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俄羅斯人為什麼想把盧卡申科趕下臺?

獨角鯨工作坊特約撰稿 | 陶短房

2020年8月9日,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宣佈,自己贏得了第六個總統任期,從而使自己成為二戰結束以來,歐洲非君主制國家元首中連任時間最長的一位。

白俄羅斯人為什麼想把盧卡申科趕下臺?

▲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

01 第六個任期和第五次“塗改”?

出身寒微、蘇聯時代僅僅“文至加盟共和國最高蘇維埃代表、武至陸軍中校”的盧卡申科,蘇聯解體後依靠反貪腐在獨立後動盪不安的白俄羅斯脫穎而出,1994年7月當選白俄羅斯總統。

當時曾有人歡呼“民主的勝利”,並相信他將成為白俄羅斯歷史上第一位“體面上臺、體面下臺”的民選國家元首,任期最多不過10年(白俄羅斯基本法規定的兩屆)。

誰也沒想到的是,上臺後的盧卡申科迅速展現出鐵腕、專斷和強勢,一次又一次通過種種手法延續自己的任期,一次、兩次、三次……最終連任了5屆之多,並剛剛宣佈又獲得了第六個任期。

不僅如此,自稱“人民公僕”並坦然默許擁護者“父親”歡呼的他,似乎還打算讓“盧卡申科的任期”超越他本人的壽命:近年來,他總是把一個身著制服、長相酷似自己的半大孩子帶在身邊,公然一起出席各種專為國家元首設置的外交、國務禮儀場合。

這不能不讓人懷疑,他試圖在自己身後,延續一個白俄羅斯的“盧卡申科王朝”。

白俄羅斯人為什麼想把盧卡申科趕下臺?

▲盧卡申科出國訪問喜歡帶著自己的兒子尼古拉(圖/央視網)

確保他連續獲得五六個任期的,是多達四五次的“塗改”。

第一次“塗改”是1994年3月,當時盧卡申科還不是總統,而是眾望所歸的“反貪先鋒”、“民主旗幟”。

他聯合其他反對派,一面彈劾當時的白俄羅斯政府“貪腐無能”,一面推動制訂新基本法,用總統制取代了總理制。

這個在當時並未引起廣泛關注的修改,令不久後當選總統的盧卡申科可放手集中全力於“予一人”,而無需擔心像前任(最高蘇維埃主席)格里布(Myechyslaw Hryb)那樣,成為強勢總理和不依不饒反對派間兩頭受氣卻束手無策的“虛君”。

第二次“塗改”是他當選一年後的1995年,他發動全民公投,拋棄了自己曾高高舉起的白紅白三色旗和“柏康理亞”(Pahonia)國徽,轉而用改頭換面(僅取消了一個“零部件”)的前蘇聯白俄羅斯加盟共和國旗幟、徽章代替,從而正式脫離了“民主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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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俄羅斯1995年之後採用的新徽章(圖/網絡)

第三次“塗改”是1996年11月,又是全民公投,這次他的任期被延長了兩年,這讓他有充分餘裕鞏固權力,謀求連選連任。

第四次“塗改”是2004年10月17日,當時白俄羅斯在盧卡申科本人“建議”下舉行全民公投,以79.42%支持率廢除“總統連任不得過一次”的任期限制,從而為他一直連任至今奠定了基礎。

最後一次“塗改”事實上尚未發生:今年8月4日,即本屆大選投票前5天,盧卡申科宣佈,自己一旦當選,將“推動再次修改基本法”。

這次“修改”的內容,照他8月17日在白俄羅斯明斯克輪式牽引車製造廠(MZKT)和工人公開對話的說法,包括“修改立法,組織新的總統大選和地方選舉”。

但正如人們所看到的,此時白俄羅斯已發生自“二次獨立”以來最大規模的反政府示威,盧卡申科所面對的,正是一大群激動不已、不斷對他發出“走人、走人”怒斥的示威工人,他口中的“塗改”內容,是否仍是選舉前(也即示威尚未大規模發生之際)所構想的“原版”,恐怕只有天知道。

