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最好不试


新手—最好不试

船从南昌行至桑洲的夜晚,是整个村庄的盛宴。各种原因不可描述,但也能总结一二。一是大家钱粮充足,那些喜欢小猫钓鱼,试图在赌场上以小搏大的人,向来为人所不耻。二是没有女人干扰,这种交换钞票的游戏可以玩得更尽兴。桑洲的女人,从来都是听见男人赢了就笑,输了就闹。一旦男人赌场失利,铁定了要来搅局。三是民警小夏不会从天而降,一场赌下来无论输赢,轻松快意。船行江湖,原本就是法外之地。这对于那些试图通过耕耘赌场来换取好收成的人来说,可谓是再好不过的良机了。

船舱里聚集的人来来往往,最终又聚集到休息舱去了。由此可见,一时的小插曲不足以让如此盛大的场面中断。船行在黑暗而寂静的江面上,轰鸣的马达声将休息舱里的喧嚣、欢笑与懊恼,一概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两个孤独的人注定要相互陪伴,方老头身边只剩下宋春分了。他的儿子方大头,一方面避免坐在船舱里,让方老头的悲伤难以平息。另一方面,他坐在休息舱里,继续围观其他人的战斗,实则是向父亲方老头示好:他虽把身上的钱输得一文不剩,但与其他赌徒相比,仍保持了一个较好的习惯,不再向其他赌徒借钱。而有些人,不仅将此行卖辣椒的钱输了个一干二净。下一次出行南昌,那些辣椒还没有卖出去,钱已经进入了别人的口袋。

方老头己经不再难过了,倒不是宋春分安慰了他。而是不断有人输钱,而且数额巨大,让方老头输的那点钱显得微不足道。这个村庄的忧伤和幸福,原本是自家的事。但只要别人家也发生了,就会有对比。只要一对比,就会自然而然地被放大,或者是缩小了。

方老头不再想到自己的难处,反倒替那些输了大钱的人,长吁短叹。谈议之后,又替他最新结识的小朋友宋春分担起忧来。方老头说:

“你可干万不能赌啊!但在桑洲,好像没有一个男人不赌。”

宋春分一愣,没想到方老头会劝自己。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赌钱,他唯一能想到的是,要把卖辣椒的钱交给梅花。不然,卖豆腐的赵老头肯定不会再相信自己。

宋春分说:“我根本就没想过赌啊!”

方老头说:“你当然不能赌,你真要想赌的话,也要等和梅花把事定了之后。最好是把生米做起熟饭,到时就由不了她。到时候赵老头就算是哇哇叫,想哭都来不及了。如果到了那时候你还不赌,那就是真的不赌。”

宋春分听后嘿嘿一笑,脸一下子红了。好在江面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远处有几处船火。他肯定地说:

“就算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赌。”

方老头突然长叹一口气,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宋春分以为他又想起刚才输钱的事,只好沉默着不说话,以免他说着说着又伤心了。见宋春分没有接话,方老头意味深长地说:

“你和道我为什么下去赌钱吗?”

宋春分摇了摇头,方老头又说:

“是的,我儿子是不争气,但他再不争气也是我儿子。我这辈子没指望了,但我不愿意别人说他的闲话。所以,我既不想我儿子输钱,也想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宋春分从小缺爱,听方老头这样一说,内心非常感动。但他又觉得不对劲,方老头对方大头好可以说天经地义,为什么要对自己好呢?

方老头看着宋春分,黑暗中一切都看不清,但宋春分能感觉到方老头在看自己。方老头说得很诚恳:

“我为什么要关心你的事,倒不是我们处得久,让我没法不关心。而是因为你今天辣椒没卖个好价格,都是由方大头引起的。我儿子作的孽,你能说与我没有关系吗?”

宋春分听后很感动,自己有一个混账的父亲,方老头有一个混账的儿子,两人都算是苦命人。他叹了一口气,安慰方老头:

“还好损失不大,一斤辣椒才相差几分钱。”

方老头摇了摇头,指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仔细想想,才少了几块豆腐,赵老头差一点和你翻了脸。你一下子少了十多块钱,赵老头家的门你还能进去吗?”

宋春分一听,整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次出来卖辣椒,赵老头开始投了反对票,架不住梅花全力争取,才勉强同意。现在凭空少了十来块钱,满嘴是牙都说不清了。

方老头叹了一口气:“我起初去下注,当然是希望能赢钱。要是能贏钱的话,不但能把方大头的损失补回来,无非是以前他补贴我,现在变成我补贴他,也能帮你把那点损失补回来。你回家之后,和和气气交钱,也不叫赵老头小看你。”

宋春分见事情如此严重,一下子变得更紧张了。谁知这时,方老头又叹了一口气:

“这钱虽然相差不多,也就十来块。但一钱憋死英雄汉,戏文里都是这样演的。既便是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要想着赌博的事。只要你老实种地,不沾赌习,哪怕梅花看不上你,也有其他女孩看得上你。”

岂料,他的话音刚落,宋春分深吸一口气,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

“老人家,你就不要劝我了,我想去试一下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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