設法地去做。”

思想的轉變,是王一梅實現轉型的第一步。

她試著嘗試以往的性格,逼自己一把,讓自己的性格變得外向性。遇到同樣內斂的人,現在的她通常會主動打招呼、找話題。“我希望能把這種性格融入到生活中去。”

角色的轉變,沒有拉長隊友和她的距離,她們還是叫她“梅姐”。但不太熟悉的人,也曾叫過她經理。她淡然一笑,沒有拒絕。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讓她改口叫‘梅姐’,現在我覺得自己需要慢慢適應這個轉變。”

王一梅首次對外界袒露成為俱樂部經理的心路歷程,什麼最具挑戰

不懼挑戰

悄然間,王一梅創造了一個歷史,她成為國內排壇第一個在役的俱樂部經理。

多重身份自然會增加她的工作量。作為經理,她方方面面都要有所顧及,從每年集團的資金投入,到確定教練團隊、外援與內援。

疫情期間,王一梅雖然一直待在隊裡,但每週都會參加集團的電話會議,彙報俱樂部的動態。

上個賽季聯賽前的引進外援工作,讓她忙碌了一陣子。遼寧女排歷史性地第一次引進外援,而且還是三位。

首次涉及的引進外援工作,全隊上下對這個流程都是陌生的,在選人方面,王一梅完全尊重教練的決定。“上個賽季俱樂部用來決定外援引進的時間比較短,也比較有侷限性,可能一些方面做得不是特別成熟。”

彼時,俱樂部在9、10月份剛剛成立,但聯賽在11月就將開始。運動員經紀人給到的選擇範圍並不小,但俱樂部還是需要周全的思量,比如外援的帶來能帶給隊伍哪些幫助,能否讓本土運動員從她們身上學到一些東西。

王一梅透露,確定一個外援的時間週期是在7天到10天的範圍裡,對毫無經驗的他們來說無疑是略顯匆忙的,“我們也是考慮了很多方面,考量了很多合適的外援,還是會經歷反覆的猶豫,對方也在考慮,在這個過程中還是耽誤了很長時間。”

首秀引援最終確定了三位選手,但他們到隊時間較晚,對全隊的磨合而言是有一定難度的。第一場對陣雲南女排的比賽,雖然遼寧隊實力全面佔優,但隊員互相之間在場上還是缺乏默契。

王一梅看在眼裡,不斷提醒自己,之後引援一定要注意這一點,“別的隊伍在這個方面有經驗,她們的隊員知道怎樣儘快地去不同的外援溝通和磨合;外援如果能夠儘早地到隊,也會讓全隊磨合得更快一點。”

第一個賽季,王一梅沒有實習階段,走上新崗位後立即投入角色。她慶幸選擇的三位外援都很職業,沒有給她出難題。

“她們的性格都比較好,而且也時常轉會到其他隊伍,比較有經驗。因為我還有運動員的身份,一直跟著隊伍,和她們沒有距離感。她們有什麼需求,比如吃不慣什麼,想吃什麼菜能直接找到我,和我溝通,不用再通過第三人。”

通過一個賽季的演練,她已掌握了新角色的初步技巧。困難克服了不少,難點也同樣是有的。比如作為經理,她需要整合教練、隊員與工作人員三方不同的需求,做出一個儘量能滿足各方利益的決定。

但她不懼挑戰,“我對經營比較感興趣,現在也在積極地學。對我有利的一面是,我沒有從體育圈一下子轉到不熟悉的行業,而是依舊在排球場,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到另一個節奏中還是有自己熟悉的地方。”

王一梅首次對外界袒露成為俱樂部經理的心路歷程,什麼最具挑戰

恩師力量

在成為俱樂部經理後,王一梅時常會想起自己的恩師陳忠和指導。

是陳忠和帶領王一梅走向世界,讓她在世界排壇展露天分。要成為女排重炮手不容易,尤其是在以訓練嚴厲聞名的陳忠和麾下,王一梅沒少吃苦頭。

王一梅對北京奧運會週期的那幾年集訓印象深刻。“陳指導天天盯著我,就算他在和其他教練說訓練內容時,眼睛也會盯著我,看我在幹嘛。”

在他人眼中,陳忠和對待訓練不講情面,但王一梅瞭解自己的恩師,她能讀懂恩師的一舉一動。

“陳指導很能抓住運動員的性格和想法,對我們特別瞭解,知道我們什麼時候需要刺激,什麼時候需要鼓勵,什麼時候會鑽牛角尖,什麼時候會往後縮,他能及時地拉住我們。”

北京奧運會前夕,代表團還沒公佈運動員名單。但在外人眼裡,王一梅進入奧運會名單板上釘釘。一堂訓練課練發球,王一梅與其他幾位跳發隊員在另一塊場地訓練。長期的封閉集訓,讓王一梅的情緒進入疲勞期。陳忠和雙手揹著走向她,冷不丁地問她:“你這段時間是不是有一些鬆懈,你以為自己就能特別穩地去奧運會嗎?”

這句詰問就像一道晴天霹靂豎在眼前。那一晚,王一梅沒有睡好。如今單揀這段回憶,她笑著說道:“陳指導很會卡時間點,就要卡在這個節點上讓我有緊張感。”

她還記得陳指導專門讓她控制飲食,“集訓的時候會看我看得比較緊,到了賽季時就比較松,他會提醒我要多吃肉,少吃澱粉。”

2019年12月的世俱杯期間,陳忠和與王一梅師徒一起參加論壇,前者公開表示對王一梅的歉意,認為沒有將她的全部能量都練出來。

王一梅聽後有點淚腺失控,漫漫歲月過後,她只記得陳忠和的恩情,“陳指導不光在我的運動生涯裡,就是我現在30多歲的人生中,他都是很關鍵的角色。”

她還記得那一年自己還是短髮的她,第一次出現在北京的訓練館裡,記得陳忠和招牌式的微笑,也明瞭恩師雖然對她嚴厲,心裡卻視她為璞玉。

“我從十幾歲的時候就跟著他訓練,看他怎樣帶訓練,也看他對很多事情的做法。不是訓練和比賽的時間,我們可以和他開玩笑,但只要進入訓練和比賽,他就是一心鑽在裡面,這是他最在意的地方,非常嚴謹,誰都不能影響影響他的訓練和比賽。”

陳忠和的這個特質一直讓她銘記在心。有了新的角色,她也希望自己能像恩師那樣,全身心投入,盡職盡責。

當然,在球場上,她的任務依舊未完待續。

她將退役這個話題暫時在心裡擦去,“我沒有想那麼多,現在比較珍惜在場上打球的時光。根據我的情況來看,我還是能儘量保持好一個穩定的狀態。如果要是停止了訓練、退役了,之後要想再回到球場就很難。我想的是,只要能打,我就會盡量地延長這個時間。”

她頓了頓,話題又回到“三十而立”的感悟,“能多打一天是一天,盡力,不後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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