如今“大地如陶輪般翻轉”,盧卡申科的第六個任期和第五次“塗改”,似乎都變得不明朗起來。

02 內憂和外困

按照白俄羅斯中央選舉委員會主席葉爾莫申娜(Lilija Jermoschina)8月10日公佈的統計結果,2020年白俄羅斯總統大選投票率高達84.17%,其中盧卡申科得票率為80.23%,其主要競爭對手、37歲的立陶宛難民季卡諾夫斯卡婭(Svetlana Tsikhanovskaïa)得票率僅有9.9%。

季卡諾夫斯卡婭是個“政治素人”,家庭主婦和非政府組織愛爾蘭“切爾諾貝利生命線”兼職翻譯,她的丈夫、商人和著名視頻博主季卡莫夫斯基(Sjarhej Zichanouski)以抨擊盧卡申科“貪腐”名噪一時,並在年初宣佈將參選總統。

5月29日,盧卡申科當局以“嚴重違反公共秩序”為由逮捕了季卡莫夫斯基,而在此前的5月15日,因為白俄羅斯中央選舉委員會拒絕承認季卡莫夫斯基候選人資格,季卡諾夫斯卡婭“代夫出征”成為反對派共同推舉的候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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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卡諾夫斯卡婭宣稱已做好接管的準備

在選舉過程中,季卡諾夫斯卡婭不斷抗議“選舉活動受到干擾”。8月9日大選後,反對派以“選舉舞弊”為由,在全國範圍內掀起抗議、示威活動,而季卡諾夫斯卡婭則在8月11日逃亡立陶宛,並繼續呼籲支持者“和平抗議”。

8月13日,季卡諾夫斯卡婭宣稱自己“已做好接管政權準備”。

持續數日的反政府示威愈演愈烈,至8月16日已達到號稱百萬的規模,成為白俄羅斯“二次獨立”以來規模最大的反政府示威。

8月17日,號稱白俄羅斯“三大經濟支柱”的明斯克輪式牽引車製造廠(MZKT)和明斯克拖拉機廠(MKt)相繼爆發大規模示威。

與此同時,兩座主要官方電視臺開始有員工有組織罷工,當地媒體報道稱“多位政府部長因反對盧卡申科連任或要求立即重新舉行大選辭職”,但得到證實的目前只有一位,即前文化部長、現任白俄羅斯國家學術劇院主任拉圖科科(Pavel Latouchko),他因公開呼籲重選而被撤職。

8月17日,本人在立陶宛的季卡諾夫斯卡婭和人在國內、立場親季卡諾夫斯卡婭的反對派人士科瓦爾科娃(Olga Kovalkova)宣佈了一份長達36人、由反對派代表人物、知識界名流和反對派商人組成的“協調委員會”名單:其中包括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阿列克謝維奇(Svetlana Alexievich)、組織Viasna負責人比亞里亞茨基(Ales Bialiatski)、目前在獄中的反對派領袖巴巴里科(Viktor Babariko)競選團隊前負責人科列斯尼科娃(Maria Kolesnikova)、獨立新聞網站“白俄羅斯游擊隊”主編卡林基納(Svetlana Kalinkina)。

這至少在形式上意味著白俄羅斯處於“一國二公”狀態。

國際方面,歐盟8月14日宣稱將對“與壓制異己或選舉欺詐有關的白俄羅斯官員”實施制裁。

8月17日,歐安會提出“調解”,呼籲白俄羅斯各方進行“開放和建設性對話”。

同日,歐盟輪值主席國德國總理默克爾表示,將“擴大對白俄羅斯官員制裁範圍”。

歐盟宣佈,將自8月19日起召開專門討論有關白俄羅斯問題的特別峰會。

歐洲理事會主席查爾斯·米歇爾稱,峰會的主旨,是支持“白俄羅斯人民有權決定自己未來,並自由選舉其領導人”。

歐洲議會五個黨團聯合呼籲白俄羅斯“舉行自由選舉”,並譴責白俄羅斯當局的“暴力鎮壓行為”。

已“脫歐”的英國則成為全球第一個直接宣佈“不承認大選結果”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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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

與之相反,儘管選前發生了白俄羅斯當局逮捕33名俄羅斯僱傭軍和代言人,並公開指責俄“試圖干預白俄羅斯大選”的戲劇性一幕,但選舉結束後,俄羅斯總統普京仍措辭謹慎地一面承認盧卡申科當選,一面建議其“剋制”。

作為回報,8月18日,盧卡申科表達了對俄-白雙邊防禦框架協定的“熱情支持”——儘管不到一個月前他還對此嘖有煩言。

03 “審美疲勞”和基礎動搖

即便許多反對盧卡申科的國內外人士也坦白承認,盧卡申科曾經的確在只有950萬人口的白俄羅斯享有崇高人氣,並長時間擁有壓倒性支持,儘管不像他所竭力展示出來的那樣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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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作為“東歐民族矛盾十字路口”的白俄羅斯歷史上多災多難,1918年和1991年的兩次“民族復興運動”,都導致了嚴重的社會動盪、經濟崩潰和混亂無序,前者導致白俄羅斯第一共和國的曇花一現,和蘇聯的長期佔領,後者則讓打著“民主”和“反貪腐”旗號的盧卡申科得以成為風雲兒。

儘管基礎不牢,但“亂世英雄起四方”的“草頭王”盧卡申科迅速表現出過人的政治協調能力和鐵腕手段,在短短几個月裡就將手執白紅白旗幟的反對派(包括昔日政敵和盟友)邊緣化,並通過尋求獨聯體(主要是俄羅斯)支持穩住社會基本盤,通過牢牢抓住“三大經濟支柱”(MZKT、MKt,以及世界兩大鉀肥生產商之一的白俄羅斯鉀肥公司Belkaskali)、“五大就業基礎”(上述三家,外加兩家大型石化企業),在相當長一段時間穩住了白俄羅斯的經濟、社會福利和就業。

儘管被反對派和歐美普遍譏諷為“俄羅斯的小跟班”“普京的影子”,但實際上盧卡申科“寧為雞口不為牛後”,寧願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稱王稱霸”,也不願紓尊降貴,去給普京當“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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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15日,盧卡申科與普京一起打冰球。盧卡申科被反對派和歐美普遍譏諷為“普京的影子”

幾十年來,盧卡申科每每在西方和反對派壓力增大時,對普京五花八門意在染指甚至吞併白俄羅斯的“建議”虛與委蛇,卻又總是在俄羅斯人“感覺過分良好”之際來個當頭棒喝,不惜撕破臉皮,甚至擺出一副和西方“言歸於好”的態度。

這種“牆頭草”態度固然令方方面面十分惱火,卻也在幾十年間實實在在讓這個獨立史“蒼白”的內陸小國,在“東熊西虎”間,保住了自己的“法統”。

但此舉的代價,卻是白俄羅斯經濟、社會和政治結構長期停滯不前。

在經歷了12年(1995-2007)年“高速增長期”後,白俄羅斯經濟體制落後、效率低下、人浮於事、貪腐橫行等弊端逐漸凸顯,至2017年,該國國有企業佔企業總數仍達70%,國有經濟收入佔全國財政收入比高達76%(1991年為83.2%)。

由於盧卡申科在西方形象長期不佳,國家對外資限制過多,加上2014年俄羅斯因“烏克蘭危機”被制裁後,白俄羅斯也被殃及,經濟和就業就此急轉直下。

2020年1月16日,白俄羅斯國家統計委員會發布了大大低於預期的2019年GDP增速(1.2%,預期4%)。

這意味著盧卡申科拼命吹噓的“三年復甦”成為泡影(2015年和2016年負增長,2017年增長2.4%,2018年3%),而年初設定的、2.8%的2020年經濟增長目標,也因新冠(Covid-19)疫情等因素導致出口市場大幅萎縮,而變得幾乎完全不可能實現。

原本白俄羅斯大多數民眾之所以捏著鼻子忍受“不討喜的盧卡申科”二十多年,很大程度上是看在經濟、就業和社會穩定面子上。如今經濟、就業穩不住,西方“動作”不斷,而“熊隊友”俄羅斯又隔三差五“搞事”,對盧卡申科的“審美疲勞”也就此趨於極限。

04 “想說再見不容易”

然而正如許多分析家所冷靜指出的,白俄羅斯未來,仍然存在許多變數。

首先,國際因素尚不明朗。

俄羅斯顯然並未積極回應歐盟和歐洲議會“敦促盧卡申科妥協”的呼籲,而是捏著鼻子謹慎表達了對盧卡申科政權合法性的認可。

儘管盧卡申科的白俄羅斯不符合普京或其反對派中任何一方的口味,但一個混亂、無序,充斥著叵測外國代言人影響的白俄羅斯,恐怕更是任何俄羅斯政治勢力所不能容忍的。

在發現一個比盧卡申科對己更有利的白俄羅斯領導人之前,俄羅斯官方立場不會有根本性改變。

他們不大可能如某些人所預言的,直接出兵幫助盧卡申科(實話說,盧卡申科本人恐怕最不希望看到來自俄羅斯的這種“幫助”,否則他何必在選前大抓俄羅斯僱傭軍呢),但同樣不大可能迅速承認一個新的“後盧卡申科政權”。

歐盟大多數國家明確表達了對盧卡申科的不滿,和對反對派的支持,但除了極個別國家外,絕大多數歐盟領導人的努力,侷限於制裁、譴責、呼籲,和沒完沒了的會議討論。

誠如一個法俄觀察機構(Observatoire franco-russe)負責人、法國國際關係與戰略研究所(IRIS)研究員杜比安(Arnaud Dubien)等所指出的,自1994年起歐美就一直在孤立盧卡申科,自2008年起美國就對白俄羅斯政權實施瞭如今歐盟揚言將要實施的各種制裁——然而這些措施迄今並未達到預期效果。

要加大施壓力度,美國是絕對不可或缺的。但耐人尋味的是,美國此番態度十分曖昧,似乎不願過於“激動”。有分析家指出,這不僅有美國自身大選在即、特朗普分身乏術,不願橫生枝節的因素,也有非常現實的考量:這樣做是否會適得其反?

如前所述,每逢俄羅斯吞併姿態過於露骨,盧卡申科就會多少作出一些“改革”、“開放”、“開明”的姿態,以取悅歐美和外資;相反,一旦歐美施壓過甚,他就會主動“招引”一下躍躍欲試的“北極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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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申科與普京
不論全球“開副本”、在東北歐方向力不從心的美國,還是熱情有餘、底氣不足的歐盟各國,似乎都沒有做好“為捍衛白俄羅斯不被俄羅斯染指而不惜一切代價”的準備,而這種虛弱,通過8月17日歐盟對俄羅斯“應向盧卡申科施壓”的“呼籲”,已在許多明眼人面前表露無遺。

此外,正如不少同情反對派的人士也坦率指出的,反對派陣營“硬傷”太多。

季卡諾夫斯卡婭年輕且素無人望,更在“對敵鬥爭”中表現出致命的弱點:她在選舉投票前,以“子女可能被盧卡申科送進孤兒院迫害”為由,把他們早早送到一個迄未知名的歐盟國家;選舉投票後第三天,正當反對派支持者不顧彈壓挺身上街抗爭之際,她又一面高呼“你們挺住”,一面自己跑到了血緣國立陶宛。

有反對派人士指出,季卡諾夫斯卡婭這些做法“作為一個母親而言無可厚非,但作為一個政治領袖而言則是不及格的”。

有分析家認為,白俄羅斯反對派門戶眾多,領袖和代表人物也不少,只是立場相差甚遠,加上盧卡申科強力彈壓,才始終打不開局面。

如今局勢變化,盧卡申科倘若繼續維持高壓,僅憑遠在異國他鄉的季卡諾夫斯卡婭,和大多數是“網絡抗議者”的那個“協調委員會”,恐怕很難對工人、學生、城市小商人成分越來越多的反對派陣營,進行有效的控制。

更令人擔心的是,此次白俄羅斯異動,最熱心的海外支持者,是一貫對俄羅斯十分警惕甚至敵視的幾個東歐或前蘇聯國家,尤其波蘭和立陶宛。

但熟悉白俄羅斯歷史的人士都知道,白俄羅斯對這兩個東歐國家的染指意圖,長期以來都疑慮重重,畢竟自1366年至1795年,波蘭-立陶宛大公國曾統治白俄羅斯大部分領土,反對派所青睞的“柏康里亞”(白馬銀盾的持劍騎士),其實也是波蘭-立陶宛大公國時代的遺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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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俄羅斯的柏康里亞徽號(1991-1995)

白俄羅斯大多數人口是和俄羅斯相同的東正教徒,而非和波蘭、立陶宛相同的天主教徒,對俄羅斯的“大吃小”固然不滿,但同樣不情願波蘭、立陶宛元素的過多介入。

季卡諾夫斯卡婭的濃厚立陶宛情結、血統,或許會妨礙她對白俄羅斯反對派的整合。

05 未來充滿不確定性

種種跡象表明,在“東熊西虎”均表現出異常意見(雖然都是含蓄的),國內經濟和社會基礎也發生劇變的情況下,盧卡申科罕見表現出退縮綏靖之意。

8月17日面對MZKT工人“走人”狂呼,盧卡申科雖然繼續強調“大選結束了,不會再選”,但也無奈鬆口,稱“只要重修基本法,地方政府和總統都可以根據新規則重選,我也可以屆時交權”。

儘管觀察家普遍認為,這不過是盧卡申科意在“拖延待變”的緩兵之計,但至少表明,他已看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機。

杜比安等觀察家認為,盧卡申科的真實國內支持率“或許只剩下20%”,而一些更親反對派(包括俄羅斯反對派)的非正式統計,甚至稱他“支持率只剩不到1%”,顯然是一種帶有傾向性和情緒性的看法。

鑑於最大的就業和經濟支柱——石化體系和鉀肥體系,至今還保持平穩,絕大多數政府機關和強力部門也尚起作用,盧卡申科的基礎固然前所未有動搖,但動搖到怎樣的程度,還是需要進一步觀察。

盧卡申科“拖延待變”,顯然認定時間會站在他一邊,這未必是事實:正所謂“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反對派雖四分五裂,但在“盧卡申科走人”這一關鍵點上卻達成了空前一致,而盧卡申科“借歐美抵抗俄羅斯、借俄羅斯抵抗歐美”的老套路,如今卻未必仍那麼好使了。

他當然也不是沒有機會:曠日持久無結果的街頭抗爭,會令反對派產生倦意,他們中的一些人會覺得“希望不大”,另一些人則會反過來,認為自己的同伴“太過溫和”,試圖採用更激烈手段“逼人上梁山”——而這樣做的結果固難逆料,過程卻註定充滿分裂、躁動、混亂和變數。

在8月4日,盧卡申科曾為“修改基本法”定下兩年的預期時間,如今形勢變了,反對派和國際勢力恐怕不願也不會等這麼久,那麼,他們會等多久?盧卡申科又能繃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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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申科能守住現有的位置嗎?

一旦盧卡申科本人“失控”,採取更強硬手段打擊反對派,歐美勢必會陷入“強硬幹預可能直接和俄羅斯對抗或將白俄羅斯徹底推給對手,不強硬幹預等於重蹈烏克蘭覆轍”的兩難;而倘若失控的是反對派,他們迄今最有力的武器——道義同情分,也就會因此大打折扣。

或許我們還應為另一種詭異、但絕對可能出現的變數做好準備:萬一盧卡申科“妥協”呢?

如果他“妥協”,自年初、甚至更久以來被他以各種名目扔進監獄、趕到外國,或禁錮在人們視線之外的諸多反對派領袖和傑出人物,就都會有機會被他未必“懷好意”地放出來,並重返政治舞臺。

屆時反對派陣營將面臨嚴峻考驗:本是“備胎”的季卡諾夫斯卡婭和科列斯尼科娃,將如何與“王者歸來”的前“男主角——季卡莫夫斯基和巴巴里科”兼容?

如今名義上領銜“秩序委員會”的“女權陣營”(36人大名單中女性比例出奇地高,因為男性反對派領袖大多“進去了”),又將面臨怎樣的“幸福煩惱”?

就算頭面人物們可以顧全大局、高風亮節,一心“做一番轟轟烈烈大事業”的“小弟”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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